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方父的背影
一进家门,方母一看见轻雅就赶忙迎了上来。
“娘。”轻雅急忙上前叫了一声,目光所至,刚好看见方父从拐角出离开的背影,她心中顿时生出一阵不安。
“娘,女儿知错。”轻雅说着,俯身跪下。
“还说这些做什么!”方母拉着轻雅的手,“昨晚定是吓坏了,走!我给你熬了粥,快些吃些,压压惊。这一夜受了不少苦。”
“娘,我倒是还好,只是走失了路,倒是父亲。”轻雅提及这个父亲时,不觉停顿了一下,“还有姐姐和大家忙碌一夜才是累极。”
“你放心,他们的分,我自会差人一会送去了,雅儿,你还是快随我进去休息休息才是。”
说着,傍边簇拥的丫鬟一个个也附和道,“是啊,小姐,快些随夫人去休息吧,夫人可是等了你一夜呢,幸苦着呢。”
“是啊,真没见过这么疼小姐的夫人呢!”
方母看向这些个个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女孩子,腼腆一笑。过了这么多年,轻雅的母亲还是那个一听别人夸她,仍旧会脸红的女子。
轻雅瞧着这些丫鬟哄着自己母亲高兴,虽然也知道她们的意图,但还是心上很开心,她的母亲,心思很单纯。
可就是这样单纯的人,却生了一个私生子。轻雅想着看向方父离开的方向。她原以为方母不喜欢方父,所以才会有自己的存在,但是,一看自家娘亲看见方父,两颊发红的羞红的少女样,着那里是不喜欢!明明就是妥妥的喜欢到骨子里的。
轻雅苦涩一笑,再看向自家娘亲,虽然现在看着憨厚,但是母亲从前也是略识一些拳脚的江湖儿女,总也犯不上太糊涂!无缘无故的为别人生孩子?还是为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生孩子?
一股无奈的感觉渐渐泛上轻雅心头,对于自己的出生她总不愿过多去想。
“娘。”她打断了这些丫鬟们的献媚。“我想去看看爹。”
方母一怔,呆滞了半晌,随即像是喜出望外似的激动不已,她笑道,“好好,我陪你去。”
“不用了,娘,”轻雅晚上方母的手,贴心安慰,“你还是快些休息吧,我没有是什么大碍,柳大人救了我,我休息的自然不错,娘不必担心。倒是娘劳累了一夜,再不快些休息,雅儿就越发不安了。”
“是啊,夫人。”傍边的丫鬟附和道。果然是倾如□□的,只要是对方母好的都支持。轻雅暗自叹道。
“七夏也去休息。”她转身又对七夏说道。“你也整夜没睡了,快去休息吧。”
“小姐?”七夏刚想反驳,就被轻雅一个眼神看了回去,“我没事,你们若是不休息,我才会不安到有事呢!”
“娘,给爹留的饭菜在厨房对吧?我去送,你快些去休息吧。”
“对啊,老妇人,我们伺候你休息!”丫鬟们簇拥着方母离开,轻雅将七夏安置在床上后也缓缓向厨房走来。
行至假山附近,忽然,传来人几声琐琐碎碎说话的声音,轻雅无意听见,但话却像是故意一般直直的往她耳朵里钻来。
“果然是个丧门星!”
“哼!真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好厚的脸,在这方府死赖着一个小姐的名号不走。” 只听见一个尖着嗓子的声音说。
“可不是,亏得老爷,还赐了他一口饭吃,要不然早喂狗了!”
“我若是老爷,必定在这孽种还没出世前,就一并丢到这冥江里淹死!”
“是啊!你说老爷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摊上着娘俩了!”
“哎!可别这么说夫人!当心着大小姐生气!”
“是是!”
“嘿,大小姐都说了以前的事不许提,你们还不是管不住你们的嘴,还是到处说,如今这么怕了!”
“你着蹄子居然拿话激我!老夫人是大小姐的娘亲,我们不说什么是应该可是那贱蹄子,到底是谁的种都说不清楚,老爷好心留了一条命!可她居然还真当其这个小姐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哼,就是!”
“真不知道是哪个人留下的种!”
谈笑之间,轻雅沿着路缓缓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三四个在树下下衣服的老妈子,轻雅也看得清楚了。
虽然这个事实她已经接受了很长时间,但又如此猛然间在听到这么言论,轻雅还是有些不悦。她深吸了口气。为自己打着气,向旁边的厨房走去。
突然,刚结束的话题,又不知谁问了一句。
“不过话说也奇怪。”
“这么了。”其他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我说啊,这夫人,我是从大小姐生下不多久就到这里的,也没怎么见夫人出过着家门啊!更没讲过什么其他男人!你说着怎么就……..”
“哎,这事谁说的准啊!”一人笑道。
轻雅扭过头,强迫自己不再听他们的话。端着盘子,她便缓缓向方父休息的书房走来。
方母回来这么长时间,他们从未在一起休息过,甚至,连说话,轻雅也从未见超过三句,而且每一次都只是方母在一边一个劲激动。
轻雅深吸了一口气,对于私生子,或许消失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可是轻雅舍不得离开自己的母亲,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放低在着家中的姿态,卑微虔诚的活着。
“爹?”她敲着门,轻声叫道,许是声音太弱,没有听到,她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声音,轻雅端着饭,索性,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书香气的房子,这是轻雅一眼看过去着房子最大的感受,书,除了书就是书架子和椅子。方父伏在书桌上安然入睡,轻雅将盘子放在书桌一角,正打算找间外套给方父披上,忽然,在方父的之间压着的地方,她看见了一张小小的图画,只有手掌大小,还是贴花一般。
上面画的是一个女人,不是方母。轻雅一愣,正想仔细看来,但是方父却醒了。
“爹”轻雅叫道。
“你来做什么?”方父的声音阴冷的有些害怕。轻雅一愣,向后一缩,退了两步。
方父起身,顺手将画像收入自己的袖子,目光掠过轻雅的脸上,随即一缓。
“爹,”轻雅说着将米粥盛到碗里,端到方父面前。
方父眼神一缓和,刚想伸手接,但眼神又忽然一变,透着一股严厉。他直视着轻雅,“我的书房,我说过不许其他人随意进出。”
“是,因为。”轻雅有些急促,“我敲门了,但是。”
“好了!”方父发声制止道,他瞟了一眼轻雅,背着手转身。“出去。”冷酷的,不带着一丝感情,冷冷的。
轻雅一怔,脸色瞬间煞白,愣了半晌,她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向着方父的万福道,“爹,女儿…….让爹爹和娘亲担心了,还望爹爹不要生气。”她说的怯弱。
“出去。”方父回答的果断。
“是……”轻雅声若蚊蝇,她的身体恍若一根羽毛,毫无知觉的轻轻飘出房间之外。
方父,她扶着门外的柱子,全身冰冷,仿佛呼吸都被冻结。她原是不敢奢望他会真的将自己当成自己的女儿的,可是,轻雅急促伏在柱子上呼吸着。
可是他接受母亲,轻雅以为他也能容忍自己的存在。
“小姐还是回去休息吧。”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轻雅漠然回头,是厨房的芳娘。“老爷现在累了,需要休息。”
“是。”轻雅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她走刚才自己被赶出来的那个房间,良久也没有出来。
隔着窗户洁白的纸张,方父立着的背影隐约可见。轻雅凝视着,身体忽然一阵战栗。呆滞的向自己房间走去。
方父,方静远,曾经在南宫权王朝的大臣,在他的决策之中,终结了前王朝梁国皇室的大多数人,他的英勇事迹一直都是坊间街头巷尾流传的佳话。
一股寒意从她的脚心缓缓蔓延上轻雅的心尖。梁国皇室有一种很奇怪的血统,他们之中,女子大多在出生以后,眼中都含着一股蓝色的光芒,这种诡异的颜色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及笄之年,成家之后。
而男子,这种颜色则只会在出生后几天便会消退。
轻雅想着,一直手渐渐附上了自己怀中的小镜子。她就是梁国的人,至少她从小的眼睛中的蓝色印记是这样告诉她的。因为这个印记,她不得不自小生活在黑头的面罩之下,不得不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但是也正是因为那样,所以,轻雅才能活着度过那个杀戮的年代。
那是南国王朝建立后的十几年,轻雅偶尔一次离开小院之后看见的。想着,一股不安绝望的感觉,泛着似曾相识的味道有一次荡漾上轻雅心头。
那天。方父跟着那个人是去了刑场,去观看,处决梁国皇室的场景。就像在看戏一样,看台下沾满来好奇围观的人,方父就站在其中,背着手,一言不发,毫无表情的盯着台上,一排排绑着跪在地上,等待处死的梁国犯人!
犯人?轻雅忽然觉得喉头有一股辛辣的感觉涌来。一个十一二岁和轻雅当时的年纪一般大小的女孩,能有什么罪!
他们之中,多是几岁的孩童,因为眼睛的中的颜色,他们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可是只是因为血统,就要被处死吗!
轻雅带着面具,隔着黑纱,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自己的父亲,方静远,她希望他能做些什么,她惶恐的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单单就只因为顶着一双眼睛就要被处死!她害怕的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执行前被残忍的挖下眼珠。
而观众呢!轻雅在一天之后,仿佛灵魂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天,永远被浸泡的恐惧的泥潭中挣扎。
那种嘻嘻哈哈的笑声,仿佛梦魇一般,只要着双蓝色的眼睛已出现,它们就随影随行的跟着轻雅。那张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的方父脸,仿佛一根尖锐的长针,永远的嵌在了轻雅的内心。
至于那天她是怎么会去的,她早就忘了,但是那天的所见所闻,却是没办法那么轻易接受,消化的。
轻雅站在过道中,穿堂的凉风缓缓的吹来。她一笑。这个世界早就抛弃她了,所以书上说的什么蓝眼,灾祸之星,她才不用理会!
她想要的只有现在。轻雅想着掏出镜子,再三确认自己眼睛中的颜色消退之后,才完全放心。
“走吧。”她对自己说道。
忽然,一个端着水盆的丫鬟,朝轻雅走来,她在和身后的人聊天,脚步有些踉跄。轻雅看此,识趣的往旁边一躲,但是,躲的过前一个,躲不过后一个非要和并肩一起走的丫头!
一阵冷风吹来,轻雅打了个喷嚏。
“二小姐……”丫鬟们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轻雅,皆是一言不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能,给我拿件披的衣服吗!”轻雅说的有些不客气。
“哦!”那个撞到轻雅的人似乎反应过来了,立马回到,她刚想去取,忽然被一声声音喝止道。
“干嘛呢!什么长时间不回来!不知道老爷最见不得书房脏了吗!”是厨娘芳娘。
“没看见刚才谁进去了吗!” 她说话间,眼神缓缓落在轻雅脸上,佯装着错愕。“哦!二小姐?小姐,若是没什么事,这些丫鬟我就先交去差使了。”
“没事。”轻雅一边捋着自己发梢的水珠,一边端着端庄大气的微笑,让出道,盯着丫鬟一个个从自己面前走过。
“多谢。”芳娘回到。
“不必,小姐总要有小姐的风度,你说是吗!芳娘。”轻雅款款一笑,看向芳娘错愕惊讶的脸。
“嗯…….是。”芳娘含首回道。
轻雅咬牙,报之一笑,环看周围一圈的丫鬟,随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