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这一年，本该是一中改扩建工程三期完工的时候，但现在已经九月，这一项目还八字没一撇。
设计公司前几天发来了一份方案，拆除三号教学楼，重新设计四合院式的一组新教学楼，学校正在商议这个方案。因为这两年扩招，教室本就没有多余，三号教学楼拆除，校长的意思是，二十九班搬到科技楼实验室旁的一间教室，而三号楼其余的六个班，暂时在图书馆的自习室上课。
周延知道这样的调整对于二十几班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的心态会有怎么样的影响，眼看这帮孩子开始用心学习，配合六个老师完成自己的任务，这时候的一点点意外将会前功尽弃。
因此，周延和校长谈了两次，态度坚决，据理力争。
很快，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学校。
而这帮孩子们，暂时没有意识到他们何去何从。换了老师都是头一把火，这次六把火一起烧，整个二十九班早已经熊熊烈火。
中午沈梵约林懿航吃饭的理由，竟然是让他趁午饭时间给讲讲生物。
林懿航欣然赴约，到了才发现，食堂长桌上坐了一排二十九班的人，最中间沈梵旁边给留了一个座位，给他打好了四菜一汤。
林懿航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样搞得我很紧张。”
对面的卢睿涛解释，“我们生物细胞分裂那块都不是很懂，就说找个大神给我们讲讲，那个，你看行吗？”
旁边的男生马上接口，“怎么不行啊，咱们班大梵子说了，你讲题啊，最清楚了，大神一定会答应的是吧。”
林懿航无语，“细胞分裂？就这样讲？”
才这样问着，马上有人找出纸和笔，拔开笔帽递给林懿航，还有人把生物书翻开了摆在中间，然后说，“大神先吃饭边吃边讲，然后再耽误你一小会，我们不懂的麻烦你画个图。”
林懿航很无语，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这么体贴人了。尽管讶异，还是在很好的氛围下开心的讲了一遍知识点，引起了整个食堂的侧目，不知道的，以为是快班的一帮学霸，这是要走火入魔的节奏啊。
接近一点钟，听懂的人很快散了，只剩下沈梵，他们给林懿航留下了丰盛的零食，酸奶，饼干，各种糖果，果干，鸡翅，美其名曰，下次还要向你请教，林懿航本来很不好意思的，听了这句话，欣然接受。
两人慢慢走向宿舍，林懿航开启一个新的话题聊起天，“你们教学楼下个月拆了你们班搬哪儿啊？”
沈梵突然想到这件事情，愤愤地说，“说起这件事情老子就来气，听说高一的六个班搬到图书馆，就我们搬到科技楼去。靠，要真这样，我们班全体罢课。”
林懿航也不知道，“啊？科技楼有教室吗？”
“什么教室啊，就一楼厕所旁边那间。”
“那都危楼了，让你们去那？不至于吧。”
沈梵有些心烦，摆了摆手，“唉，不知道不知道。”
“你们班主任同意？”
“他不同意？他不同意能怎么样，一个刚教书不到两年的没关系没背景的小老师一个，他说了算吗，他要说了算，也不至于中途把我们这个最差最乱的班扔给他，还班主任。”沈梵话语里不是看不起周延，多半还是对这件事情的无能为力，也带着对周延同病相怜的感情。最差的学生配最惨的老师，我们都一样。其他老师教二十九班，教不好是学生无药可救，教好了就是老师有能耐，班主任，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懿航也颇为无奈，应了句，“也是。”
“我还听说他在找设计人谈这楼还不应该拆呢，可那也没办法，学校都不理他，不要我们了，他还能让人别拆三号楼啊。”
“谁？你们班主任？说不同意拆这楼？”
到了宿舍四楼了，林懿航在这层，沈梵往上继续走，点了点头，“嗯，那他也找不到人说啊，找了几次没找着负责人。走了啊，中午多睡会儿。”
林懿航回到宿舍，并没有听沈梵的多睡会，就一个人坐在桌子前，也不睡也不做题，拿着手机，也没怎么动，仔细想了想。
这次在改建项目中主要是因为三号楼在学校中心处，又是最老的一幢，占着地又影响了校容校貌。但因为三号楼是一中最具传统建筑风格的老建筑了，所以这个方案本不是最后拍板，三号楼何去何从也存在很大的争议，即使出了方案，要考虑的因素还有很多，策划人也犹豫不决。这样想来，他们的努力保住教学楼，可能性不小。
沈梵睡了个两个小时的午觉，下午上课，神清气爽。
林懿航到天台打电话，大半个小时，心里有了点底。
下午第一节生物课，全班再看了几遍书上的图准备好被抽查，生物老师陆习云带着一脸迷之微笑夹着一轮复习讲义走进来。
“来来来，拿出你们的小本子，书关起来啊，写写有丝过程。”
说好的抽背变成了全班默写，愣了一秒钟，迅速找本子。
陆习云趁大家拿本子的空档，拿出一叠纸，明明不厚，还是发出了一声脆响落在讲桌上。
“先说好了啊，写不出来的抄书去，看见这些纸了吗，错一处抄四百字儿，就这一页不带空格的给我抄完。这就是体罚啊，别给我叫。”
全班在震惊的眼神中迅速开始写，陆习云在讲台上来回溜达，第一节课说的很明确，没有人有小动作。
第一次改作业，让陆习云很舒心，即使有些小错也只是点明，没再揪着不放。
在办公室里几个老师聊天，周延听说他们学生物很有热情，也露出笑容。可是开心没有持续多久，沈梵就悄悄探近门半个身子。
周延刚好抬头，“干嘛呢你，进来。”
沈梵带了一盒牛奶，讨好的递给周延，“周老师，你这个星期辛苦了，给你喝一瓶牛奶。”
周延没接，“有事？你先说，我看看我敢不敢喝这瓶牛奶。”
“嗯，那个，我听说我们原来那老师收了个手机，然后，现在放在你这儿？能不能还给我啊，你看，这家长找我也不方便…”
周延一听，马上打断，“原来是你小子的手机啊，别告诉我你要联系家里，办公室有座机，要打电话来这，免费打。”
“那个，号码我也不记得…”
“你的信息档案里有，刚好就在这，我给你找。”周延说着拉开抽屉作势找文件。
沈梵看这招没用马上拦着，“别别别，不用了。”
“你拿手机你是为了干嘛？手机没密码吧，七个游戏软件，打的还挺好，级别都不低啊。”
沈梵听了果断质问，“你翻我手机！”
“是，你闹钟响两天了我关掉顺手看看，一串的游戏提示。其他没动啊。”
“那你还给我呗，我不玩了好好学，我用来查资料。”沈梵还在软磨硬泡。
“不会的来办公室问老师，高三不需要查资料。”周延低头写着教案，一边软绵绵的挡回去。
“那我…”
“什么时候考进年级前两百，什么时候来找我要。”看着小家伙还不死心，周延终于给了句准话。
沈梵一听没了希望转身要走，走出两步又回来了，拿起桌子上的牛奶，“周老师，那等我进前两百请你喝牛奶。”
没等到回答，转身插进吸管喝着牛奶走了。
周延笑着摇摇头，也不生气。
沈梵前脚出门，突然撞在一个人身上，西装革履，不是老师，不知道是不是领导，来这个办公室干什么来了。沈梵抬头说了句对不起，刚好那人也同时说了句不好意思。沈梵看看，有些没想到，以前撞到领导多半会被训斥两句，这次却挺和蔼有礼，主动道歉，沈梵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周延不知道来人是谁，站在办公室门口，就他离门最近，当即上前询问，“请问您找谁？”
来人看到了周延桌子上贴的名字和任教二十九班，客气地说，“您就是周延周老师吧。您好，我是一中改扩建项目三期的总负责人，林建。”
周延有些惊讶，之前自己找过他好几次，电话打了几十个，一直没联系上，现在这个人居然主动来找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事情有什么变化了。
“原来是林总，没想到您过来了，您这是？”
“我听说对教学楼的规划，你们年级组有一些分歧，我想来收集一些你们使用者的意见，以便我们的项目让教学人员更满意，毕竟最后使用的都是你们师生，你们的意见最重要。”
周延听了，使唤沈梵给倒杯水过来，引了林建到隔壁的小办公室，里面有沙发，平时没有人，可以坐下好好谈事情。
“林总请坐。”周延先让林建坐了。然后直入主题，“我相信您也听说了，我们的想法是三号楼没有必要现在动，它的使用年限远远不到，现在就重建是一种资源上极大的浪费。现在的三期工程主要范围是教学区，我们今年教室已经不足，再大规模的拆教学楼可能影响正常教学，您知道，设计规划我们也是外行，不敢随便乱说，我们只是针对我们领域的工作提出一些小问题希望您能考虑在内。”
林建也在思考，“周老师您说的也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说实话我们现在拿出的方案对施工方也是有很大的压力的，这样大规模的改建根本不可能在原定竣工日期完成，而一旦原定时间无法完成，到了六月份，一中是市里最大的高考考点，还在这里设置了监考第二指挥处，如果还在施工，可能对整个市的考点安排都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到时候我们设计单位也是有责任的。”
林建说话也不想绕弯子，但是有些话说得太直接总是不好。
周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施工方当然是希望压力小一些的，可是最好多个这样做的理由，三年前的二期工程拖泥带水，当时就因为一中的项目连市委书记都撤了，副校长更是撤了两个，不过现在都回到任上了。
要他们出来牵这个头提意见，自然是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