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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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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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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依依毕竟是皇帝送来的人,若是沈承渊就这么随便处置了,传到皇上耳边,终究会惹得他不悦。此时皇上与容安侯的关系正是水火不容之际,谢临不想徒生事端,便嘱咐小九儿去厨房叮嘱一番,让他们莫要将此事传到侯爷面前。

  小九儿虽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只犹犹豫豫地应了,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径自跑开了。

  本以为此事暂且告一段落,谁知不过两日,便传来了沈承渊将柳夫人重罚之后逐出侯府的消息。

  谢临当时正在院里石案上聚精会神写着什么,闻言手中狼毫当即狠狠一撇,歪至另一行去。

  “不是叫你去叮嘱过了么?”谢临看着眼前垂头低眼的少年,“怎会如此?!”

  小九儿不忿道:“那女人那般狠毒,她想要公子的命,我们为何要留她?”

  谢临被他这一问,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那些时局太过繁复,小九儿不懂,他也不想叫他懂,索性闭口不言,只屈指在他额上不轻不重地一敲:“你呀,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小九儿揉揉额头,没心没肺地朝他笑了。

  谢临找到书房时,沈承渊正单手支着额头,冷峻的眉眼锋利而明亮。他的唇微微抿紧,不知在想些什么,很有些拒人千里的冷漠肃然。

  听得门外剥啄之声,沈承渊脸上冷意便一扫而空,柔情如流水般潺潺从眼里流溢出来。

  能不必通报而直接推门的,除了谢临外别无他人。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沈承渊起身,将他揽至榻上坐下。这方小榻是供他读书至夜半休憩用的,比之卧房便显得有些简易,却也意外的柔软。

  “还不是为了你那柳夫人?”谢临似嗔非嗔地看他一眼,“你说你作什么偏要挑在此时将她处置了?”

  想起她,沈承渊眼眸深处闪过一道冷厉的暗光,淡淡道:“她害你可没想着要挑时候。”

  “你……”谢临几乎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拿手指着他顿了半晌,才改做用手背在他肩上一拍,“当下局势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柳依依毕竟是皇上赐来的,你既已忍了她这些年,再忍一忍又何妨?”

  沈承渊将往怀里带了带,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浅淡的药草香,随口道:“先前忍得是因为无可厚非,可如今她心思既动到了我的爱人身上,那我自然忍她不得。”

  这一句“爱人”说得很是低柔,轻若呢喃,却偏偏近在耳边,几乎要顺着耳廓一路烧进人心里去了。谢临顿时便觉耳根一阵热烫,柔软的嫣红不多时便侵染了小巧精致的耳垂。

  他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戏谑着说:“皇上若是借机怪罪下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够去送的。”

  闻言,沈承渊低低笑了,搂着他的手紧了紧,柔声道:“我不知道我有几条命够送,我只知道,我只有一个阿临要护着。”

  这下嫣红蔓延到了整个耳朵。

  沈承渊自然也瞧出了怀中人的羞赧,只觉心中爱极,忍不住在那玉雪可爱的耳垂上亲了亲,朝他保证:“你放心,即便是皇上真的怪罪,我也自有办法。”

  谢临迟疑片刻,终是缓慢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在他怀里轻轻合上眼眸,听着紧贴自己脸颊的胸腔里温热有力的跳动声,心里一片安宁。

  淡淡的檀香糅合青涩的杜若,燃木焚香,青铜炉浅,盛不下白雾青烟,袅袅而上,又在空中散作浮尘。

  “我还记得最初遇见你的时候,你在柳依依房里侃侃而谈,招致为难,看着我的那双眼湿漉漉像头小鹿似的,却又异常的亮。那时候我抱着你,心里想的竟是这孩子太瘦了,日后得多补补才是。”沈承渊侧脸贴着他柔软的黑发,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些晦暗不清的歉然,“如今大半年过去,和当初相较却也没长几两肉,还是这么单薄。”

  “有长的,你看。”谢临最听不得他这种口气,手忙脚乱地解了衣衫,掀开来露出脖颈前胸大片肌肤,“我先前锁骨间有个坑,一晃眼便能瞧见,如今都不甚明显了。承渊,你别多想,这段时日我在你身边的日子,是我这十八年来从未想过的。”

  他说了什么,沈承渊其实没大听进去,眼前万物皆休,只留了那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明晃晃刺进他的眼眸。

  他微微抬手,指尖刚一触到那温润的肌肤,便生生缩回了手,克制着难以抑制的热流,平静地将衣带系好,板着脸道:“以后不准随意在旁人面前解开衣裳,知道么?”

  总是这般轻信于人,对谁都不甚设防,叫他如何放心?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张脸、这副身子有多惑人?若是被奸人觊觎,凭他这样的身子根本无法逃脱。若是自己再如上次那般不能及时相救,他又当如何?

  谢临看他一边替自己拢好衣服,一边拿教育孩子的语气认真嘱咐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眼波如秋水般盈澈:“我又不是稚龄孩童,怎会随意在旁人面前宽衣解带?”

  沈承渊自然知道自己关心则乱,却又无法抑制这关心,方才说了那么一句。此时见他笑得灿烂,便再绷不住脸,与他一同弯了眼眸,叹道:“你知道就好。”又道,“可用过晚膳了?若是不曾,便留在我这儿一起吧,我叫厨房做些你爱吃的芙蓉糕来,就当是谢过阿临当日席上挺身相救之恩。”

  谢临摇了摇头,想起自己似乎许久不曾吃过了,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芙蓉糕?”

  因为在意,所以总是多留意一些。

  这话沈承渊却没说,许是说了这许多情话后总算有些知道羞赧了,只听他边往外走边轻咳两声,淡淡道:“秘密。”

  “……”

  谢临也不恼,修长的指节微微屈起,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脸上绽开一抹笑意:“我既是挺身相救,侯爷却拿一碟子芙蓉糕便要将我打发走?未免太过小气了。”

  原先沉静得像个小老头似的谢临,竟也喜欢用这样玩笑的口气同他说起话来了。

  沈承渊心里柔软非常,也就回转过身来:“阿临想要什么?尽管说来便是。”

  谢临长眉一挑,脸上笑意晕开:“那我便不客气了,记得多上两碟子来。”

  沈承渊:“……”

  皇宫,紫宸殿。

  殿门大开着,初夏微醺的夜风吹来,巨大的灯烛猛地一晃,泛白的火苗瑟缩起来,仿佛受了谁的指使一般,让人莫名生寒。

  内殿,一派宁静。

  翠屏围锦幛,玉座卷珠帘。白玉蟠龙绕柱而上,琉璃朱鸟衔金戴玉,宫灯里红烛才结了半朵灯花便倏地爆开,发出轻微的“毕剥”声响,而后不甘不愿地归于沉寂。

  谢怀瑾手执明黄奏本坐于龙椅之上,此时似乎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正欲起身活动一番筋骨,抬头随意一扫,便见守在一旁的徐公公往这边频频看来,满脸的欲言又止。

  他站起身,一边晃动着僵硬的脖颈一边开口:“有什么话就直说。”

  徐公公上前几步,面色有些为难地躬身道:“……皇上,老奴听得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谢怀瑾瞥了他一眼。

  徐公公立即坦诚道:“老奴听闻,容安侯昨日将皇上赐下去的,府上唯一的一个侍妾打发走了。”

  话音刚落,徐公公便觉殿内温度骤然降了下来,虽是初夏内殿,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垂着脑袋望着那双蟠龙云纹的重台履,目光半分不敢挪动。

  半晌,才听谢怀瑾淡淡开了口,声音平静非常,不辨喜怒:“哦?听谁说的?”

  “外头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宫里便也得了风声,据说是那女子心术不正企图毒害侯爷,这才被施以刑罚后遣出了侯府。”

  “毒害侯爷?呵。”谢怀瑾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她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做出这等蠢事。只怕这毒害的另有其人呢。”

  徐公公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眼珠子滴溜溜转得飞快:“皇上的意思是,谢小公子……”

  “哼。”谢怀瑾不屑道,“他倒是想得周全,只是这理由实在拙劣,明眼人不必细想便能窥得其中隐秘,更遑论朕!”

  徐公公此时竟有种微妙的感慨,那容安侯向来冷心无情,此番却能为小公子做到这一步……

  他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通通压下,小心地抬头瞧了瞧皇上的脸色,除了比往日冷上几分外却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好试探着道:“容安侯为小公子做到这般田地,想来已是爱之入骨了,这不正是皇上所想瞧见的么?小公子成了侯爷软肋,皇上又可随时拿捏,往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谢怀瑾眸光不定,深处却有着森然寒意:“可朕如今这心里却不大痛快。”

  “……皇上?”

  “以为这样便能两厢厮守了么?”谢怀瑾冷冷一笑,目光犀利如舔血利刃,一字一顿地说,字里行间都透出了斑驳血气,“绝无可能。”

  徐公公再度低下头去,心里隐约有些惋惜,不知是为那冰雪般剔透的人儿,还是为这段终究无法圆满的感情。

  “徐明世,你去将那奴才叫来,朕有事吩咐他去做。”谢怀瑾说完,便踱回龙椅旁坐了回去,沉静的眉眼笼在暗影里,明明是带着笑意,却让人无端觉得有些阴鸷。

  “是。”徐公公领命退下,却在转身时无声一叹。

  谢怀瑾就着摊开的奏折看了一会儿,倏而“啪”地将其合上,粗粝的手指在明黄色的纹理上轻柔摩挲,仿佛指尖是那人柔软滑腻的脸颊。

  此时天边惊雷乍起,万钧雷霆带起轰然一声巨响,闪电宛如苍白的利箭撕裂夜空。大雨倾盆而至,噼里啪啦砸在窗沿,巨大的雨帘将天地都遮暗了。

  良久,他抬起头,闪电在这一刻猛地窜起,照亮他偶然间温柔的笑容。他的目光越过窗棂暗夜,飘向更远处的,那人的所在。

  他微微动了动唇,声音低得宛如梦呓。

  “阿临,在外头玩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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