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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行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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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水遁旧事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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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翎北州,宣城郡。外城墙上岗哨林立,瞭望台高耸入云,两个瞭望兵站的笔挺,坚守岗位。列队行进的府兵有条不紊的在城墙周围、宣城郡内穿梭巡逻。

  这几年翎北州外的草原民族经过了干旱、虫灾、疫情、内乱,早就狼狈不堪、捉襟见肘,这些饿狼自己没吃的了,必然会想南下打劫。

  大周朝与北狄祖祖辈辈世代纠葛不断,中原人都猜测,根据北狄以往的尿性,战事避免不了。是以大周朝廷早有防备,一直在暗暗排兵布阵,以期防患于未然。

  宣城地处翎北州的中间,并不是最前线,但这里交通便利是南下咽喉,粮草物资大部分从这里运往北疆战场。

  今日比往常要更加紧张是因为□□将军亲临。□□将军邢伯远出身军旅世家,本朝邢家在北疆就是一面抗狄旗帜,邢家军数次抗击北狄侵犯,代代出名将。邢伯远更是英雄出少年,自小文韬武略样样出众,小小年纪就封了□□将军。

  这次北狄进犯,因大周朝做足了准备,皇上想要借此战扬国威,于是命太子亲征,又亲点了邢伯远为太子先锋。说是亲征,毕竟是储君,太子主要坐镇后方燕州大营,在沙盘上运筹帷幄。邢伯远替太子上场排兵布阵,冲锋陷阵。

  □□将军此时正在宣城郡府衙内,他的军师——也是发小——林甫,与他相对而立,两人正对着地形图,听底下军士禀报军情。

  两人刚刚从蔚郡踏着黄沙风尘仆仆赶到宣城。从燕州大营出来,两人就觉得这战事太不顺利,明明朝廷准备充分,北狄却常常能避开大军锋芒,突袭弱处,截断粮草,困住大周的兵马。

  二人推断军中有内应,且熟悉粮草运输,正巧有一队粮草要北上,故而马不停蹄跟了一路。除了打发了一个奇怪的天山人,押运的镖师是军士假扮,一路并无差错,也未抓到内应的尾巴。

  就这样进了宣城,验明了身份。自开战以来,北狄有如神助,一路南下很快就攻占了翎北州的大半领土,直逼丰州郡。大周需尽快扭转战局,两人既要稳定阵前军心,又要纠察后方内应。邢伯远听着军情,想到诸多事宜,桩桩件件紧迫,不禁握紧了他的佩剑。

  也许是领兵打仗杀气重,邢伯远宗族本家只有他这一支,没有九代单传也有个五六代单传了。与邢伯远不同,林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积了不少德行,林家人丁兴旺,本家和旁系子孙人才辈出、行行开花,如今太医院院首是他的伯父,族中不少兄弟在朝中任职。

  林甫从小与邢伯远一同为太子伴读,耳濡目染的都是名师大家,校场修习的皆为绝世功夫。林甫文治武功样样不差,他的好友邢伯远早封了将军,他却还是个从六品的太子舍人,皆因为他“不求上进、钻研旁门左道”。

  林甫自小学医就迷上了草药,把自己满院子都种满了奇花异草,还很喜欢亲自去深山老林里挖草药。他不但学医制药,还有个不好说与外人知道的爱好,喜欢琢磨毒药解药,觉得其中相生相克,千万变化,十分有趣。

  林甫觉得在太医院日日点卯太限制自由,不愿意到太医院供职。太子与他有些同窗情谊,便为他求了个太子舍人的差事,压根不需要他在太子府听差,彻底给林甫自由。这回要不是太子亲征,身边必须要这俩文武亲信,很难把林甫从山林里揪出来。

  太子知道林甫本事,私心希望他能有些功绩,为东宫助力。于是又不许他留在燕州大营,要他去往翎北,助邢伯远一臂之力。

  如此这般,一个□□将军一个太子舍人就一同在这宣城郡府内了。

  “老林,我进了宣城郡以来,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你察觉没有?”屋子里只剩两人了,邢伯远单手扶着佩剑,另一手揉着眉心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城防太松懈,郡丞笑的太难看。”林甫不客气的说道,“他那脸我一看就恶心。”

  “你别胡说八道,各地官员均是十年寒窗辛苦考取的功名,再由翰林院推举,层层选□□的人才,岂能以相貌评论。军中粮草十之八九经宣城运出,探子估计是混在城中,说不定就在城防的府兵中。”

  “老邢,探子的事情我来搞定。你专心整备军务,尽快前往丰州郡。战机不可贻误,不要被这老鼠屎扰乱计划。”

  二人谋定,各自分头行动。

  是夜,林甫在巡查时,发现一个壮汉倒在外城脚下,人被藏起来了,外衣被扒下来扔在一边。林甫连忙探他的鼻息,只是晕倒未伤及性命。林甫展开外衣细看,是府兵的制服,赶紧掐人中,叫醒那汉子。

  那府兵醒来,看见林大人,吓得跪地求饶。

  原来这人虽着府兵制服,却只是后厨的,并不是军士。今日他落单时莫名被人偷袭,一直晕倒到现在,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林甫心道,好在我发现了,倘若再过一会,此人醒来,不敢将事情闹大,必然会默默穿上衣服回去,只当吃了闷亏。

  既然来人扒了后厨的衣服,肯定有所图谋。林甫不再耽误,将城防营和郡府的食物、水统统检查一遍,却并未发现异常。

  翌日,邢伯远开拔前往战事最前线丰州郡。林甫答应邢伯远一定揪出这个探子,五日之内北上丰州与他汇合。

  自从林甫发现那个被打晕的厨子之后两日了,宣城郡安静如鸡,没有发生任何异动。这天夜里,林甫一个人登上外墙上的瞭望台,看着高墙下的护城河发呆。

  两天了,当时向老邢夸下海口五日可捉到探子,为的是让他安心前往前线。可是探子躲在暗处不动,如何能够抓得住?

  护城河水在月色下格外黝黑,深水中仿佛有双眼睛凝视着林甫,好像在反问他,文不成武不就,倘若让暗探钻了空子折了丰州的老邢,你可还有脸面继续混吃等死?这如芒在刺的感觉搅得林甫心神不宁。

  忽然背后有些许响动,林甫回头,那宣城郡丞站在身后,尴尬的朝他笑了笑。他摆摆手,让瞭望台上的两个士兵退了出去。

  “林大人如何来这瞭望台上了,如今战事吃紧,林大人还是早些回郡府安全些。”郡丞对林甫的安全十分上心,生怕太子殿前的红人在他的地盘上出事,诚惶诚恐。

  平日总与邢将军左右不离,同进同出,世人大多以为他只是个医官文士。林甫心道,感谢老邢衬托的好,于是回那郡守:“我担忧战事,又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能为国杀敌,就上这城墙来透透气。郡丞大人可是忧心城防,前来巡查?”

  那郡丞只是低头答话,不敢看他:“回林大人,小人正是在巡查。”

  林甫腹诽,若不是老邢来这一趟,刮了这些兵犊子一层皮,他们在您老的带领下,可是松散悠闲的很。如今您老倒是勤勉起来了,果然还是迫于老邢的淫威。

  面上林甫自然要给足面子,伸手去扶那郡丞,道:“郡丞折煞我了,林某只是个从六品的太子舍人,还是个虚衔。郡丞为一方父母官,不该行此大礼。”

  这些日子,因林甫见郡丞第一面就很不爱他那挤出来的笑脸,又一心想着探查北狄暗探,不耐应酬,因此总是避着郡丞,住在郡府里也能不见就不见。那郡丞非常识趣,也不往这位林大人跟前凑。因此两人统共没说过几次话,很是生分。

  郡丞这会见林大人非常和气,与那□□将军完全不同,不禁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尬笑着直起了身子。又陪着笑说道:“林大人谦虚了,毕竟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像我等边陲小吏怎敢相比。额,有道是,有道是老虎座下的鸡犬,额,也是不一般呐。”

  那郡丞越说越小声,觉得自己与这林大人并无共同话题可聊,便又行了一个礼道,“林大人若无指示,下官还有些地方未巡查完,这就告退了。”

  林甫看着他躬身退下的身影,心里更是别扭,也不知这位郡丞刚刚是要讽刺他鸡犬升天,还是狐假虎威,还是狗仗人势呢?

  忽然,林甫心中的怪异感升腾起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抓住那郡丞的左肩。那郡丞突然被大力抓住,惊了一下,身子抖起来道:“大人?”

  林甫不松手,嘴上问道:“今夜我一人对月实在无聊,郡丞也是十年寒窗的学子,不如与我一道吟诗行令打发漫漫长夜如何?”

  那郡丞瞪大了眼睛,笑起来很丑的脸,惊恐起来更丑了:“大人,这,这不妥吧!”

  林甫冷哼一声,“是不妥,还是不会?!”

  郡丞闻言,当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林甫,林甫松开他左肩,后撤拔剑。还没来得及出招,瞭望台外冲进来两个人,正是刚刚退出去的士兵。一人掷出大刀,正好打在林甫拔剑的右手上,佩剑当时就被打落。

  两人又左右夹击,前有郡丞拔剑刺来。三人围攻的当口,林甫一个翻身,从瞭望台直接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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