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吃了饭，三个人换着去洗澡，紫沙最后一个洗完，回房的时候，朱儿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早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就这样还想着通宵狂欢呢。”紫沙笑着摇摇头。
她不知道，方才她去洗澡的时候，朱儿神秘兮兮地凑到白月面前，问了那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白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金桔呀？”
白月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忙道：“没有，你误会了。”
“真的？”朱儿提着心。
“嗯。”白月坚定地点点头，“你放心吧朱儿。”
“不不白月，我不是要你把他让给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你喜欢他吗？”
“我不喜欢金桔，真的朱儿，我现在根本就没想过那些东西。”
她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她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思去谈情说爱。
朱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砰”地一声倒在床上。
“你不喜欢他就好。”
朱儿小声嘟囔道：“他再喜欢你也没用。”
得到这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朱儿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稳稳地落了下来，她安心地进入了梦想。
“她睡着多久了？”紫沙问白月。
“一会儿。”
她们合力把朱儿挪到靠墙的那边，然后并排躺下，关了灯。
两人稍聊了几句，渐渐在黑暗中安静下来。
白月睡不着，这是紫沙的家，紫沙的床。
窗帘没拉，她坐起身来，借着月光看紫沙的脸。
她很白，皮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羊脂玉。那种白皙是由内而外的，健康通透，透着一抹粉。她又看看自己的皮肤，和紫沙比起来，她太苍白了，没有一点血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还不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紫沙也醒了，她也坐起身来。
“诶，紫沙，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没睡呢，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睡不着。”紫沙笑道。
“真羡慕你，要是我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我肯定每天都睡得特别香。”白月不禁道。
紫沙一愣，白月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她突然有点心酸。
“我家邻居每天晚上都吵架，还有对面那个麻将馆，每天轰隆隆的，吵得人没法合眼。”
白月平静地说。
“早上四五点，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得起床，那个时候我也没办法再睡了，就起来上天台去背会儿书。”
“每天都这样吗？”紫沙问。
“基本上吧。”
“那你们要怎么休息？”
“习惯了就好了。”白月笑着说，“要么想办法改变，要么接受一切。”
紫沙叹了口气。
“紫沙你知道吗，我可羡慕你了，从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就好羡慕你。”白月笑着说，“你那么漂亮，什么都好，简直没有缺点。”
明明是赞美的话，紫沙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想帮她，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白月……”紫沙低声叫她的名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我很难过的时候，非常想放弃的时候总是对自己说，不要放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白月看着她，点点头。
“紫沙你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吗？”
“当然了，有很多。”夜色里，紫沙的视线被黑暗吞没，“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凑到白月耳边，轻轻说道：“其实我不是我爸爸妈妈亲生的小孩。”
白月的身体僵直了一下，她愣了很久，才感觉身上的血液开始重新流动起来。
“没事的……”她笑着说，“现在一切都很好。”
“是啊，所以你的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呀。”紫沙也笑着，“替我保守秘密。”
“嗯。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啊。”紫沙把脸贴过去。
白月犹豫了一下，笑道：“还是不告诉你了。”
“怎么，信不过我？”
“不……不是。”
紫沙想了一下，道：“那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哪天我做了别人觉得错误的选择，作为我的朋友，无条件站在我这边支持我一次。”
“好啊，每次都支持你。”
“那约好了？”
“拉钩。”白月伸出小指。
紫沙轻笑着地套上她的小指。
初春，柳树在渐渐变暖的空气里抽出了枝芽，新的学期开始了。
明明高二还没结束，但上个学期大家都还怀抱着高一刚结束的轻松心情，这学期却已经要为即将到来的高三做准备了。
“真快……”紫沙和梁青肩并肩走在上学路上。
梁青点点头：“后半年就高三了。”
紫沙听了，有点伤感地抬头看看天空。
“要更努力才行啊。”她仿佛有很多忧虑似的，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两个人无言地继续向前走。
会考在四月中旬，梁青和紫沙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会考结束后，梁青已经提前开始做高考模拟题了。
梁青知道数学是紫沙的薄弱科目，所以他每个周五下午都把一周的重点整理好，又细心地给她列出典型的例题，悄悄放在紫沙的课桌上。
梁青从不在书写上下功夫，所以他写字一向又快又随性，只有给紫沙的笔记才逐字逐句地写，紫沙当然知道那笔记是梁青给自己准备好的，感动之余，紫沙却隐隐不安。梁青总是走在自己前面，这让紫沙偶尔感觉很有负担，她怎么也不能把梁青看成是一个对手，但来自梁青的压力，远比对手更让紫沙焦灼。
白月家附近的寺庙搭台子请了戏班子来表演，外婆便做了很多镜糕，鹏鹏妈妈帮忙支了小摊拿来卖。
星期天下午紫沙来找白月做功课的时候，正巧赶上白月和外婆要去戏场里摆小摊儿，紫沙便跟了她们一起去。
卖完镜糕，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正好遇上几个邻居回胡同，白月就拜托他们帮着外婆把篮子那些带了回去，她和紫沙挤到人群里看完了半场戏，等到演员谢幕，两人在路口买了冰粉吃。
她们面对面坐在小摊的小凳上，紫沙心无旁骛地往嘴里扒拉着冰粉。她穿了一件开襟的薄毛衣，领口敞开着，从毛衣里透出白皙的脖子和平平直直的锁骨。
白月怔怔地望着她。
“紫沙，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让你跟着我们忙活了一下午。”她回过神来，抱歉地说。
紫沙莞尔：“还说这些呀，那我还吃了外婆那么多镜糕呢，怎么算？”
紫沙说完这句话，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她的脸上，太阳完全消失在宝蓝色的天幕中，天却没有黑，白月的眼睛里，紫沙脸上的笑容绽放成了一朵最灿烂的太阳花。
她低下头笑了。
“好啦，多吃点冰粉，一会儿我们打包一份给外婆带回去。”
“好呀。真的谢谢你。”白月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紫沙的善意。
“你又这样，不用客气啦。真的这么感谢我，一会儿给我讲数学题吧。”紫沙扬了扬手中的试题。
两人吃完了冰粉，又买了两样小吃带回白月家给外婆。
跟着白月上楼的时候，紫沙注意到白月房间旁边的房间被腾出来了，一堆杂物放在走道里。
“你家里有人要住进来吗？”紫沙看着那个空房间。
“嗯，楼上本来有两间房，这个屋子一直空着。前两天来了个人，说是要租房，我们这边平时哪有人会来租房子呀，有这样的好事，我和外婆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
紫沙跟着白月进来，担心地问她：“这个人靠谱吗，你和外婆可要小心一点啊。”
“应该没什么问题，说是个学美术的学生，还给我们看了学生证，确实是阳师的。”
那房客说他只想找个安静，风景好的地方画画，又一下子付了半年租金，白月和外婆一无所有的，实在找不到人家可图她们的东西。
“那就好，万事都要小心才可以。”紫沙接过白月递过来的水，又从包里拿出试卷来，盯正了，再听她给自己讲错题。
紫沙看着她在纸上算题，细细白白的手指，小小的粉色手指甲，像婴儿的一样。她想到那天夜里两人拉勾许下的约定，不禁出神了。
“在听吗，紫沙？”白月轻轻叫她。
“哦……”紫沙回过神来。
“是不是我讲得不好？”白月小心翼翼地问。
紫沙摇摇头：“没有啦。”
“以前都是梁青给你讲题的吧。”
“这倒是，梁青帮了我不少。”提到梁青，紫沙心里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紫沙你……喜欢梁青吧。”白月问完，倒好像自己是被问的那一个一样，有点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只默默等着紫沙的回答。
紫沙突然想起开学不久，有一次和朱儿一起回家的路上，朱儿告诉自己，白月不喜欢金桔。
“白月不会是喜欢吧梁青吧，紫沙，你可得长点心啊。”
朱儿神经兮兮的脸在紫沙脑海中闪现，虽然她说的话紫沙一向只当耳旁风，但这一次，紫沙却忍不住多心了。
“喜欢呀。梁青成绩好，又聪明，大家应该都挺喜欢他吧。”紫沙避重就轻。
“我是说……”白月的握着笔的手慌乱地在纸上划来划去。
“男女生之间的那种喜欢？”紫沙笑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这句倒是真的，紫沙确实不太明白什么才叫喜欢。
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们要努力考上大学。爱情在他们的生活里还没有那么重要的位置。
“你觉得梁青怎么样？”紫沙问道。
“他很好，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紫沙看着白月，读不出她笑容里的意味。
“咦~”她故作轻松地笑笑。
两个人都在试探对方心意的边缘停了下来，紫沙起了个头，又把话题重新转回了桌上的题目里。
“柳絮，滋扰着思绪，通晓爱情的秩序。”
许嵩的歌声和已经开始没完没了的蝉鸣一起回荡在合欢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