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这边绿篱取了东西直接进了里屋，见自家姑娘与林姑娘正在下棋，也不打扰，只将盒子置于圆桌上，又往两人杯中续了茶，方要出去，便听姑娘笑问“记得咱们屋里还有些庄子上送来的窖藏果子？”
绿篱道“是呢！都是旧年姑娘画的图纸挖的果窖，前些时日柳大叔说是要开始藏今年的新果，便将去年剩的果子一部分做了果脯，一部分送到府上，咱们来得时候带了一些过来！”绿篱颇为好奇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很少管这些琐事，今日……
顾卿苒落了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们几个开茶会光有茶可不够，你去把那些果子装了，再去厨房取点新制的点心，如此有茶有果有点心方像个样子！”绿篱笑道“还说姑娘今儿个有心情料理这些杂事了，原来是嫌弃我们吵着您和林姑娘的清净不是？”
顾卿苒放下茶杯，看向棋盘“瞧这嘴利索的，我不过是怕你们不尽兴罢了，好人不好做啊！”黛玉也抬头一乐，“姐姐是个促狭的，□□的丫鬟也伶俐非常！”绿篱接口“不敢当林姑娘的赞！那奴婢下去了！”顾卿苒正思索如何落子，闻言也不抬头，只挥挥手。
绿篱躬身行了礼，便出去拾掇果子点心去了。只说顾林两人棋艺师承一人，虽则各有长短但也算相当，这你来我往互相厮杀，越到后来落子所需时间也就越长。顾卿苒棋路奇谲，随心所欲，林黛玉出生书香翰墨之家，棋路中正平和中带着一丝灵动，用赵逸阳的话来说，那就是顾卿苒是魏晋名士，林黛玉更像端方大儒！二人虽称不上棋艺精湛，但到底已得其中三味。
不觉已是月上枝头，屋中点了好几个灯台，倒也亮堂。外间里绿竹再一次上了楼，“两位姑娘还在下棋？”碧溪夏荷对视一眼，无奈苦笑。碧溪是客不好多说，还是夏荷呶呶嘴“看来咱还天生没有当世家小姐的命！你们看咱们这两位小姐，下棋能下得忘了腹中饥饿，那叫什么？废寝忘食的？”其他几人绷不住笑了，绿檀最是活泼接口“谁说不是呢？上次这两位制砚，愣是从大早上忙乎到掌灯时分，连太太老爷都惊动了！”碧溪叹气“真真咱们是不明白了，你说家里要什么样的砚台没有，就算没有去外头买来也就是了，可偏偏两位小姐说这是文人雅趣？可怜我还自以为这几年跟着姑娘识文断字算是个斯文人了，原来竟是误会了！”边说边笑，语调幽默欢快，叫人忍俊不禁。
几人笑闹一回，终是夏茉见绿竹快急坏了，笑道“瞧，咱们要是再不着三两地浑说绿竹该骂人了！”这厢绿竹见终于有人想起她了，脱口道“可怜我费心八苦炮制的好汤好菜竟是无人欣赏？”此话一出本来稍歇的大小丫鬟终于不顾体面哈哈大笑，绿檀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我说绿竹姐姐，你半天就只惦记那菜啊汤啊？”绿竹面色通红，一时无语！
里屋，顾卿苒与黛玉停了手，听外间欢快异常，挑眉奇道“这些丫头做什么了，这么高兴？难不成出门捡到金子了？”黛玉边将棋子一颗颗捡进棋盒，边摇摇头道“她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会为那些沉甸甸的东西这般高兴？不定是为什么淘气呢！”
顾卿苒也不深究，只拿过那雕花方盒，笑道“妹妹，这是姐姐的赔礼！”黛玉好奇“什么东西？”说着抬手接过，置于膝上，一手托底一手解了缎带掀开盒子望去，只见其内满铺月白杭绸，绸间放着拳头大小的茶壶并一色四只荔枝大小的茶杯。黛玉拿起茶壶托在手心细细打量，见其质地细腻半透，莹白底上绘古琴并几杆翠竹，配色清雅绘图精致，惊喜道“这就是姐姐窑厂里烧制的茶具吗？”
顾卿苒笑着点头“我那一百零八件与送你这套茶具是试验多次方得的最好的配方！窑厂白放着也是放着，索性买好了铺子以后专卖瓷器！”
其实她将方子交给柳义后，便做了甩手掌柜。后来是娘偶尔说起用玉瓶装丹丸太过奢侈，这才想起还有个窑厂，才知道自己无意中得的方子烧制的瓷器销路竟十分好，外头文人墨客还起了“月影瓷”的诨号，要不是自家表舅在扬州地界上颇有威仪，恐怕这窑厂归谁还未可知！
知道自家表舅最是喜爱工笔花鸟，她特地临摹了几副吕纪的花鸟图烧成各色花瓶作谢礼，当然也顺便烧制了许多私货，比如自己的一百零八件，黛玉的乐器茶具，娘的牡丹首饰匣子，爹的仕女酒具，平安的十二生肖宫灯，件件精品，柳义见她要送人眼都急红了，要不是答应他再绘制些图纸，恐怕这些东西还出不了窑呢！
想着顾卿苒揉揉鼻头，柳义那可怜样还真让她不好意思，要不把琉璃烧制方子给送过去？好歹是夏荷的二哥，也不能欺人太甚？不过也只能想想，月影瓷不过是通透度上好点，瓷胎轻薄，虽精巧到底还不算十分难得，若是拿出琉璃方子恐怕便是表舅也保不住她了！
哎！顾卿苒心下一叹，收起那些遐想，就见黛玉还在赏玩那些东西，摇头苦笑，“妹妹，这东西已经是你的了，等回去再慢慢赏玩吧！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先用膳吧？”随即唤了绿竹摆膳，夏荷碧溪这些丫头如何念佛一概不提。两人用罢晚膳，天色已晚，黛玉也不停留，收拾妥当便回了流水院！
晚间，顾卿苒通了发，换了寝衣歪在架子床上怔怔出神，纤长的手指一下下敲着怀中的金丝软缎挑花方枕。夏荷夏茉对视一眼，摇摇头，显然并不清楚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两人推搡半天，还是夏茉上前给姑娘掖掖被子，笑问“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顾卿苒回神“哪有什么心事？不过是白白发呆罢了！”夏荷往火盆里加了银霜炭又从一巴掌大的瓷匣中用小镊子夹出几块梅花香饼丢入其中，回头说道“月影坊送来的瓷器，咱们送出去老些，不过令姝小姐几个还没得，不知可要送去？”
顾卿苒将抱枕丢在床里侧，躺下身合了眼，轻声道“明日你遣人给她们送去便是！每人一对梅瓶！赵令姝那儿我已经交待春暖姐姐送去了！”说到后来语气渐冷“想来人家也不稀罕！不过是尽尽礼数！”夏荷夏茉面面相觑，以前姑娘与那几位赵小姐虽不亲热但也还算处地不错，这会儿听着像是有什么龌蹉？
夏茉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帐，在床头小几上放好套壶，往其中注了滚水，便于姑娘半夜口渴饮水。这才拉着夏荷一起出门，夏荷小声道“夏茉，今天我守夜，你回去睡吧！”夏茉点点头“我让她们给你被窝里塞了几个手炉，暖和着呢！睡前用牛乳冲碗茯苓霜，姑娘庄子上得了几篓子，特意留了一篓子给上夜的人暖身子。”
夏荷答应了，又笑道“姑娘手真是松得厉害，这好东西也随意发散。”夏茉微微一笑，又敛容道“也不知姑娘与几位赵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夏荷冲了两碗茯苓霜，递了一碗给夏茉，道“这事连绿檀都没听说，估计姑娘是不会告诉我们了。”两人相顾无言，又聊点屋里日常安排，夏荷熄了灯，夏茉便也下楼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