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们不也住同一间屋子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星辰，莫失莫忘。
悠扬的清唱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在耳边喃喃低速。其质状若崇山，又像流波，浩兮汤汤，郁兮峨峨。
大地在这轻缓不可寻的歌声中缓缓合拢，有渐渐堆叠，隆起并定型成一层一层阶梯状的地貌。
“请问，是何方大能？晚辈有一事相求。”
敖丙闭上双眼，眉间的蓝色印记感四方歌声，开始忽明忽暗的发亮。
却不见人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敖丙缓缓开口，唱和着神秘歌声的音词。
突然，一声嗤笑传出。
“请问前辈……”
“问什么？”是那个之前隐匿不答的声音。
“请问，前辈是如何误落入此处的？”
“误落？”深空中的星光突然像集体疯了般像流星坠落，汇聚于敖丙身前，渐渐凝聚成一个白色发光的模拟人形。
除了隐约能看出是个男子的身量，且魁梧挺拔，如山岳巨岩一般外，外貌细节全部模糊不清。
“之前前辈曾说，是‘走’进来的，但却没有办法出去，想来如今的处境也是身不由己。所以，应算误落入。”敖丙不卑不亢，除了一开始漫天下流星时略惊诧，后来便不动声色。
“你倒是有几分聪明，不过，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帮助呢？”
“了解所有的信息后再做决定，还望前辈答疑。”
这一次男子倒是没杠，也没装糊涂。
“那你一定也还记得这里的名字？”
敖丙点头。
“来到此，与其说是误落后再不能离去，不若说是毕生所求，追赶到……后，却发现身陷樊笼。”
“前辈所求为何？”
“天人合一，身证大道。”
“鸿……鸿钧？盘古……大神？”敖丙瞬息想起最初被告知的两个名字。
身证大道，那位传说中三清的师尊，不就与天道相融，化身于此了吗？
“是，也不是。”
“此话何解？”
“山川风物四时风光，你称它为何，它只在你心里如何。你看……”
透着白色光芒的身形随手一辉，敖丙的眼前出现了四个大大的字：
“日月星辰”
“你知晓这四个符号指代的是何物，只是因为你从小习得的知识和周遭人同化的认知所致。同理……”白芒一挥，敖丙的眼前又出现一串弯弯曲曲，虽然莫名不可解，却又极富规律的符号。
“相同的事物可能被造出不同的指代符号，不同的事物也可能被相同的符号表达。鸿钧抑或盘古，早在身证大道那一刻，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这里是……？”是什么，敖丙哆嗦了两下，也没能说出来。
虽然掩饰的恰好，但心里的震惊还是被微微颤抖的手败露。
“可是前辈，我……我……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呢？”敖丙震惊惶恐后，瞬时赶到不可思议。
“还是你突然出现，让我从玄冥灵气构筑的三千梦中醒来。”看不出五官的脸部纹丝不动，倒是听声音像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看看……咦？你怎么只有半个灵魂，还是被污染了的？”白色虚影飘到敖丙身前两米处，转着圈打量敖丙。
“前辈化身大道，不是通晓世间万事万物吗？为何有此一问？”
“就是奇怪才问，虽看一眼就能望穿你的所有经历，但……我却只能理解，不可更改。若出现什么漏洞和不符合常理的存在，我也蛮感兴趣。”
所以，天道还是个问题男……中年，且是魁梧莽汉型的？
“我一奇你被震碎了元神，又怎么能安然无恙；二奇你元神灵体似生非生，似死非死；三奇你竟能突然跳脱进入此处。”
浩渺的亿万星光再次汇聚，像雨点般砸落，又一个散发着微微白芒的身影现身敖丙身侧。
是……鸿钧？
敖丙能清楚的记得，远古卷籍曾记载，“……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能用一把开天辟地后，又用自己的身体将天顶上去，将地踩下去的人物，在敖丙的印象中，应该如山岳一般壮硕。
眼前二人正好成了鲜明对比。
敖丙还未来得及看另一人一眼，便被一下点中，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痴儿，醒来……痴儿，醒来……”
在这个忧心的声声呼唤下，敖丙睁开眼。
入眼是再熟悉不过的房梁燕窝，里面还有几只叽叽叽叫着吵着争食的雏燕。
等等，雏燕……争食……新出生的稀粥，还有哪吒。
“咯咯咯……”门外传来公鸡报晓的声音，敖丙慌忙穿上鞋子，朝女娲与伏羲的屋子跑去。
“砰砰砰……”
“咯咯咯……”
“砰砰砰……”
“咯咯咯……”
跳到木桩上的鸡冠鲜艳羽毛亮丽的公鸡，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和他节奏一致，于是越发高亢的打鸣，一时间有节奏的拍门声和“咯咯咯”的打鸣声竟一片和谐。
“敖丙？”女娲娘娘露出门缝，见是敖丙后才打开，“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一会天才亮吗？”
“不……不是，女娲娘娘，哪吒呢？”敖丙的手背在身后，眉目间的担忧心急一览无遗。
“他不是和你呆在一处吗？”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我……今日和他出门，却遭遇意外情况，我深陷……诡异小世界内，哪吒被捕，生死不知。”
三言两语概括完白日的经历，刚醒来的当事人之一敖丙，寄希望从圣人那里知悉最新动态。
女娲倒也不再逗他，虽然这样清风明月般的少年，谁不想摸头。
“咳咳……”屋内传来伏羲不经意的咳嗽声。
“哪吒与你呆在一处啊。倒是我们也没有想到，是你先醒来。”
呆在一处……是什么意思？
哪吒也在刚刚他醒来的房间里？
“对了，你们折腾出来的小水龙，借我和伏羲……养两天。”
“感激不尽。”
“咳咳……”屋内又传来“嗯嘤嗯嘤”的奇特幼生龙吟，和伏羲大神尴尬不是礼仪的咳嗽声。
女娲合上门前，望向那个朝西侧偏房跑去的白衣少年，泪光盈盈。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臂。
“咳咳……你不是说想玩两天吗？给……”
“那个……是养，养两天。在小孩子面前你可不能这么说。”
女娲接过伏羲递过来的铜铃大小的水晶球，里面蜷着一只咬着尾巴酣睡的小胖龙，娇憨可爱。
而伏羲则望向女娲炯炯有神、目不转睛的脸庞，浅浅一笑。
“你还说你要照顾我的呢？”在敖丙刚刚醒来，还是一片透明的时候，哪吒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可行动嘛，分明一丝也没有见到。
“是，我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用行动报答吧。”
这个臭不要脸的，仗着自己身小体弱（说出来都是笑话），躺在床上哎哎叫唤，指使着敖丙做这做那。不是饿了渴了，就是无聊了没劲了烦闷了伤心了，非要折腾得敖丙一天天彩衣娱友。
中午和晚间回来的女娲和伏羲都快看不过去了，稀粥这个小混蛋倒是每次都咿咿呀呀高兴得不得了。
动弹不得虽然让哪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天天还有人伺候心情，但却跑不出去。
一日，敖丙与哪吒两人开始咬耳朵。
“敖丙，你说女娲娘娘和伏羲大神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呢？”
“兄妹。”
“可他们像我爹娘一样住在一个房间里啊！”
“我们不也住同一个房间？”
“这……我说你这龙怎么这么不懂得做人类社会的阅读理解。”
“你说！”
“我和你？那是三岁小孩，还是一男一男，一人一龙。可……”哪吒压低声音，“可两位大神可是一男一女，而且还一起共度了漫长到我们想象不到的时间，真兄妹？”
谁信。
“二圣为妖族，不受人间道德法律所限，有何之怪？”其实敖丙还想说，与你无关。
“这跟妖不妖、人不人的没关系，你在海里生活了那么久，看过海洋生物……那啥吧，可你看，伏羲大神从不离开女娲娘娘身侧，若说只是真兄妹，我才不信。”
“……哪啥？”
哪吒抚头倒地，这个……呆子。转过身去背对着敖丙，一副“我跟你无话可说”的傲娇模样。
哪吒装得伤得重，是因为他忌惮着那日的经历，怕再让敖丙陷入生命垂危，所以用柔弱的身体做借口，一刻也不让敖丙离开。
可……敖丙哪里知道他的小九九。
看哪吒被自己搞生气了，反思了自己刚才的话。
‘自我反省，不惹哪吒，才能身心健康，长命永寿‘是敖丙现在的座右铭。
挖空心思补救的傻瓜饼上线——
“额……我想知道……那啥……是什么？”
啊哈？哪吒被惊吓到，敖丙这是被附身摄魂了吗？
肯定是我幻听了，哪吒摸摸耳朵。
“我说，我想知道……你刚刚说得……那啥……是什么。”
噗嗤一声，哪吒听到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的问题，不厚道地笑起来。
笑得肚子抽痛，在床上滚来滚去。
笑了就好！敖丙心道。
算了，这样的问题还是不拿来祸祸敖丙了。哪吒侧目，望向星目剑眉、风清月朗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