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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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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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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帘再度掀开一角,这次进来的却是个十分年轻的小太监。

  他进了御书房,便直直来到谢怀瑾面前跪下:“参见皇上。”

  “起来吧。”谢怀瑾看见他,似是来了些兴致,含笑道,“阿临这几日可还好?”

  他说这话时,俊朗而微微上挑的眉眼邪气地弯起,带着志在必得的神色。他几乎已经能想到,谢临在容安侯府受尽折磨白眼,以他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想必是早便想着回来了。

  至于谢临为何到如今还未进宫来见自己,想必是拉不下这个脸。毕竟当初信誓旦旦愿前去侯府可是他。

  无妨,那就由自己来给他这个台阶下。到时候人感恩戴德地回到自己身边,自己便借着机会将他往床上一扯,被浪翻滚春宵一度,便再由不得他不入后宫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便忍不住好了许多,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

  小太监弯下身子,蹙起眉想了想措辞,道:“公子前些日子似是身子不大好,染了风寒。”

  谢怀瑾眉头一皱:“可请大夫看过?”

  小太监摇头:“公子不愿引人注目,便一直拖了下来。”

  谢怀瑾脸上笑容一凝:“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太监道:“公子他……不愿回来。”

  谢怀瑾神色冷了下来,半晌却又扯起嘴角:“不愿回来?”

  “……是。”小太监抬眼看皇上的脸色,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试探着上前两步道,“皇上可要……”

  谢怀瑾抬手示意他噤声,另一只手无意识摩挲着紫砂壶盖上精致反复的花纹,半晌才缓缓道:“他身子现今如何了?”

  小太监答道:“昨夜容安侯请了大夫来看,开了些药,大概过几日便能好。”

  “容安侯?”谢怀瑾眸中闪过一丝阴鹜,脸上却兴味十足,“这可越来越有趣了。”

  小太监继续道:“奴才今日来便是回禀皇上,容安侯将公子接到身边去了。”

  谢怀瑾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深,却无端令人胆寒。

  “朕的小阿临,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谢临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立刻便将床边守着打盹的小九儿惊醒,见他醒了,小九儿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忙问道:“公子醒了,您可还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谢临点点头,看着他跑去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眼里尚还带着初醒的迷蒙。等温热的茶水入喉,他眸中神色便清明许多。

  身下并不是住了半月有余的四人卧榻,身上盖着的青色被褥也比往常柔软许多。房间里布置简洁却不失淡雅,桌椅茶具样样齐全,甚至还燃着一只纹银暖炉,与原先的住处相较简直称得上天差地别。

  谢临开口,声音还带着些嘶哑:“这是哪儿?”

  小九儿面带喜色,笑嘻嘻地答道:“这是侯爷特地为公子您安排的。”

  “侯爷?”谢临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

  “对,公子昨晚昏倒后,侯爷把您抱到这儿来,给您请了大夫来。”小九儿两手交叠趴在他膝上,笑得眉眼弯弯,“侯爷说,公子以后就留在他身边伺候,再也不用回那个鬼地方了。”

  谢临一怔,心中却有种难言的情绪漂浮动荡。他垂下眼睫,静静看着被子上绣着的深蓝祥云图案,没有说话。

  “公子,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小九儿又道。

  看着眼前的孩子兴冲冲的可爱模样,谢临也忍不住微弯唇角,伸手揉揉他有些蓬松的头发:“算。”

  小九儿从小没读过什么书,识字也不多,还是从跟着谢临起才陆陆续续学了一些东西,如今用对一个成语,便沾沾自喜起来。

  只是想起容安侯,他还是有些别扭:“虽说这回他救了公子,可咱们也不必承他的情。就算他不出手,我也能给公子抓药,照样还一个健健康康的公子。再说了,本来就是他手下那帮子人的错……”

  “小九儿。”谢临打断他,正欲说些什么,忽听门外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谁的错呀?”

  二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淡紫色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笑吟道:“看来我来得还算是时候,郎君醒了就好。”

  谢临正欲下床,却被那女子匀出一只手来按住,道:“身子没好,躺着吧。”

  “姑娘是……”

  “我名唤紫苏,是侯爷身边的大丫头。”紫苏拍拍他泛凉的手,将药碗交到他手里,“以后咱们就是共事了,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便是。”

  谢临自从进了侯府,便见惯了嘲讽冷眼,如今骤然被温言相待,一时反倒有些局促,忙道:“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紫苏眼含笑意,柔声道,“算起来我在侯爷身边伺候了快十年,侯爷的日常习性自然是比你们熟悉得多。你们在洒扫处那边的事儿我也听说了,白芷性子直,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还请你们莫要怪罪。”

  谢临摇头:“紫苏姑娘言重了”

  紫苏道:“你能这般想就好。我还有些事务要忙,你们就先在此歇着,等侯爷回来再行安排吧。”

  说罢,便将房门轻轻一合,径自去了。

  小九儿看着谢临将药喝尽了,这才接过空碗来,噘着嘴道:“总算见着个会说人话的了。”

  谢临失笑。

  沈承渊回来时已是傍晚,一路直行前往安置谢临二人的侧房,唤赤木来问了几句便点头让他离开,而后推门而入。

  屋里谢临正合衣卧在榻上,乌黑柔软的发丝披散在枕边。烛火光影下他面色柔和,瑰丽难言。他正手捧一本书卷读着,闻声抬起头,目光朝他看来,温和一笑:“侯爷回来了。”

  这一笑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虽尚带着病中的虚弱,却丝毫不损他惊心动魄的美丽。

  沈承渊移开目光,脸上神色不变,抬脚走到床边坐下,淡声问:“身子如何了?”

  谢临微微低头,道:“好多了,多谢侯爷相助。”

  沈承渊道:“举手之劳罢了。说起来,我见你两次你便昏倒两次,这身子是该好好将养一番了。”

  “还不是叫你们折腾的。”小九儿在一旁咕哝。

  “小九儿!”谢临语气一沉,“侯爷一番好心,你怎能这般以怨报德?”

  小九儿轻哼一声,转过脸去。他才不要领这容安侯的情。

  谢临发觉自出宫以来,这孩子的脾性是越发大了,竟隐隐有自己都管不住的架势,不由叹了口气,转向沈承渊:“侯爷别往心里去,小九儿还小……”

  “无妨。”沈承渊并没有理会,在他眼里,小九儿那一句就如黄口小儿闹脾气没什么两样,“我自作主张将你调来,却没问过你的想法。你可愿意?”

  谢临笑道:“侯爷愿意收留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侯爷为何要将我留在身边?”

  沈承渊眼神中掠过一丝探究,不答反问:“当日在柳依依处,你那番说辞可是提前想过的?”

  谢临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谢临无未卜先知之能。”

  沈承渊看着他,微微眯起眼,似是想透过他这副精致而脆弱的皮囊,看至他深藏于混沌之中的灵魂。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半晌,他才意味深长道:“你既留在这里,有或没有都不重要。”

  谢临淡淡一笑,没有再接。他在等,等这位容安侯开口问些什么。他此时必定是满腹疑惑,对自己来此的目的,对皇上的意图。

  可沈承渊什么也没问,只是嘱咐他这几日好生休养,有什么需要可直接去找管家,便离开了。

  “夫人。”

  柳依依斜倚在贵妃榻上,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抿了两口便不再多喝。

  她一向不喜品茶,只对甜腻的饮品小粥颇为偏爱。只是因着侯爷爱茶,她便也跟着品起了茶,只是总觉得入口无味,品不出什么门道来。

  正值午后,阳光自窗外斜斜探入屋内,落在她光裸交叠着的玉足边,形成一道妩媚的映衬。

  “说吧,什么事?”

  那丫头低垂着头,肩膀有些瑟缩,轻声道:“回夫人,侯爷、侯爷将洒扫处的谢临调到身边去了……”

  柳依依凤目一凝:“你再说一遍?”

  那丫头浑身颤抖得更厉害,脑袋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里去:“侯爷、侯爷他……”

  “啪!”

  茶杯在脚边炸裂开来,滚烫的茶水并着碎瓷片飞溅而起,那丫头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柳依依眯起眼,眼中神色阴鹜而冰冷,那视线如寒冰利刃,几乎要将说话的丫头割成碎片。

  过了片刻,她吩咐道:“抬起头来。”

  那丫头战战兢兢地跪着,动也不敢动。

  “聋了吗?我叫你抬起头来!”柳依依显然没什么耐性,怒声重复了一遍。

  那丫头被吓得一抖,慌忙抬起头,只是眼睛还直直盯着地面。她小巧的鹅蛋脸上脸色惨白,一双灵动的美目此时泪光盈盈,几乎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

  柳依依轻笑一声:“可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

  “夫、夫人……”那丫头显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只是稍稍抬起视线望着她,目光中满是乞求。

  “这样一双眼睛,生来就只会勾引人了。”柳依依随意地摆摆手,“将她拖下去,把眼睛挖了吧。”

  “是。”她身旁侍候着的两个丫鬟早已见怪不怪,领命上前将人从地上架起来,拖着往外走去。

  那丫头瞬间面如死灰,连哭都忘记了,只是身体还在徒劳地挣扎着:“夫人!夫人饶了我吧,夫人!……”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再没机会知道了。

  房间中重新寂静下来。柳依依单手扶额,面上罩着一层寒霜,心里丝毫没有因为处理了一个丫头而痛快些。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谢临在她面前侃侃而谈的模样,那么恬淡从容却又如此光彩夺目,顿时让她这些年来所有的嫉妒心、危机感统统汹涌而起。

  所以她当时便一心想要处死他,她想,这个人决不能留。一旦不斩草除根,日后必定后患无穷。只是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侯爷当日便出手将他救下,而后竟派人来告诉她,这个人她不能动。

  她虽嫉恨得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可又不敢违抗侯爷的命令。于是这个人就一直留到了今天。

  如今,果然应验。

  柳依依如是想着,妩媚秀丽的面孔逐渐变得狰狞。谢临,果真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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