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保护燕宇4
女婢眼中无法掩盖的欣喜全被赵宁看在眼里,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将手中尝了一小点的点心放回盘子里,这点心入口细腻,鲜香软绵,不过他真的不喜欢,他有些想不出为什么墨琛会喜欢这样的零食,难道是平日的生活太苦了吗?
南风苑那样的地方,为了让他们保持体型,一定不会让他们吃太多甜的东西,平日里的饮食也是清淡无味,也许正是这样,墨琛才会喜欢吃这些吧。
“这奴婢不懂规矩,擅闯书房重地,拉出去杖毙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定下了她的生死。
女婢一时之间似乎没有听懂赵宁的话,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
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侍卫拉着她要把她押出去,女婢腿脚一软,几乎要跪下去,“不,不将军,奴婢……唔……唔嗯……”
侍卫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整个拖了出去。
赵宁不近女色,这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因为他曾经把继母安排给他的通房打了出去。
一开始众人只以为赵宁是因为与继母不和才不接受她送过来的人,可是后来,赵府的老太太、那些张讨好他的公子哥儿都给他送过美女,可是他一个也不要,统统不留情面地拒绝。
也不是没有人动过念头给他送长的漂亮的小倌,他也不接受。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传他有些难以启齿的病。
赵宁知道,但他从不在意,毕竟那些背后说他的,平日里见了他还是得低声下气地讨好他,那样的小人,就是他没有毛病都要在背后编排些毛病安到他头上。
赵宁平日里并不看重享乐,只不过有时候同发小朋友聚面,会选在花街,他们大多时候只招几个姑娘或相公来伺候酒席,或唱几个曲子,听几首小调,在赵宁眼中只是写附庸风雅的小道。
毕竟以他们的家世来说,伺候床笫之事的都是干净乖巧的人,花街里的人美则美矣,只是不干净。
除去个别几个想要“尝尝味道”的好友,他们平日里是不屑留宿在花街的。
只是赵宁没想到,他会在南风苑遇到一个牵动自己心神的人。
神色温柔下来,他想着,自己得尽快回京,把墨琛收拢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然,以墨琛的年纪,和他的容貌,留在那种地方只怕不安全了。
已经渐渐长开的祁墨琛并不知道千里之外有一个人那么牵挂他,他现在确实像赵宁担心的那样,变得越来越好看,但他有些迟钝,很难感受到来往的那些人对他容貌的赞赏与垂涎,毕竟,人如果总是处在一种固定的环境中,是会对自己的状况习惯的。
因为一开始南风苑并没有太过重视他,所以“南风苑有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小倌”的消息已经流传出去,花街这地方,三教九流聚集,消息的传播比市井之中更加迅速。
等到董姨也听到这样的传闻时,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不少人都知道了南风苑那个好看的小倌,想见识见识,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传言里一样,比那些娇媚的花魁更加好看,这样的要求她当然是一一推了回去。
有那个心思想亲眼来见见那孩子的人都被她不留情地挡了回去,有本事让她留个面子的人则不会自降身价主动要求看一个小馆。
她也亲眼去看过那个孩子,原以为是传言夸大了,没想到这孩子比她想的还好看,而且看样子再长开一点会更加出色。
她现在准备的几个花魁预备竟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毕竟好看的孩子这里多的是,有些气质却是怎么都难以培养出来的。
她恍然记起这孩子以前是官宦人家的孩子,若不是突逢大变,也不可能流落到他们这里。
这里的人,每个拎出来,都有这样或可悲或难堪的过去。
董姨当即又给祁墨琛安排了几个老师,教他诗词曲赋,至于原本他应该学习的床笫之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董姨划掉。
她在祁墨琛身上看到了更大的卖点。
文采风流不输于世家贵子,金堆玉砌出来的出尘气质,再加上那张仿佛神赐的精致容颜。
她已经能想象到这孩子能带给她的利益了。
天气渐暖,正是休沐日,京城里闲逛的人多了不少,除了平日里游手好闲总是在主街游荡的纨绔们,还有不少官员们带着自家的家眷们出门踏青,暖风和煦,一片盛世安宁之景。
花街相比其他地方要来的冷清一些,它更热闹的时间在入夜之后。
只是最近,一年一度评花榜的日子将至,不少自诩风流的书生和那些不差钱的纨绔们以及就想趁着这段日子做些小生意的商贩们都流连此处,花街像是一位逐渐从睡梦中醒来的慵懒美人,睁开了她多情的双眼。
祁墨琛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他近日被安排了许多课程,不仅要熟读诗词歌赋,而且四书五经也要懂得一些,再加上琴棋书画这些课程,他感觉自己比高考的学子们还要累。
只怕考科举的学子们也比他现在要轻松许多。
董姨总是时不时地就转悠过来瞧他,搞的他总是很紧张,毕竟这算是自己现在最大的领导,若不是有董姨开恩,免了他一些不可说的课程,只怕他会过得比现在难过很多。就算有个所谓的托管系统可以帮他,但身体是他自己的,系统没什么感觉,他恐怕就不太能撑得住了。
在花街呆了这么久,对于评花榜的重要性,他也算是了解不少了,若不是董姨起了送他去评花榜的心思,只怕他早在这之前就要去接客,沦落红尘了。
原主应该也去评花榜了吧,也不知道排名如何。
在宁远山心疼的目光中,祁墨琛总算是熬到了评花榜这一日。
评花榜早在前朝就已经流行,最早是由一批落魄文人发起的,用各类名花品评类比名妓,最繁华时围观者有成千上万,那时,风流才子与浪荡佳人汇于一堂,边饮酒行吟,边品题高下,为其题写诗词或评语,评写完毕,当场唱名公布。①
评选前后,当地的旅馆,酒肆生意空前兴隆,而那些中榜的红尘中人也是身价暴涨。
待到本朝,战后十几年都在休养生息,民生凋敝,两朝皇帝励精图治,之后才逐渐有盛世之景,发展到如今,虽边关时有摩擦争执,但周边小国大多都臣服,颇有万国来朝的气魄。
评花榜的习俗在四年前就已恢复,只是较之前朝评选章程有所不同。
此次评花榜,花场选在了侨居水阁,也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来助阵,荐书送出去三千多份,而且还有很多想要一睹盛会的人从周边赶来。
祁墨琛评花榜要穿的衣服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了,花了大价钱从绣庄订做的,每一件都在规制内做到了最奢华,最终的夺魁的吉服更是由数十位绣娘共同完成的。
对于京城人来说,评花榜是一年一度的雅事,文人才子们对最后的花魁极度追捧,毕竟人眼可见,这花魁皆是才色双绝的美人,自古美人的追随者从来不少。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花魁早就内定了,花街那么多花楼,做的出色的少不了背后势力的推动,也不过三四家,而花魁只能有一个,一个花魁能带给花楼的利益远比他们做常规的生意要多的多。
出一个花魁,这间花楼这一年慕名而来的客人就有不少,这些客人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有资格见到花魁,能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的,就更少了,这其中花费的金钱珍宝,有些人可能一辈子连听都没有听过。
说起来,祁墨琛在训练仪态间隙昏昏沉沉的时候,还挺一些馆里的侍从私下里谈论,今年做花场的侨居水阁背后是哪个大人物,又为了争这个花场花费了多少的人情。
那些和祁墨琛都没有关系了,只是到后来,他们又说起,这次花魁初夜的拍卖能卖多少钱,有哪些贵族公子可能参与竞价。
四月中旬,又是一个休沐日,天还未亮,祁墨琛就被拉了起来装扮,他迷迷糊糊的,耳边只听着宁远山絮絮叨叨的声音。
说起来,这段时间远山哥哥也没有闲着,他每日里也要去学着作为花魁的侍从需要懂得的东西,有一段时间,远山哥哥的脸整日红彤彤的,连抬头看他都不敢,说话声也是嗡嗡嗡的,蚊子一样小,后来还是教他的老师言明,若他不能胜任花魁贴身侍从的职务,管事的就会换一个更加伶俐的人过来,这才慢慢的适应了。
四周有十来人围着他转,外面整装待发的他的护卫队的人更多,可是只有一个人的声音能带给他安定。
祁墨琛头脑清醒过来时,外面天已经快亮了,身上的衣服重重叠叠,头上的行头几乎要压垮他的脖子,那些珍贵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还有实心的金银饰品像是这些年压在他头上的刀。
如今终于要落下来,他心中竟然没有多少害怕。
想来是曾经面对这样的情形已经太多了,他也习惯了。
人不能总是小孩子,不能总是害怕。
这个诡谲的世界,总是要比前两个世界要艰难许多,他曾经被人捧在手心上,如今看似要踏上云层,实则跌落尘埃。
“琛”有珍宝之意,他以前遇到很多愿意把他当做珍宝的人,把他放在心上,小心地呵护,如今依然是珍宝,只是人人都想来把玩他。
他想起自己闲暇时间偷偷跑去后面院子里玩耍,那些侍卫仆从们暗下里拿他开的玩笑话。
他即将是花魁,听起来风光,比起花街里的很多人,以后可能落得一个不错的下场,可他依然是落在地上,等人来拾起他。
“脚下有门槛,小心些。”
远山哥哥的声音近在耳旁,他扶着他,陪他走过一段路,把他送进轿子里。
“哥哥陪着你呢,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请你往前走吧,人生中的山山水水,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能永远陪着你。
但是你要相信,总是有人来陪着你的,也许陪你走了一月,也许能陪你几年,也许有时候没有人。
不要害怕分别。
面带微笑,心里怀着感恩,走好自己的路。
因为你要走的路,无论有没有人陪着,都只能你自己走,一直走下去,直到时间尽头。
祁墨琛觉得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而去,心中前所未有的轻快起来,轿子并不平稳,摇摇晃晃地,透过起伏的帘子,他看到路两边随着他的轿子涌动的人群,还有茶楼包厢里探出来的人。
他们面色喜悦,仿佛在参加节日,好奇又向往的目光追随着他。
侨居水阁外已经是人山人海,四周的茶楼、旅馆、酒肆也都坐满了人,因为今日评花榜的缘故,巡检司还派了卫兵巡逻,避免出现踩踏事故。
评花榜进行了三日,祁墨琛共收到了一千五百多封荐书,听他的侍从能在门外聊天,得知这他自评花榜以来收到荐书最多的人。
荐书是要花钱的,每封十两银子,且一人只有一票,在心底算了算其他人的得票数和他自己的,祁墨琛不由咂舌,这作弊是不是有点明目张胆……
评花榜并非只评花魁,也并非到场才有资格评选,只要有人送上荐书,哪怕只有一张,也有资格在花榜占有一席之地。
祁墨琛还私底下研究过这个机制,难道古人这么淳朴,都不知道刷票的吗?
后来他想清楚了,毕竟荐书要花钱,十两银子的定价本就是面向有钱人的,再加上荐书上还要写诗词或评语,在古代想靠文章找出一个人真是太简单了,字迹、行文风格都可能被人认出来,在这种事上作弊,在看重人品的古代,实在得不偿失。
而且虽然说每年的花榜都会评出来不少人,但最显眼的,永远只有花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