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下面宣读一则处分决定，关于高三理科二十九班沈梵等四名同学多次未经请假夜不归宿，在校吸烟，带酒精饮料进入校园，严重违反校纪校规，影响恶劣，特予以以上同学记大过处分，望其积极改正错误，争取早日撤销处分…”全校大会上，政教主任带着浓厚的方言口音，一字一顿，字字重音拖的老长地念着。
“可以啊，这才开学几天，大梵子又怎么了，多久的事儿都翻出来处分呢，还一个宿舍全动了啊。”校会刚散，一堆男生立刻凑到一起讨论起来。
“不知道那伙人又怎么搞事情了，这回，看他们那老太婆班主任指不定怎么恨他们呢。”一群人扬着头放开声音说笑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604宿舍舍长沈梵作为带头闹事的人正斜挎着书包从学生工作处出来，老地方，学校东边的一排大榕树下甩开书包，坐下，三个室友已经在这抽着烟等他了。
张烨掏出烟盒递了根烟给沈梵，沈梵接过来放一边，没点，他们已经开始骂骂咧咧说着什么死老太婆出气。
沈梵一脸烦躁地打断，“有完没完啊，先让我打个电话，安静会儿。”
摸出电话打上，马上换了一副口吻。
“喂，老沈，嘿嘿，你儿子我呀。”
“昨儿没回宿舍，可能等会儿老太婆得打电话给你，就友情提示啊，该关机关机该静音静音吧，有你烦的。”
“行行，谢倒不用谢，嘻嘻。哦，钱啊，不用打了，还多呢，没有我会跟你说的，放心。学校管的严，出去不了几次，食堂也不贵，哪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书费啊，上周开学才交的嘛。最近就不回家了啊，高三学习挺忙的，等国庆吧，唉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不跟你说了啊，得上课去。”
挂了电话，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直到屏幕自己暗了下去，才一言不发地点上烟。
沈梵家里不穷，相反，老爸对他有求必应，从不在物质上限制，打钱也是别人羡慕的数字。但是他从小节省惯了，深知老爸一个人带他长大，两份工资不是容易拿的，不肯多要老爸的钱。而他的父亲，从小就这么一个儿子，除了物质，在学校惹了什么祸，也从不过问，他的观念是男孩子谁不是这么淘气过来的，儿子不是心里没数的，还能翻了天去不成。两人关系处的到像是哥们，经常让同学都羡慕。
路过去上体育课的林懿航听着沈梵打电话只能摇头，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么个神奇的家伙呢。
几个人听见外边有人，以为又是什么老师或者领导，正好都气不顺，张烨首先站起来，把嘴里的烟头杵灭，扔在地上，“我看看去。”
遇到不管事的，认个错说句好话糊弄过去，遇到揪住不放的，老子今天跟你杠到底。这就是他们遇上不顺心的事的一致态度。
张烨出去一看，一个学生，穿着校服，宽大的校裤卷到膝盖，一米八的个子，干干净净的男生，和他们这群浑身痞气的样子格格不入。
“干嘛呢你，看什么看，没事一边待着去啊，这儿是我们的地盘了。”张烨充满敌意。
林懿航友好地笑了笑，“一个月之内，我帮你们消了处分，地盘算我一个，怎么样？”说的很爽快，是和这些成天干架的孩子的交流方式。
张烨听了有些心动，消了处分可是个大事，至少不会被老爸追着几条街的打到半学期窝在学校里不敢回去了，不回家事小，没钱用事大，“行啊，哥们，聊聊？”
张烨当即同意，拿出烟来要递过去，又突然觉得不妥，笑了笑收起来，林懿航也笑了笑，和他一块进去。
三个人都不认识林懿航，抽着烟没动，沈梵抬头一看，明显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的，“不用了啊，不需要。”
卢睿涛一听拦下来，“唉唉，梵子，消了处分不好啊。”
许程也接话，“对，我看行，人不也还没说啥要求嘛。”
沈梵语气淡了下来，没有了和老爸说话的亲近调皮，也没有和老师对着干的谁也不服，“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沈梵灭了烟，“理一的是吧，我知道你，年级大会上发过言，校足球队长。”
理科一班是整个年级唯一的快班，也就是成绩在整个年级理科生一千五百多个人中的前五十名。
而一中作为市里两所最好的高中之一，前五十名意味着省排名两百之前，半个班的人能上清华北大。
而理科二十九班，年级上数字最大的班，在最老最破的一栋教学楼，班里的孩子大部分成绩都是一千四百名以后，根本不学的，成天违纪的，借读来一中成绩实在上不去的，高二开学，都扔到了二十九班，也许也是公立学校定向名额的无奈，林子大了，什么鸟就都有了。
虽然同在一个学校，也是判若云泥，哪里会和他有什么共同点呢。
“所以我可以帮你消了处分，我和几个体育组的老师关系不错，你也知道咱学校管行政的几个老师都是体育组的吧。”
“算了吧，你一个学霸，没事干了来帮我？我们不是朋友，也成不了朋友。”沈梵把话说的很彻底，其中还带了些不可察觉的自暴自弃，离优秀很远，自然也和优秀的人，距离很远。
“我叫林懿航，想好了随时找我。”
二十九班有自己的班级氛围，不像其他班的孩子，在一起讨论学习，为成绩发愁，他们在一起不变的话题是游戏，全班关系最是亲近，甚至常常会带上女生上分打排位，扎堆聊天说笑更是常态。
语文课前，班主任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太婆提前几分钟进班，说有几个事情要通知。
拎着名牌包包进门，看了看讲桌上到处是粉笔灰，实在是心疼放不上去，“谁是值日生！桌子也不擦，怎么放东西，我的包包弄脏了，你们赔得起吗？”
他们都习惯了这个女人每天口中惹人生厌的话语，还自以为开了个很好笑的玩笑一般心情好。自己就是最差的学生，怎么会有好老师愿意要这样的班级呢。
轮到值日的同学懒洋洋地走上前去擦桌子，她又嫌弃地看了两眼，用手一抹，看看手指上没有灰了，才把包放上去。
“卢睿涛，关门。把后门也关起来，丢不起这个人，你们说说你们，开学一个星期零一天，整个宿舍的人被处分。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学生。”
她一个劲儿地发泄着自己心头的怒气，说完一车话喘两口气歇会儿，突然发现全班趴着桌上一片，突然暴怒，“啪！”一排桌子，震的全班回响了几秒钟的声音，整个教室安静下来，突然消失了这几天闷热天气的烦躁感。
“你们四个，给我站起来！说着你们还不听，你们凭什么不听，啊？你们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不是！给我站到讲台上来。”
四个人没办法，以沈梵为首，磨磨蹭蹭地站到讲台上去，心里不爽，我们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厉害了，是你天天觉得自己很厉害，好吗？老太婆！
班里学生没一个和她关系好的，都这么叫她，其实她也就三十出头，天天抹着厚厚的一层粉来上班，喷上价格高昂却香味劣质的香水，一身名牌愣是被穿成了地摊货。看不出很老的样子，只是这帮孩子嘴里损人。
班上的学生被处分，是要扣班主任奖金的，所以她无比生气，“你们宿舍，从高二就是差差差！天天不是毛巾没挂好被扣分就是不叠被子，扫个地倒个垃圾有那么难吗？不想住给我趁早滚出去，别等着学校取消你们的住校资格！”
卢睿涛离她最近，接受着她口水的洗礼，等她把一年的毛病都数落了一遍，眼看半节课过去了还没有结束的趋势，卢睿涛实在受不了了，“老师，我们错了，对不起。”
“好，你下去坐下来，以后再敢给我惹事，我把你弄出这个班。”
卢睿涛终于解放，他也没想到一句认错有这么大效果，要早知道，哪用得着听她半节课？
低着头一副认识错误后悔万分的样子，默默回座位，嘟嘟囔囔一句，“老子也想被弄出这个班。”
没想到一向听不见同学回答问题的老太婆这次耳尖一回，顿时再次爆发，“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卢睿涛！你什么意思，你回来！再给我说一遍！”
卢睿涛这才是真的悔不当初，停在原地没动，他们本不是八面玲珑的孩子，偶尔的几句好话多半为了脱身，此刻更是沉默着对抗。
班主任被气得大口喘着气，扶着桌子缓了一会儿。全班看着她一个人发飙直到被气炸，没有一个人上去安慰，下面同样该看小说看小说，该打游戏打游戏。
老太婆在讲台上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冲下讲台把一个女生手里的手机一把抢过来，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冲上去，往桌子上一扔，发出一声巨响。
沈梵看着突然只能叹气，因为他同桌徐亦雯同学看的是他的手机。
“不思悔改，没有纪律，连好学生都是这个样子。”说着她自己拿着刚刚收的手机和自己的包出了门，放下一句话，“这个班我教不了了，谁爱教谁教。”
整个班没有任何反应，老太婆被气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对于这种事的认识，只停留于自己摊上了这么一个没本事教好管不住学生又一点小事就被放大无数倍骂人的更年期女人，更何况，好学生也不乖，一个小问题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