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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行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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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水遁旧事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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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林甫在宣城郡瞭望台上遭到郡丞和守卫三人突袭,从瞭望台上跳下。

  郡丞与守卫三人一惊,赶紧上前查看。

  原来林甫抛出了腰上的鹰爪长绳,抓住一块墙砖,从瞭望台荡到一侧城墙。那三人见状,立时取出弓箭,纷纷射向林甫。林甫忙于躲避,城墙上无落脚之地,无奈之下,只好撤了那长绳,翻身跳入了护城河。

  瞭望台高耸,林甫虽是借了鹰爪长绳落到城墙半空才跳河,但也是非常人所及的高度。水花溅起几丈高,瞭望台上三人持弓箭紧盯河面,林甫没有再冒头。

  宣城郡外,有一处绿泼万顷、树木繁多的芦苇荡。这日风和日丽,阳光洒在水面上,映射出道道波光。水边一棵老槐树上琳琅满目挂满了衣裤,阳光透过枝丫斑驳照射在树下的一叶扁舟上。

  小舟上躺了两个人,四脚相对,头各朝一边。一个正安静睡着,身上盖了件外衣。另一个只穿了中衣,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眯眼躺着。

  偶有微风路过,芦苇跟着招摇,水面漾起阵阵涟漪,小舟轻轻晃了晃。那眯眼躺着的人,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长出一口气,满足又惬意。

  槐树下、水岸边,一匹瘦瘦的白马低头吃着草,间或用它如拂尘般的尾巴左右扫一扫,和它的主人一样惬意满足。

  时光好像在这片芦苇荡静止了。就在翘着二郎腿的小人迷迷糊糊也快要入睡时,对面一直躺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忽然惊醒,一下坐了起来,打破了这帧宁静。

  林甫从瞭望台跳下来后,本想借他的“飞鹰”攀上侧边的城墙逃走,但城墙太直一时没有找到好的发力点。那郡丞和两个士兵估计都是北狄人,箭术了得,又快又狠。林甫不知道府兵中还有多少人是听令于郡丞投靠了北狄的,事情未查清楚,不敢大声呼叫。不得已才跳入护城河。

  谁知瞭望台太高,自己半路跳下来,还是被水砸的有些昏头转向,当时而不敢游出水面,只能强撑着憋气,顺着护城河水潜行。没游出多远就昏了。

  这时他惊醒过来,身上盖着的不知道谁的外衣滑了下来,露出自己光溜溜的上身,精壮年轻的肌肉在斑驳阳光中,一时显得有些刺眼。

  林甫低头一看,下身也只剩一条亵裤,鞋袜都被除了,再抬头,对面坐着那位曾经想打劫军粮的天山姑娘,那姑娘也只穿着中衣。林甫登时大惊失色、方寸大乱:“你、你、你”

  “对,是我救了你,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那姑娘语气轻快的向他邀功。

  林甫心道,我惊的是这事吗?

  他在小舟上打了个座,凝神聚气、稳定心智,待三魂七魄归位。又检查一遍自己周身,好在并未有伤。

  一番查看后,林甫恢复镇定,问那女子:“请问姑娘是如何救得我?”

  那女子道:“你去那高塔上时,我就在河对岸看你呢,我看见他们三个打你,你从上面跳下河,好久也不冒泡,我就下水把你捞了出来。”

  林甫强自镇定,无数疑惑在脑中旋转,他决定先问最紧要的:“敢问姑娘,林某的衣物在何处?”

  那女子抬手向头顶一指:“正晾着呢,你全身湿透,我怕你生病,就帮你脱下来晒晒。”

  林甫抬头,见那老槐树上果然晾着自己的外衣、裤子、中衣、袜子,两只靴子倒挂在树枝上,一水排开,一身行头都在乖巧的晒着太阳。另外还有一身行头,自然就是这姑娘下水救了自己之后,也浑身湿透,害怕生病,脱下来一道晒着呢。

  林甫目光扫到姑娘那身小公子的外衣,旁边还晾着一双皂白的袜子,一下觉得吃了什么毒药,有些喘不上气。刚刚他忽然惊醒,慌乱之下没注意姑娘不但只着中衣,还光着脚丫。林甫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阿弥托福,无量天尊,谁救救我。

  必须斩断这些干扰,才能迅速弄清楚状况。林甫当即飞身上树,取了小公子的衣物扔到小舟上,又取了自己的衣物,背过身来一一穿上。“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衣服已经干了,快穿上吧。”

  林甫穿好后,又等了一会,听得身后并无衣物摩擦的声音,才转身。

  谁知转过身来,那姑娘和方才一样,只是支着脸蛋看他,并未有把外衣穿上。那姑娘眼神迷离,似是在看着林甫,这会又好像不是在看他,自己喃喃说道:“先前是我帮你脱得外衣呢……”

  林甫脸红心跳,赶紧又背过身去:“烦请姑娘尽快将衣服穿上,林某还有诸多疑问想请姑娘解惑。”

  姑娘终于悉悉索索穿起外套来。

  芦苇荡里太静,只有白马吃草的声音和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林甫顶着烧红的耳朵,问道:“这是何处?”

  “这是宣城郡外的芦苇荡,你放心吧,已经沿着护城河出来很远了,那些坏人暂时找不到这里。”林甫听到姑娘在小舟里翻找什么东西,“你转过来吧,我穿好衣服了,先吃点东西。”

  林甫闻言转身,看见小舟上竟然摆着一个碟子,一双筷子,碟子上满满当当装着几块羊肉还有一些菜:“这是从哪来的?”

  姑娘笑言:“后厨拿的,我看你好像吃这几个菜比较多一点,我就拿来尝尝。”

  听到“后厨”两个字,林甫想起来之前被打晕的那名帮厨,难以置信的说:“前两天我在外墙根下发现一个被打晕的厨子,是你干的吗?”

  那姑娘点点头:“本来想穿他的衣服,可以一直呆在后厨,这几天的饭食都有人管了。可是呆在厨房有好多事情要做,我就把衣服还给他了,只晚上去拿菜。你们的酒不好喝,所以我就没拿。我看他们每天都给你送这几道菜,所以各拿了点。”

  “你这几日都躲在郡府里?”林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恩,每天都要去看看你呀。你终于发现那个坏人的真面目了吗?那你现在怎么办啊?”

  林甫在小舟中坐下,问道:“你如何知道那郡丞有问题?”

  姑娘乖巧的将筷子塞到林甫手中,答道:“我听见你跟老邢说,郡丞笑得太难看,我就好奇去看看到底有多难看。结果发现他是戴着□□假扮的,那假脸挤出来的笑自然是丑的很,不怪你讨厌他。”

  林甫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中,来回搓了搓脸:“你为什么叫他老邢?不,不是,郡守没有发现你吗?你可有发现其他异常?”

  “我听见你叫他老邢,我是跟着你叫的呀!”言罢,那姑娘低头思索一阵,又缓缓答道:“我是去看你的,老去看那又丑又坏的人作甚。只是那天发现了他在屋里悄悄卸下□□,我怕他暗中害你,所以就更勤快盯着你这边了。昨夜我看你去了瞭望台观星,于是就和休休——就是我的白马,她可乖了——我们在护城河对岸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起看星星。后来你们打起来了,你跳下河之后,那几个坏人他们往护城河对岸的树林里发了一支箭,有人在那接应。不过我急着去找你,就没跟去看是什么人。”

  这话里全是那姑娘对林甫直白的情谊,林甫却没有心思再想这些。

  真的郡丞很有可能已经遇害,现在的郡丞是假冒的,看箭术和身法十之八九是北狄的暗探。探子虽能说中原官话,但那举子肚子里的墨水可不是能现学的,所以和他这个文官在一起容易露馅。

  今夜假郡丞本就要上瞭望台,瞭望台两个守卫均是他安排的人,估计就是要趁今夜传递信息。事情败露之后,向林中射箭,所以林中会有人接应。

  北上的粮草、军备一多半是从宣城郡运出,运往何处、数量多寡宣城郡守都要一一核验。他从这些信息中不难推算出大周军队行进安排。之前为了持续盗取情报,才埋伏在此,现今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很有可能会破罐子破摔干一票大的。

  前几日老邢才带走一批军备,算着日子,今天应该还有一批从燕州运过来的粮草,千万别让他动手脚。

  林甫立马起身,向那姑娘行礼道别:“林某需立刻赶回郡府,姑娘救命之恩只能来日再报。”

  那姑娘之前一直在小舟上坐着与林甫说话,闻言,左手拍向船底,小舟直直的往水下沉了沉,姑娘借力侧身跃起,蜻蜓点水一般离了小舟,右手轻撩槐树枝,一个漂亮的回旋稳稳的落在她的白马身上。

  林甫此生到此刻才知,到底何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老槐树下,妖精般的小人儿骑在白马之上,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我陪你去!”

  林甫已经分不清是国事还是心事驱使他想也不想握住了那柔荑,飞身上马。

  那小妖精将他的双手缠在自己的水蛇腰上,笑着说:“坐稳了。休休,走!”

  白马在林中穿行起来,如鬼魅般快,如小舟般稳,很快出了芦苇荡朝宣城郡的高墙奔去。

  林甫的手触到一块冰凉,是自己的玉佩,牢牢的挂在小妖精的腰上,他低头问自己怀里专心御马的小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爹娘都叫我——”小人儿回头仰视着林甫,眼睛里有小星星在闪烁:“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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