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小长假作息颠倒，暴饮暴食，身体各器官超负荷运转，假期结束后第一天，许书患上了节后综合征，四肢乏力，身体疲惫，精神忒儿差，更严重的是极致的厌世情绪，觉得人活着真他么累，对人生的纷纷扰扰有何目的和意义产生了怀疑。
上午两节作文课连堂，她一手托着沉重的下巴支桌子上，另一手捏笔，字体歪歪扭扭，错别字连篇，左拼右凑八百字，压根不知道自己写了啥玩意。
大课间，高一的任务是跑田径场四圈，许书个子高，原本排在队伍的第一，四圈下来沦为倒数第一，气喘如牛的跟在后面，面色颓靡，仿如风烛残年的老妪。
散队后，班主任照例提点两句，往常班主任单眼皮的小眼睛会照顾到每一位学生，今日全程拿眼嫖着许书的方向，并表示希望假期作息不规律的同学能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投入到新一轮学习中，迎接临近的期中考。某人惊出一身冷汗。
许书要死不活的往回走，半路，撞见一班的的队伍，经过韩徉和陈影迦的时候，她连打招呼的力气都不够，眼神示意就过去了。快到教室，周凌凌喊住了她，“许书。”
许书精神萎靡地回头，两眼睁不开，瞅了半天才发现教室对出的走廊有人朝她挥手，她脚步顿住，不明所以的望着周凌凌。
周凌凌左看右瞧，趁连廊无人的空档，拉过许书到后门，斟酌着开口：“许书，我想问你几事情。”再三确认四下无人，“你表哥有女朋友么？”
听到“表哥”二字，许书醒了几分，她喃喃重复一遍，“表哥？”
周凌凌答对。
“韩徉？”她想到唯一的表哥。
“是他。”周凌凌说。
周凌凌的心思一目了然，许书谨慎应付，“啊，我跟他不熟，不清楚哦。”
周凌凌不死心继续追问：“你认识陈影迦么？”
“认识。”
“他们什么关系？”
许书故意装疯卖傻，“他们？他们是同学呀，都是一班的人。”
周凌凌语气愈发急不可耐，“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书装傻充愣到底，“啊，那你的意思是？”
上课铃响，许书抓住救命稻草，回了教室。周凌凌眯眼冷笑，跟着进去。前几天明明看到他们一票人在万达广场溜达，现在倒装蒜！
第五节下课，英语老师一如既往拖堂讲多两道题，美其名曰错开吃饭高峰期。
赵学难得早下课，翘着尾巴穿越二楼的走廊，四班留堂齐读古诗，三班下了课，二班，老师拖堂。他得意挑眉，给了窗边的许书一个怜爱的眼神，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人，升仙就差飘起来了。
韩徉赶到饭堂的时候，他们三围坐一团，饭不好好吃，话倒讲得起劲。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坐下，埋头热烈讨论的三人猛地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许书最先反应过来，“人吓人，吓死人。你丫的，吓死我，看你去哪里找我这么好的表妹，到时候哭死去吧。”
韩徉无奈耸耸肩，“我又没像某些人，偷偷摸摸的。”
赵学抻长脖子左顾右盼，“咦，我表姐呢。”
韩徉：“她帮英语科代表修改一篇作文，等会来。”
早到的三人对视了一眼。
韩徉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今天行为怪异，“你们今天怎么了？”
林劲一朝许书点点下巴，示意她说，许书轻咳一声，斟酌着开口，“你和迦迦什么关系？”
韩徉噎了一下，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半天抬眸斜睨她，又看看旁边两人，强作镇定地说：“我们是同学呀，也是朋友。”
他们仨配合的张嘴哈哈干笑了两声，笑意不抵喉咙，然后扯平唇角，表情淡漠的看着他，“自欺欺人没意思。你们怎地我们还不知道？”
许书不以为意地点头，嘴角带着如无其事的弧度，捋了一把头发，说：“行。我就原话传达给我班的女生。”
韩徉不明所以，“哈？”
许书低头吃饭不予理睬，林劲一好心给他解释，“二班有个女生喜欢你，关心你和迦迦什么关系。”
许书适时抬头，微笑着看他，脸上两块苹果肌因用力而绷起，嘴角不自然的伸展，怪声怪气地问，“所以，您老想我怎么回复人家呢？”
韩徉默了半刻，“让她别瞎几把肖想我的人。”
“原话传达？”许书惊愕。
“你傻呀。你懂我意思的，委婉点拒绝，别给迦迦惹麻烦。”韩徉说。
赵学边扒饭边圆着嘴打趣他，吃相颇为难看，“呵呵呵，我说，长得帅就是麻烦，拥有了普通人不该有的帅气，必定要承担常人不该有的烦恼。”
韩徉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眼底流溢着嫌弃。
林劲一接过话，“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承担，多大的烦恼都愿意。”
许书双眼专注于饭菜，夹了块叉烧放进嘴里，边嚼边说，“你们就是自寻烦恼，真在一起不就得呢，谁还有机可乘？”
赵学叹了口气，“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许书问，“到底亲生的，最多一顿骂，还能打死她不成？”
赵学眼睛一溜眼想起什么，抖出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说：“会的会的。上次过年家族聚餐，姑姑说她敢小小年纪找男人她肯定打死她，就当没生过她。我姑姑脾气爆，说到做到。有次表姐的语文考差了，比我低，姑姑扇了她一巴掌，我记得那年表姐才读初一。”
许书脸色忽白，惊出一身冷汗，犹犹豫豫地问，“那个，听说你姑姑是……，迦迦是不是……”她话说得含糊，但桌上的人都懂。
赵学说：“我姑姑的确是姑父的第二个老婆，但表姐的确是她亲生的。”
众人脑海不觉浮现古代有情人抵不过家族门第桎梏终难成眷属的画面，触景伤怀，无奈地叹气，最后齐刷刷地向韩徉投去怜悯的目光。
一阵沉默。
许书忍不住问，“你怎么打算？”
韩徉言笑的眉眼夹杂无奈，说：“能怎么办，再怎么也得先放着。给她惹麻烦，我做不到。”
“你们就这样处着不尴尬嘛！我看着都尴尬。”许书说。
仨人的视线再次聚焦韩徉身上。
韩徉轻轻一笑，神色安宁，“年长日久都习惯了，我倒无所谓，不尴尬。”
赵学拍了拍他的肩，摇着头喟然长叹，“祝福你们。”说完，起身欲离去，“喂，你俩走不走？”
林劲一跳起跟上他。
许书饿狗抢某样东西似的哗啦啦把剩下的米饭送入口中，匆匆起身，含着饭嘟哝，“等我。”
陈影迦来到的时候，他们正欲离去。她捧着餐盘，笑着问：“吃完了？”
赵学给她递了个眼色，暧昧地说：“早吃完了，不打扰你们，你俩慢慢吃。”
许书粗暴地拽着他的手臂，大声吼了一句，“你他妈少废话，赶紧跟我走。”
赵学被一股蛮力拖着走，百米之遥的路数度回头，嘴里嚷嚷着表姐。
陈影迦笑着目送他们一群推推搡搡离开，才在韩徉身旁坐下。瞅了一眼，他来得早吃牛肉炖豆腐。她来晚了，只剩角瓜炖猪肉。
“怎么这么晚？”韩徉问。
“她作文里有个语法不对，我给她解释了一遍。”陈影迦说。
“什么时候帮我看看作文？”韩徉半开玩笑地调侃她。
“我收费很贵的。”陈影迦一脸认真地说。
“我俩熟，打个折。”韩徉心情极好，故意继续逗她。
“行，我私底下给你九九折。”
韩徉展眉笑着说好。
陈影迦不觉失笑一声，然后低头吃饭，不再跟他拌嘴。
她望着盘里油腻的猪肉，越来越没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韩徉余光瞄到她放筷子的动作，问道：“饱了？”
陈影迦只点了点头，没正面回答，“你继续，我等你一起走。”
韩徉的视线在她纯美的脸蛋和搅得一团糟的餐盘间穿梭了一轮，大约明了，心底一笑，“说了帮你打饭，你不让。来，吃我的吧，我是最后一份，阿姨给了一大勺。”
陈影迦看了看他盘里的牛肉，眼神忽然光彩熠熠，但转瞬黯淡，最后低声说：“你也要吃呀，你吃吧。”
韩徉没戳穿她敏感的小心思，没管她同不同意，直接往她盘里夹牛肉，“没事，我吃猪肉也行。”说着，自然地夹走她的肉片。
陈影迦望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饭。吃了半盘，抬头，发现他正无声的吃着被她嫌弃的饭菜，负罪感悄然而生，遂低下头努力往胃里咽下尽可能多的饭。他不停，她不敢停。
良久，他忽然整个人靠过来，“陈影迦，看来你真饿了，差不多都吃完了。”
陈影迦的脸顿时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她嘴里含饭，尴尬地望着他，嘴角挂着一抹勉强的笑。
韩徉回以明媚的笑容，“吃饱了吗？”
她忙说饱了。
韩徉待信不信地望着她，“没事，没饱继续，我等你。”
陈影迦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嗔怪道：“你当我猪呀，吃这么多。”
韩徉坦然自若地接过她眼神里的刀子，笑着说：“我也没笑话你的意思，现在女生吃得多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陈影迦撅着眼尾睨着他，良久，忽然两根手指拧了一把他的大腿，冷哼一声，重重地踩了他一脚。
韩徉倒抽一口冷气，痛得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他呲着牙忍痛，望着她道：“陈影迦，你真没良心，吃了我的牛肉还凶我。”
陈影迦意识到自己似乎做得过分，讪讪敛了敛眼眸，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是不是很痛？”
韩徉左手捂着脚，万分痛苦地眯缝起眼。
陈影迦没多想急切地问，“要不要紧？”
韩徉听了她的话，忽然歪嘴一笑，说，“给我揉一下。”说罢他抬高手“粗暴”地□□她的脑袋和脸蛋，等她反应过来，他的手早溜之大吉。
“喂！你又骗我！”陈影迦蹙着眉娇嗔。
韩徉挑眉笑了笑，一手捉住她欲反击的手，一手顺着她的柔顺的发丝，顺道揩了把她滑溜溜的脸蛋，动作略粗鲁，声音却似水波温柔：“以后遇到不爱吃的夹给我，我盘里爱吃的你尽管夹走。”
一句话直直撞到心坎，陈影迦收起浑身戾气，傲娇的嗯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拉他朝宿舍方向走，“走了，迟到宿管大叔又要记名了。”
快到午休时分，饭堂的学生寥寥无几，剩下的人要不废寝忘食的学霸，要不像他们一样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异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