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愿，敖丙无事
风动，一瞬间，哪吒握拳。
上一刻整蛊调侃人的轻松表情瞬间被冰冻，“咔咔”作响的关节磨合声清晰的传进敖丙耳中。想也不想的——
“哪吒，不可冲动！”
敖丙下意识瞬间拽住身侧人的左臂，不敢分散哪怕一丝注意力。
倒霉催的，力气小了根本拉不住这头小蛮牛，力气大一点又怕瞬间发生人臂分离的惨状。敖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上的力气却小心小心再小心。
“哪吒，不可使用法术，断臂也不行。”
哪吒双目赤红，小巧的身体却喘气如牛，眼里心里只有门后的那人。
敖丙用右眼的余光扫向店铺门，震惊的发现门口之人竟和元始天尊一模一样。
此处颇为怪异。
其实那日敖丙与哪吒都没有亲眼见过元始天尊，只有天尊威严不可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耳朵里。还是全方位、立体声、双声道的。
可不知怎么的，哪吒就知道眼前之人一定是元始！
观其行、闻其声，察其质，感其气。
如果是一人心神被摄，还可以解释是魔怔，是意外的心神失常。
可敖丙也一眼就认出，奇哉。
“怎么会是他！”
攥于掌心的四节指骨（每根指头的尾指），被哪吒硬生生捏碎。
暗恨：
若不是他，
若不是他，
敖丙现在怎么可能沦落成今天这样，肉身被毁，灵魂残破，所有修为消失殆尽。
哪吒赤红着眼，扭头挣脱敖丙，准备扑上去。
不管昔日如何，未来如何，今日他一定要让对面之人也尝一尝他和敖丙当日所受之苦。
突然——
“啊……”身侧的敖丙传来一声惨叫，吓得哪吒迈出了半步的身子在空中抖动，一屁股跌在地上。
顾不得摔成两半的屁股，哪吒慌忙上前，颤声问：“敖丙！哪里疼！”
透明状态的敖丙半跪在青石上，双手抱头，脸上的表情狰狞不堪。
哪吒上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手臂却被划出一条长口，瞬间淌血。
“不……不要靠近我！”敖丙挥手打开哪吒，心头气血翻涌，若不是此刻是特殊的灵体状态，怕是要呕出好几口血。
— — — —
“敖丙能不能活，在你。”
“什么意思？”哪吒对这个玄而又玄的答案摸不着头脑，却死抓着不放。
“之前你曾言，你二人归属于另一更原始庞大混沌的先天灵体，虽属性截然相反，却同属一源。如今敖丙能不能有生还的可能，在你。但如果你自暴自弃，将原先纯净的先天烈性真灵污染，选择了魔修的路子，相当于亲手绝了敖丙生还的可能。”
“我……我不修。”
— — — —
哪吒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日伏羲说的话，喃喃自语道：“一阴一阳、一暴烈一寒冽，难道是……是因为我？”
风吹过街道，刮起哗啦啦的酒旗翻响。
“还是因为他？” 哪吒转头朝元始天尊投去一眼，眼神如刀，气场似冰。
若让他一瞬间控制一个人，且让对方绝对服从，难度太高（下意识忽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和实力），但调动自身的情绪，却可以勉力一试。
哪吒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试图控制过情绪波动。
他高兴了，天捅破了也无妨；
他不高兴，陈塘关就要抖三抖；
他无聊了，方圆十里内逃不掉鸡飞狗跳；
他被骂了，发起一场世界大战也未尝不可。
“……对对对，还有老头教的清心咒。”哪吒连忙结印，开始默念口诀。
可无论怎么念，敖丙痛苦的抽气声越来越频繁。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对，他根本就是病急乱投医，在完全不知道敖丙到底怎么了就理所当然的瞎折腾。
对对，应该带敖丙去找伏羲大神和女娲娘娘，他们应该能有办法。
哪吒，想到就做。
却完全忽略了身边的情况，想打是他，想走也是他。
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他在无理取闹，意气用事。
说走就走的哪吒眼前一黑，一个粗布麻袋从天而降，完完全全罩住他。
“滚！”哪吒怒吼。
此刻两眼一抹黑，身子像滑溜的泥鳅不住翻滚扳动。
怎么回事，敖丙怎么没有声音了？！
哪吒像一只被捆进麻袋里的虾子，又钳又挠又抓，企图靠三岁幼儿的身体从里面破出来，只导致自己被越捆越紧，越捆越紧。
“拖进去。”一声阴阳怪气的话轻飘飘的丢下后，傲气凌人的哪吒被人像死物一样从地上拖拉进去，近一刻钟的推拽后， “嘭”的一声扔在不知何处。
夜月、灯火、白茫茫的雾气弥漫。
这是在……敖丙也不知道的玄妙地界。
就在哪吒暴起伤人的那一瞬，突然他的脑海里像被刺进了千万根钢针。
痛之欲狂。
突然他就被拉进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里。
抬头，是一轮几乎可以碰触到的皎月悬挂在西天边。
周身雾气弥漫，可奇异的，雾气随浓，却能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有灯火摇曳。
“这……是哪里？”敖丙喃喃自语。
“喂！”突然大声喊出。
“哪吒！”
“有没有人！”
可除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呼喊，半点回声也没能传回来。
轰隆隆……
突然间整个世界开始剧烈坍塌，地面一寸一寸下陷，遥远的地界开始不断隆起；摇曳的灯火化作点点星光，向深空飘去；挂得尽在眼前得皎月，晕散出一圈一圈清冷的光辉，似水银泻地。
“你是哪里来的孩子？！”一个飘渺浩荡的声音出现在敖丙的心上。
不是耳朵接收，
不是头脑理解，
确是真真实实响在心上！
“你是谁？”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敖丙一个凌冽，险些扑到在地。
“我是我。”
“这里是哪里？”
“盘古世界，也可以叫鸿钧世界。”
“鸿钧？！”敖丙心惊。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不可谓不深刻。
“那只是后人拟的名称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对了，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我……心神奔溃，突然被吸进来的。其余的，我也不知。”
敖丙揉了揉眉心，惊讶的发现万针刺颅的痛觉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
“痛晕过来的！”那声音轻笑，“你倒是如此过来的第一个奇葩。”
“第一个？还有其他人用其他的方式进来这里吗？”
空中的皎月突然碎了，像水银一样流落到地上，铺成了一条银光闪闪的长河。
“倒是有那么两个，不过……徒劳一场罢了。”
“……仙长为何叹气？又请问，此处是何方？”
“不提也罢，这里嘛，你若问我是什么地方，我答不上来；但你若问我不是什么，我倒是可以说上一说。”
“此处不是什么？”敖丙连忙顺着追问。他也知道不该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写在脸上，但哪吒还在外面等他。
“此处不是地方。”
“完了？”
“对啊，要不然你小子以为呢？”
敖丙气结，这……神秘人说起话来气死人的功夫，和哪吒有得一拼。
“那请问前辈，我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
“我连你为何能进都不知，又怎么会知道如何让你出去。”我还想出去呢？想了百万年千万年亿万年，结果还不是虚空一梦。
“那前辈是如何进入这里的呢？”
“走进来的。”
“前辈……我的……朋友在外面正遇到凶险，能否请您先替我传一声话？”仅做试探之用。
半晌，寂静无声的空间里也没有传回答话。
“咕噜噜……”敖丙的肚子发出抗议。
“咕噜噜……”哪吒的肚子也发出抗议。
从晌午起，他的五脏庙就只祭了稀的像水一样的一碗粥，和几根水煮青菜，这会儿早饿得头晕眼花、两腿发软了。
“滴答、滴答……”空旷的空间里，只有水滴石穿的声音。
太静了，静得可怕。
哪吒心道：又饿又困，也不知道敖丙怎么样了，有没有缓过来，也不知……有没有人来解救自己。
此时夜半，疏月洒下三两分清辉。
哪吒被投的屋子，从外面看，应该是阁中废弃一角的偏房。不知怎么的，突然传来隐隐的交流声。
“前面就是今天白天在门口张狂的小娃儿？”一个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嗓音暗哑，有一股沙沙的质感，且越来越近。
“是啊，主人说先关两天，没人来找直接处理了。”散漫清淡的声音，听上去年岁不大。
“什么来头，搞清楚了吗？”
“铁头闹的，搞不清楚。”
“听说朝歌，王上正在对旧氏族发难，幸亏咱们早早脱离了那处。”
“啧，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要闹的，现在说逃过一劫还太早，且看着吧。”
“怎么？还有大事？”
“何事算……”
原来两人仅为路过，隐约还传来“文王”“质子”“陈塘”“西岐”之类的字眼，哪吒却听不到了。
“也不知道，女娲娘娘他们何时回来。”哪吒突然脑袋一空，“还有稀粥那个讨厌鬼怎么样了，有没有饿得哇哇大哭。”
想东想西打消自己心头的恐惧，是现在哪吒唯一能做的。
他知，
敖丙一定还深处险境；
若非如此，此刻应有人来。
想到这，哪吒真想打爆白天的自己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