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国庆节前两日，陈父陈母小休，约陈影迦去周边景点逛逛。陈影迦兴致缺缺，拒绝了，窝在房间埋头奋笔疾书赶完作业。
第三日，陈父陈母去上海出差，陈影迦的假期正式开始。
下午四点半，韩徉准时候在她家楼下。
陈影迦收到短信，在镜子前拨了拨鬓边的碎发，确认整理好仪容，才火急火燎赶着下楼，挎起背包就走，出门时还咬着手里的面包。她一手递过藏青色背包，“先帮我拿一下，谢谢。”
韩徉从她臂弯接过来自然背上，今天的背包偏中性风，他背着毫无违和感。
陈影迦左手解放，得以双手捧着面包尽情地咬。
“陈影迦，你又赖床。”韩徉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陈影迦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昨晚谁拉着我打游戏到两点，害我起不来。”
谁拉谁？明明你拉着我好不好。说得多冠冕堂皇，好似我强迫你似的。韩徉呵呵笑了一声，没再跟她理论。
一路上，小分队其他成员连续不断轰炸他们，他们默契地把手机踹回兜里，一概不理，自顾自聊得欢快。
节假日的街头人满为患，汽车寸步难移，计程车司机停在利达广场对面马路，让他们自个儿走过去。
烈日当空暴晒，沥青路上热气升腾，灼得皮肤刺痛。晒上几分钟，就能让人掉一层皮。
韩徉从她的背包拿出太阳伞撑在她头顶。她往他身上靠去，尽可能把身子隐在伞檐，企图避开日光的荼毒。
唱K的包间在三楼。
观光电梯的门刚闭合，韩徉就问：“你怎么不穿裙子？”
陈影迦不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穿裙子？”
韩徉轻轻一笑，指着地面上两个并排而站的女生说：“你看，是不是穿裙子的更好看？”
陈影迦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瞟，抻着脖子细细观察。两个女生身高接近，体型相似，外貌不相伯仲，一个T恤搭紧身长牛仔裤，一个T恤搭黑色小短裙。又看了一遍，她觉得他说得在理，确实穿裙子的女生看起来更可爱迷人，“好像真是那样。”
韩徉笑着说：“那你下次穿裙子。”
陈影迦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怔怔点头。
韩徉温柔地捋了捋她的头发，“好孩子。”
他们身后的中年夫妻看着他们仿佛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偷偷低低地笑。
他们迟到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出现在包厢门口。
一开门，众人目光齐刷刷扫向他们。
林劲一怔住，连续“哇靠”“哇靠”了几声，好似卡带的录音机，良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俩迟到两个小时还穿情侣装秀我们一脸？
旁边的许书斜倚沙发靠背抿着唇笑，陶然自得的欣赏着眼前一对似是而非的小情侣。一个蓝黑条纹短袖搭黑色宽松束脚裤，一个蓝橙条纹上衣搭阔腿牛仔裤，脚下踩着同款，韩徉背着的双肩包好像是陈影迦的。
韩徉关上厚重的门，笑着说，“今早我起晚了，来迟了，你们别介意。”
陈影迦自知理亏，三两步走到许书身边坐下，低着头和她说话，假装事不关己。
林劲一鬼哭狼嚎完一曲，拔高音调透过麦克风自吹自擂，“此处难道没有掌声吗？”
没及众人反应，韩徉啪啪的鼓起掌来。
赵学笑着跟上。
陈影迦敛了敛微微上扬的嘴角，也跟着鼓掌。
许书学着他们的样子，敷衍地拍手，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到底忍不住，凑近陈影迦耳畔，说：“脸皮最厚我就服他。”
陈影迦听了低头咯咯地笑。
林劲一心满意足地放下麦，走过去勾着韩徉肩头，说：“哥们，迟到要罚。”
韩徉微笑，耸耸肩，不置可否。
林劲一见他态度明朗，立即狞笑起来，“迟到一个钟一打啤酒，迦迦不能喝，所以也归你，共计四打。你是现在开始喝呢还是等会儿开始？”
“你好好说话。”韩徉话音顿了几秒，“迦迦是你叫的吗？”
静静围坐看戏的赵学、许书撑不住掩面，而后苦笑。大哥你又闹哪样，人家正儿八经的跟你谈判，紧要关头你就蹦出句不着边的话？
罪魁祸首是自己，陈影迦没好意思再独善其身，插到两人中间，望着林劲一说：“不行！不能喝酒！你换个方法儿！”她轻蹙眉，语气不容反驳，明晃晃的威胁。
一想到等会有事求她，林劲一轻咳一声，佯装思索，良久后说：“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不喝...也不是不行，那就要按江湖规矩解决。”
众人静静看着他装逼的傻样。
陈影迦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林劲一稍稍俯身拿起玻璃方桌上的麦，抵在桌面，装模作样地开口，“一，曲，定，胜，负。”每说一个字都顿了一下。
韩徉问：“怎么个比法？”
林劲一拿眼瞟了他一下，漫不经心地移开眼神，目空一切，“就是我们各唱一首歌，如果你分数高过我，就饶了你。”隔了几秒，他似乎觉得自己气势不够，继续说道，“秉承宅心仁厚、慈悲为怀的做人原则，我想开始前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下。我，人称情歌小王子，A市23所高中里圈粉无数，十里八乡歌唱比赛保持完胜记录。现在给你打个底，让你好有思想准备，你自己掂量掂量胜算，我怕你等会输到底裤都没了。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认输，避免... ...”
陈影迦听不下去，打断他，“林一，麦给我呀。”
林劲一没放。
韩徉在他后背重重拍了一下，他顿时感觉阴风四起，悻悻放手。
韩徉笑嘻嘻地接过麦，幸灾乐祸地看他一眼，低头和陈影迦点歌。
两人点完，韩徉倾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陈影迦溜瞅一圈眼珠，指了指立麦的方向，韩徉又说了句什么，两人并肩走过去，陈影迦坐上高脚椅，扶正麦头与嘴巴齐平。
他们唱完半首歌，林劲一还呆滞在包厢中央，手指指着唱得忘我的两人，眼睛看着许书，嘴唇哆嗦，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许书忽然大发慈悲，站起迈到他面前，拉他过来坐。
林劲一震腾腾的唇半开半阖，想说些什么，许书制止了他，“丢人现眼。”
缓了半晌，他嗫嚅道：“他们这样不合江湖规矩哦，现在是9102年了，他们还玩威胁恐吓，还有没有王法。”
赵学耳朵聒噪得想打人，挪了挪屁股，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眼神吃人。
林劲一顿时蔫头耷脑，乖乖闭嘴。看着眼前不时深情演绎的男女，想到他女神新生晚会后问他要韩徉微信，英语演讲比赛后问她要陈影迦微信，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夜晚九点散场，另外仨各有下半场，只剩他俩没节目。陈影迦唱得有点累，韩徉本想带她去玩游戏，只能作罢，早早送她回家。
天空深邃幽蓝，像一幅幕布罩住了整个城市。
别墅区灯盏稀疏，内道半日不见人影。
夜静了下来，四处万籁俱寂。
陈影迦抱臂走在韩徉身边。
他们没说话，回来的路途他们没说一句话。大多数时候他们是有聊不尽话题的，今日唱得嗓子哑，韩徉没再要她说话，他们沉默相对，却不尴尬。
走过两个路口，拐弯就到她家。
忽然，她拽住他的衣角。
韩徉侧目看她。
陈影迦也望着他，眸子一弯碧泉流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天穹是深深的黑暗，她眼底却星辉熠熠。
他最怕这样的时分，此刻的陈影迦美得不像话。无需任何动作，他的心脏早节奏大乱，俯首称臣。从容淡定如他，也有大失方寸的时候。低头看一眼被拽得歪扭皱巴的衣摆，笑着说：“我衣服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陈影迦看见他凸起的喉结滚了滚，下面领子异常低，露出小片坚实的胸膛，意识到自己下重了手，赶紧松开。她看了他半晌，支支吾吾道，“我...想..打会游戏。”
韩徉点点头，把她领到老地方。
他从裤袋掏出手机，摁进游戏界面，来不及邀她，陈影迦忽然夺走他的手机，把自己的塞他手里。
她谄笑着说：“用我的，我看着你打。”
“臭丫头又找我刷级。”韩徉无奈笑骂。
她没为自己辩驳，坦然自若地嗯。
游戏开始，韩徉骨节分明的手机在屏幕上飞舞跳动。
她低头凑近，发丝掠过他的手背，仿佛挠在他的心尖，酥酥痒痒。手一时不受控制，游戏结束。
第二盘开始。
探头动作维持太久，陈影迦脖子酸胀，“我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头悬空有点累。”她问。
“搭着吧。”他轻声说。
陈影迦脑袋压在他肩头，安静地看着屏幕，温热的鼻息萦绕他耳畔。
他身上放散着独有的恬淡气息，陈影迦向来认为他是她见过的最纯净的男生，且致力寻索合适的形容，似薄荷的清新，如青草的芬芳，还暗藏白茉莉的香远益清，她姑且以为那是壮朗阳光和阴柔月光糅杂的味道。
情难自禁，她深深呼吸，汲取他身上的清冽，好让昏涨的大脑清醒一番。她想，上辈子他定是一朵采吸尽天地灵气精华的孤傲雪莲，她定是只妖孽，专吸男人精魂的那种，而她之所以幻化成妖孽之身全因机缘巧合下偷采了一瓣含在嘴里，花露的作用。
第三盘结束，她撩起眼皮子，搭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她胸腔剧烈起伏，韩徉下意识皱眉，问道：“陈影迦，你哪不舒服？”
顷刻，两人默契地偏头，他的唇几乎触碰到她的鼻头。
陈影迦呼吸一滞赶紧坐直，连连否认。
眼珠一晃，肩上的脑袋就没了，韩徉默了一会，手机揣兜里，送她回家。“走大路小路？”
“小路。”陈影迦答道。
两人利落起身，掉头沿着小径回去。
闪烁的荧光忽闪过身旁，陈影迦激动地抓住了韩徉的衣袂，“韩徉韩徉，萤火虫。”
韩徉驻足，转身就望见停住身旁的一团翻滚的荧黄亮点，相互交错，拢成了灯笼的形状。
萤火虫徐徐沉降，他俩跟随蹲下。
“韩...”
陈影迦刚吐了一字，韩徉竖起食指压在她的唇瓣，止住了剩余的话，他挨过一点轻声告诉她，“小点声，他们会飞走。”
陈影迦噤声许久，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韩徉，你说他们是星星的魂灵吗？”
韩徉：“它是不是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再不回去睡觉明天的电影是不用看了。”说罢，站起身。侧旁的萤火虫受惊，片刻四处奔散。
陈影迦努努嘴，不情愿起身随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