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陆皓文奋力切着牛扒，仿佛将它当成某人似的大卸八块。
半晌，他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陆皓文眯着眼睛看向蒋晔廷，沾满肉汁的刀子伸了过去，“你好像忘记了什么。”
“什么。”蒋晔廷神情自若地把肉送进嘴里。
“说好的美少年呢？！”陆皓文逼问，“快！从实招来！”
“你想听什么。”蒋晔廷有些好笑。
“名字！年龄！兴趣爱好！三围——啊呸，身高！”
“年龄嘛……反正是成年了，至于别的，”蒋晔廷挑眉，“我能告诉你？”
“这么小气干嘛，我又不跟你抢。”陆皓文想不明白，小声嘀咕了句，“那——那怎么认识的，在哪儿认识的，总能说了吧？！”
“酒吧，他自己找的我。”蒋晔廷如实交代。
“酒吧？！你丫啥时候跑去酒吧了，也不叫我！”
“你说啥时候。”蒋晔廷“好心”地提醒，“就是被某人鸽了的那回呗。”
“……嗯？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陆皓文心虚得不行，霎时消停下来，闷头吃着肉，险些噎着。
直到盘子里的食物快被消灭殆尽，他才想起要为自己描补几句。
“你看，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俩那晚要在一起，你还能碰见真爱么。”
“啧。”蒋晔廷忍不住数落他，“说话注意点，没到那程度。”
“至少有好感，对不？”陆皓文时常以为自己拥有一双能够洞察一切的慧眼，为此曾经闹出过不少笑话。
然而这一回，饶是蒋晔廷也无从反驳：“是吧。”
他回应得坦荡，陆皓文倒觉得没意思了。
挖掘八卦，总要你来我往，你退我进才有趣。
他顿时失去了兴致。
直到晚餐临近尾声，事态才终于有了转变。
蒋晔廷刚放下擦嘴的湿巾，手机就好巧不巧地响了两声。
周日 19：46
——油焖大虾.jpg
——[可爱]
看着来自“小骗子”的短信，蒋晔廷嘴角扬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弧度，马上回复：不是加了微信？
而这铁树开花般的一幕，被“一线记者”陆皓文悄悄记录了下来。
蒋晔廷回完信息，抬眼看他：“删了。”
陆皓文一边说着“行，没问题”，一边动动手指，把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坠入爱河的老男人.jpg
蒋晔廷这才知道自己刚刚的笑容……竟然有些温柔？
“看，我没说错吧！”陆皓文得意地抬起下巴，“你这就是明显不对劲的样子。”
蒋晔廷眯着眼缓缓道：“羡慕？”
“哎哟！夸你两句你还狂上了。”陆皓文噌地坐直身体，“你看小爷我身边什么时候缺过人？那是爷让着你懂吗。”
“哦。”蒋晔廷忙着查看路臻的短信，没空搭理他，敷衍地应完就低头捣鼓手机去了。
周日 19：49
——噢！我忘了！
不多时，微信横幅显示出三个可爱的小表情。
周日 19：50
——[吐舌头][吐舌头][吐舌头]
蒋晔廷没有回复。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应对类似情况的经验。
他似乎从来不曾收到过那样的表情。好友列表里稍微活跃一点的就只有陆皓文，但他也基本不用系统自带的表情，都是直接发表情包，还是特别欠揍的那种。
和可爱一点都沾不上边。
至于以前接触过的那些人，碍于约定，往往都只会和他沟通时间，而他则只要回复行或不行就可以。
并且这样的机会也不多，陆皓文就经常把这当作讽刺他的话柄，说他冷淡得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男人。
我本来就不正常。
蒋晔廷理智气壮地想着。
正常人会干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么？
当然不。
然而可惜的是，在这世界上，不正常的人还挺多。
啪！
突如其来的脆响拉回了他的注意。
陆皓文收起手，贱兮兮道：“想什么呢？！很久没见你发呆了，好新奇噢！”
蒋晔廷喝了口红酒：“不新奇，我天天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骂你。”
“靠。内小谁知道你嘴这么毒么！”
蒋晔廷摇头：“只知道亲起来舒服。”
“……”陆皓文猝不及防地被酸了一把，心肝脾肺肾都揪到一处，不停地劝慰自己，“这人一定是被夺舍了，别和他计较，同情他，可怜他，无视他……呼……”
见他又开始不定期抽风，蒋晔廷再次低下头摆弄手机，瞅着路臻发来的几个小表情仔细琢磨。
小孩在想些什么呢？
陆皓文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发觉蒋晔廷几乎凝成了一尊雕像，忍不住又开始掺和进去：“哎，你不给人小可爱回复一下啊。”
蒋晔廷抬眼问道：“……怎么回。”
陆皓文震惊地瞪着他，想不通就这样无趣的性格，他究竟是怎么勾搭到人家的：“你难道连一句‘宝贝，我想你了’都不会说吗？！！！”
蒋晔廷不说会，也不说不会，只拿来账单，推到陆皓文面前：“结账吧。”
“不是，”陆皓文闹不明白，“你着什么急？正说着事儿呢。”
“这不急着回家想人么。”蒋晔廷回敬道。
“……什么毛病，”陆皓文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光想想都来劲？直接上门找他去啊！”
“他明天要上学。”
“大学生啊？哟，老蒋，你可以啊！风采不减当年，这嫩草啃得，甘拜下风！”陆皓文抱拳道。
“想多了。”
“嗯？那是……研究生？也不错啊，学历匹配，和你比较有共同话题。”
“高中生，”纠正完，蒋晔廷又微笑着补充，“数学还很差。”
“高、高中你都……？！”简直令人发指！
陆皓文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抄起账单冲出门买单去了。
一刻也不想和他多待。
两人共同消化了一瓶红酒，所以回去的时候都要叫代驾。
结完账出来，陆皓文找了根路灯靠着，和蒋晔廷离得远远的。
而蒋晔廷也没主动过去搭话，因为他终于想到了回复路臻的说法。
周日 20：16
——刚吃完饭。
蒋晔廷对这回应十分满意。
过了一会儿，屏幕再次亮起。
——我也吃完啦，妈妈要走了，我先下去送送她。
——嗯。
蒋晔廷收起手机，目光和有意无意打量着他的陆皓文对上：“看什么。”
陆皓文摆了摆手：“天要下雨，兄弟要嫁人，以后单身狗联盟就交给我来带领，你且安心地走吧——”
他多少有些唏嘘。
蒋晔廷一向跟他志同道合，虽然偏好的性别不同，玩得也远没有他疯，可说到底都是走肾不走心的。现在倒好，这贼玩意儿就要上岸了，他可还没有着落呢，怎一个凄惨了的噢！
陆皓文在那儿顾影自怜，蒋晔廷可不管他怎么想，只知道要过去收拾他一顿。
陆皓文敏感地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往灯柱后面躲。
正当蒋晔廷即将把他揪出来时，代驾适时赶到，解救了他：“您好，请问是蒋先生吗？”
为了先一步逃离现场，陆皓文眼疾手快地把人截走：“我是！车在那边，快快快我赶时间！”
“……”
拉着蒋晔廷的代驾快步走远，陆皓文边跑边喊：“你的也马上就到了，再等等哈，拜拜！”
蒋晔廷无奈地摁了摁眉心，叹了口气。
不多时，陆皓文叫来的代驾也到了，蒋晔廷沉默着把人领到车边，递出钥匙。
“老板，你这车真不错。”代驾是个年轻的小伙，在见到蒋晔廷的车后，略显局促地站定不动，“不过……额，我没开过跑车，可能，可能……”
“没事，开慢点，路上注意看灯就行。”蒋晔廷说完就上了车，似乎没什么不放心的。
代驾见他还算清醒，不显醉态，脾气也挺温和，放松下来的同时不禁感慨：现在有钱又守规矩的富豪不多了，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碰上一个，看来今晚运气不错。
“好勒。”代驾在裤子上用力擦了擦手，哈着腰打开车门，“您多担待。”
蒋晔廷报了公寓的地址，随后就双手环胸，开始闭目养神。
旁边那小伙起初油门踩得战战兢兢，好好一辆跑车到了他手里就跟老大爷的三轮似的，慢悠悠在路上挪动。得亏蒋晔廷不赶时间，否则他怕是要吃上一回投诉。
清泉般泠动的钢琴旋律在车厢内缓缓流淌，代驾偷瞄到蒋晔廷在休息，谨守本分没有吱声。
忽然，黑暗中传来两声振响，他吓得一愣，赶紧摸向口袋——
不是他的手机。
正庆幸着时，余光瞥到蒋晔廷睁开眼睛，从口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噢，是他的响了。
屏幕亮起，依然是方才的界面。
周日 20：27
——[戳]
——你还在吗？
——在。
——能……能视频么？
不等蒋晔廷回复，可怜巴巴的文字又蹦出一行。
——电话也行。
蒋晔廷沉吟半晌，直接给他拨了过去。
视频通话很快被接通，路臻白生生的脸蛋出现在镜头里，蒋晔廷这才发现他还挺上相。等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摁到了截屏键上，画面一闪，路臻鬼鬼祟祟的模样被自动存进了手机。
由于身边有人，蒋晔廷没有流露出什么端倪，用着几乎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什么事。”
路臻貌似不太习惯，愣了一小会儿才说：“你在车上呢？”
“嗯。”蒋晔廷看见他站在便利店的货架前，孤零零一个人，“送完妈妈了？”
“送完了。”身后有人经过，路臻扭头看了看，压低声音，像是有些羞于启齿，“那个……我本来要上去的，可是，小区太黑了，我自己一个人……不敢。”
蒋晔廷听明白了。
所以他才会躲进便利店，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联系自己。
敢情是要借他壮胆呢。
“我在这儿看着你，去吧。”蒋晔廷并不介意帮他这个忙。
“嗯嗯！”路臻惊喜地笑开，他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蒋晔廷就明白他意思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