第28章 如履薄冰
他依旧西装革履，精致简洁。坐在长桌后。气派的长型桌将两人隔开一段距离。他顶上晕黄的灯，射下的光笼罩着他。让人对他看不真切。只见如豹般劲实的身姿，和含着愠色的双眸，紧紧盯着给他带来麻烦的人。
要是别人，该被他这隐而不发的气势吓颤了胆！可白玉堂熟知他的感觉。这家伙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干净整齐。尽敛锋芒。“狡猾”的伺机而动。是个风度、脸皮都与命一般重的人。这在当年自己第二次见到他时，就看明白了。
当时白玉堂极干脆的，在事情的第二天，就回到了□□，要还钱。他朝那个角落看去。那个人果然还在原位，写写停停。
“喂！那个人，是熟客吗？”
白玉堂走到吧台前，问调酒的。他看向自己的神情，有一丝怪异。话里也有耐人寻味的意思。可惜，那时自己什么也不屑多想。还不识心痛的滋味，什么也无畏。
“他啊……我劝你，还是别接近他。别被他精致的外表给骗了。他可是个‘危险人物\'。”
白玉堂听了，只当是个笑话。将一张纸币放在桌面，笑着离开了。
“谢谢警告！这是你的‘小费\'。”
那些年，白玉堂以为自己的心和身体，都是钢铁做的。自己强大到可以打败任何人。内心坚固到无人可击破。虽然，白玉堂现在仍是如此相信。但如今他知道，这世上，确实无人可伤害自己。除非自己给了他这个资格！没错。在那之后，自己把能剖开自己心的刀子，亲手交到了他手上！
“还写呢！真是个‘书呆子\'！这里这么多美女、美酒。你可真不懂生活！”
白玉堂过去，不由分说的抢过他的本子，丢到一旁。他不及拿回。闭目忍下一口气。才保持住风度，说：
“你又来干什么？！”
明明气得要死，还要装酷！也不怕憋出内伤！白玉堂心里暗笑。将一个信封抛去给他。
“来还你钱。”
然后，不客气的坐下。蹭他的美酒美食。他接住信封。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放弃了纠结自己未成年不能饮酒的问题。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不可教也”。
他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又抬眼看看自己。忍住脾气，说出里面钱的数目：
“三百块。”
自己微笑的，对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连你欠的钱一个零头都不够！你也好意思拿来还！”
“怎的！白爷最烦欠别人的！要不是这个月尾，只剩下这点伙食费。爷一定更早还清你的钱！”
“我看你就算剩得更多，也还不清！我可不想无端害人饿死。你不必还了！”
“你还敢瞧不起人！白爷说会还，就一定要还！”
白玉堂抓起他推回来的信封。要硬塞给他。却被他挡住手，不能再进。
“我说不用就不用！你还要我说几次？！”
白玉堂知道，这时已不是这点钱的问题。而是谁也不愿令自己的话不做数！虽然多年后想起来，这一个硬要还钱，另一个硬是不收的“欠债人”和“债主”。实在闻所未闻。荒谬得可笑。但当时，两人都是为了那点莫名其妙的“自尊”，结结实实的杠上了！
白玉堂使尽了力气，也不能将手再进一寸。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跟自己势均力敌。甚至还胜两分。这前所未有的“耻辱感”，令白玉堂头脑一热，管不了许多。另一手朝他挥拳而去！
他不得不也用空着的手，接住自己的拳头！这时，白玉堂才发现。他这只手，手腕上锁着铮铮作响的长铁链！白玉堂先撤了力。想问清楚又不好意思开口。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说：
“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我今晚有点行动不便。不然，出去跟你打上几回合。也不是不行！”
他转转手腕，给自己看那根另一头固定在地面的长链。举重若轻。
“白爷是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最近我管的闲事有点多。晚上暂时被禁足了。”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坦诚答了。
这回沉默的换成白玉堂了。听他口气，这么对他的，不是敌对者，而是教养人。可这“管教”的手法，也太过了吧！白玉堂没有深入追问。他们还没有熟到，要对彼此知根知底。但有一事，白玉堂必须知道。
“是因为昨晚，白爷的事吗？”
“你别自作多情了！单你这桩事，算得了什么！”
“你！……”
他成功的把自己心里，刚涌上来的，一点愧疚，一点关心。也转化成了不忿！在那时，白玉堂就懂了。这个人，不需要别人的感激，别人的回馈。甚至是别人的理解。他只想就那样，撑起一个世界。在他人面前，永远强大，永远沉静，永远的举重若轻。
此时，白玉堂看着不远处的人。他仍然沉稳坚定。似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白玉堂一抹脸上血渍。毫不在乎自己与他反差的，血迹斑驳的狼狈。一步步朝他走去。他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永远强大，永远无动于衷！
“站住！我让你过来了吗？！”
他大声呵斥。但白玉堂怎会在乎！若不然，自己也不会从那之后，不顾他的反对，更加坚定的，找他“还钱”。为了还钱后不被饿死，顺便向他蹭吃蹭喝。再顺便，跟他一起管管“闲事”……
“我让你站住！听到没？！”
他要是能奈何得了自己，当初早不会有彼此之间的交集。白玉堂接近了他。终于看清他眼中，因自己而起的一丝波动。
白玉堂不顾他的威胁。俯下身来，一手撑在他头侧椅背。只差一点，两人的脸就要碰上。白玉堂满不在乎的笑道：
“展小猫，白爷差点忘了。自再见面起，好像就没有正式跟你打过招呼——好久不见。欠你的钱，白爷一定会还清的！”
展昭圆睁了双眼。他的一句话，就仿佛令自己看到了轮回。那桀骜不驯的美少年，那些执拗不屈的挑衅，和始终在自己身边的，从不说出口的关切……
展昭以为自己能一直强大，一直坚定。然而这个人的出现，总是打破自己的认知。此时，只能期望他没有发现，自己抓紧扶手，微微颤抖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