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三人如何商议采买银子暂且不论，这里绿檀正回自家姑娘的话“林姑娘住在流水院碧波阁，碧溪翠湖都来了，雪字开头的丫鬟只来了雪鹤雪雁，小丫头四个，婆子两个，厨娘两个，二门外小子两个。奴婢去时还没拾掇利索，林姑娘还说待明日来拜访姑娘呢！”
顾卿苒点点头，笑道“林姑娘气色如何？”绿檀歪着脑袋想了想“林姑娘气色倒还好，不过倒是清减了点！”顾卿苒叹气“舅妈的身子一直不见丁点起色，黛玉要侍疾可不就瘦了？”主仆一阵唏嘘。“绿檀，你先去吧！先把书房整理出来！”绿檀应了一声推门出去了！
顾卿苒起身伸伸懒腰，踱步进了里间，探手从梳妆台取了本调香册子在床上随意翻着，心中却一直安定不下来。要说前世读红楼她最同情黛玉，黛玉的悲剧在于孤苦无依，今生林家有了男嗣，表舅身体强健，黛玉将来也不太可能寄人篱下与贾宝玉相知相恋，不论如何她今生应该会安安稳稳的过完世家贵女的一生！
可是这真的好吗？说实话宝黛之间的爱情纯洁美好令人羡慕，但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贾宝玉却根本无法保护他们之间的爱情！哎！事已至此，只能期望黛玉将来夫妻和美了！
“嗤”顾卿苒自嘲，自己尚且前途渺茫，又有什么立场为黛玉叹惋？黛玉好歹出生清贵，外家是国公府，自家五代书香，就算贾敏去了，相信表舅也会为唯一的女儿考虑周全。她呢？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则亲生父亲是谢家人，但族谱上根本没有她只字片语，世人只道她是母亲收养的平民之女罢了！继父虽是京城赵家的三老爷，但毕竟没有出仕，且她到底是继女。将来婚嫁之事恐怕比黛玉更加艰难？
哎，管他呢！何必多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嫁之事随缘吧！若是能与她一世一双人自然最好，若是三妻四妾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守好嫁妆儿女便是，她一个人也不是活不下去！千思万绪纷至沓来，顾卿苒紧皱眉头，心中烦躁。深吸几口气，距离及笄还有几年，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洗洗睡吧！
翌日，黛玉果然来访，顾卿苒十分高兴，两人手挽手在榻上坐了，夏荷几人忙摆上各类果品，又沏了两杯红枣枸杞茶，见两位姑娘没什么特别吩咐，便与碧溪翠湖相携去了外间。
顾卿苒摸摸黛玉的手，虽则有点凉但不冰，可见身子无碍。笑着将红枣茶塞到黛玉手中“如今已是十月，江南虽初雪未至，但已经寒意袭人，妹妹素来畏寒，出门定要多穿点才好！”黛玉抿嘴一笑“姐姐不必挂怀，这些年我身体调养得不错，你瞧这入秋之后还未生过病呢！”顾卿苒笑着一戳她的额头，“什么叫还未生过病，难不成还盼望着生病啊？”黛玉但笑不语。
见她神色自若，并不愁苦，顾卿苒总算放下一段心事，也不纠缠，起身从床边黑漆楠木匣子中取过一半个巴掌大的瓷瓶，递于黛玉，并不多言。黛玉接过，只见瓷瓶玉白半透明，上绘鱼戏红莲图，画工十分精巧，小小的瓶儿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顿时爱不释手，忙问“姐姐，这瓶儿可是你的手笔？好生精巧可爱！”顾卿苒放下手中的茶杯，失笑“瓶儿不过是个器物，你倒如此喜爱，也不看看瓶里的东西？”
黛玉噘嘴，“我既是喜欢还要管它是做什么用的？”虽则如此还是拔了塞子，将瓶里的东西倒在手心，浅绿色的丹丸映衬着莹白的小手竟是分外清丽！黛玉细细打量，又凑上前闻了，方抬头问“有一股清香，似药似花，姐姐这是？”
顾卿苒老神在在，慢慢悠悠抿一口茶，方道“不过是为你制的润肺养神丸罢了！前几年就在准备了，到底材料难寻，好不容易凑齐，这不前几天刚得了！咳嗽伤肺，时日一长身子也跟着虚弱，这丹丸虽是药却用料讲究，妹妹便是拿它当糖吃也使得。这一瓶约摸有百丸，每逢咳疾便连着用上十日，每日一丸用温水送下，待得这百丸用完，估摸着你这咳疾应不会再犯！”
黛玉眼眶微红，抽咽道“姐姐费心了！最近一年用了姐姐玉粹丸我这弱症已好的差不多了，些许咳症并不打紧，何以劳累姐姐？”顾卿苒拍拍黛玉的手，轻声道“你我即是姐妹，又谈何劳累，不过是尽心而已！”
黛玉轻拭眼角，见表姐面色殷切坦然，也不作小女儿情态，只道“这绕了半天，倒把我的疑惑绕过去了。姐姐这瓶儿哪来的？好漂亮！”顾卿苒也不瞒她，“因我自己喜欢动手做些物件，总是托人去烧制太过繁琐，索性便买了窑厂。这是我在书上找的方子，自己动手画了图，本是一套共一百零八件，有装药丸的，装香露的，装胭脂水粉，装茶叶的，”见黛玉听得认真又故意道“对了，妹妹药丸用完记得把瓶给我还回来啊，不然可就不成套啦！”
黛玉果然急了，“哪有送人东西还要还回来的道理？不还！”见黛玉少有的调皮神色，顾卿苒洒然一笑，“不过是个玩笑罢了！瞧妹妹这猴急样！”黛玉佯作不依，两人闹作一团，好半天顾卿苒方气喘吁吁讨饶“好妹妹，都是姐姐不对！”
见表姐娇喘吟吟，脸色红润，钗环凌乱，黛玉方得意地止了笑，爬起身。姐妹两人理理妆容，顾卿苒方唤“夏茉！”夏茉边应声边掀帘子进了门，“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顾卿苒笑着努嘴“呶，林姑娘生你家姑娘的气，还不赶紧把赔礼的东西拿过来？再晚点妹妹就要活撕了我了！”说着拿着帕子遮脸假作害怕，黛玉“噗嗤”笑了，对夏茉说道“好姐姐，这赔礼要是不得我心意我可不依！”
夏茉抿嘴乐道“姑娘竟是个神算，早早料到今日要给林姑娘赔礼，东西是一早备下的，诚意满满，林姑娘便是不满意也看在咱们大晚上翻箱倒柜的份上原谅姑娘才好！”说罢一脸乐呵的看着黛玉，黛玉扭头不理，只捂嘴偷乐。
夏茉见自家姑娘冲自己摆手，心中有数，忙去外间指了绿篱去库房，“就在放置器物的架子上有个两尺见方的雕花盒子，你去取来，小心着点！”边说边将钥匙从腰间取下递给绿篱。绿篱笑道“姐姐放心，这些事都是做惯了的！”话毕拿着钥匙出了门，其他几人皆浑不在意，唯有绿锦眸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绿袖心细见绿锦神色，心下一动，抬头看了自家表姐一眼，见表姐冲自己点头，这才松了口气！绿锦这几年看着还好，最近要出去了反倒心思多了起来！她原还觉得都是姐妹，表姐和夏茉姐特意交待防着绿锦不太好，现在看来，她还是小瞧了人！绿锦这是觉得自己将来是官家小姐，因而不忿她们这些人更得姑娘看重？可她怎么不想想自己不过是外来的，而且签的活契，哪有主子不看重家生子倒看中一个迟早要出去的奴才的？实在想不通，绿袖便也丢开不管，只心下暗中思忖定要提醒一番绿篱几人，免得将来吃暗亏！只绿袖又哪里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人穷困时随分从时，不过是做给人看。得意时猖狂自大，方是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