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的小酒馆就开张了。当初从魏府出来的时候，宁小姐想支些钱给他们全当往后生活琐碎，再者拿去做些买卖，也不怕没有本金。柳岚道了谢，却没收下。这家偏僻落魄的小酒馆，是他们自己攒了些钱开的，租金低廉，客人实在不多，虽赚不了多少钱，但已足够他们糊口。
到了下午的时候，忽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巷子里人际渺茫，长着青苔的地面似乎蒙上一层薄薄的青烟。
一直以来，哥哥似乎格外喜欢雨天，他站在门口，背对着自己，默默无言的认真赏起了雨来。柳周静静的坐在后面的茶桌边，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他竟只不过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切可怕的东西皆是假的，东宁镇曾经发生的事情早就在魏薄走后戛然而止，不快乐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和哥哥已经在这个小村庄过上了安宁的日子。
柳周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今日夜里柳周夹了许多肉放进哥哥碗中，柳岚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摸摸柳周的头说，
“周儿懂事了。”
秋天的夜黑的早，入睡的时候，柳岚吹灭了油灯，见柳周本欲如往日一般往他怀里钻，今日不知如何却踌躇了一番，然后身子往上睡高了些，摸摸他的头把他往自己胸膛按过去。柳岚一头雾水，哭笑不得。
“傻周儿，这是作甚么？”
“一直都是哥哥抱我睡，往后我也可以抱哥哥睡。”
“傻蛋，快放开我，你这样抱着，哥哥睡不惯。”
柳岚只以为这个傻弟弟最近是做梦给吓着了，便动动胳膊想要挣脱，柳周不说话，只是固执的不肯，他只得作罢。
“哥哥，你快乐吗？”
柳岚给柳周问的一滞，脑海中忽然恍过好些画面，一会儿是有一人身穿战袍，骑在马上，在雨中朝他伸出手，一会儿是下人们在他背后窃笑捉弄，一会儿是魏燕凶神恶煞的面庞，一会儿又是苏信执在院中桃树下好生无赖的向他讨一坛鸢剑子，最后恍若一阵风拂过，脑中迷乱的画面全都烟消云散，汇聚成弟弟干净纯洁的笑脸，他发自内心的说，
“快乐。”
“真的吗？”
“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周儿。”
“那就好。”
“听说明日城中首府独子娶妻，大放烟火，举城同庆，同哥哥一起看吧。”
柳周微笑着闭上眼睛说，
“好。”
柳周睁开眼睛，天地是斜着的，他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是侧倒在地的，他于是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对面一睹破烂的墙，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做了一个梦。
牢房外的小厮皱眉看着房内躺在地上的少年，不知他为何突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