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此好心
冰雪消融，金陵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和暖。
因着今日宫宴，韩氏早早的便带着锦年和沈婉瑜去宁德院正堂给德昭长公主请安。
德昭长公主刚巧用完早膳，用帕子揩了揩嘴，笑应着二房的请安。
“韩氏，听尹氏说二房里有个姨娘有孕了，我昨日身体欠佳未能亲自去瞧瞧，可是真的？”德昭长公主笑意盈盈地看着韩氏。
韩氏轻轻应了一声，道：“大夫是这么说的，媳妇晓得昨日母亲身体不舒服，今日一早便赶着来告诉您这件事儿。”
话里话外点着尹氏不顾惜德昭长公主身体。
尹氏难得地没有回呛韩氏，只静静地坐在一边。
“这是二房之幸啊，我可要好好烧香谢谢菩萨。”德昭长公主一脸虔诚，忽又想起什么，叮嘱道：“韩氏，你定要好好待那姨娘啊。”
韩氏的面色微一凝固，旋即笑道：“妹妹可是二房的大恩人，衣食调度自然该是卿家上等。媳妇已经将采樱指去负责妹妹的衣食，又让在褚玉阁同住的赵姨娘搬出来，想来褚玉阁幽静，最宜养胎。”
德昭长公主细细地听着，不时补充些细节。终于笑着道：“你办事我放心。”
韩氏的出身她虽然看不上，但贵女的处事气度韩氏倒是学了十成十，不然之前德昭长公主也不会放心将锦年交给她。
尹氏见二人谈话告一段落，忙插嘴道：“母亲操劳了许久，可是忘了宫宴衣物一事？”
德昭长公主如梦初醒，拍了拍额头，“瞧我晕的，前日里百巧阁送来不少花样儿，我和你大嫂给锦年和婉瑜挑了几个。如今衣服已经做好送来了，正好宫宴时穿。”
尹氏闻言，忙让汀兰去取。
祖母和尹氏一起挑的？
尹氏会如此好心给她挑如此好看的衣物？会情愿看她艳压全场？
不对劲，锦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了将要出发入宫时，锦年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姐，该出发了，夫人那边在催了。” 采棋轻声提醒着。
锦年拧了拧眉，“你去回禀母亲，我马上就来。”又回头叮嘱白玉，“你再给我拿套衣物来。”
白玉兰心蕙质，闻言一怔，惊讶地看着锦年，“小姐是觉得这衣物有问题吗？”
“这不是重点。”锦年调皮一笑，“我只是忽然想起某个老妈子日夜唠叨我要保暖保暖，怎的自己先忘了？万一天冷了，就这点衣物还不得冻死你家小姐我呀。”
“小姐。”白玉自然明白锦年说的老妈子是她，不禁嗔怪道。
嘴上虽怪着，但白玉仍手脚利落地将锦年交代的衣物收好。
“莫要让其他人瞧见，不然又要嘲笑我。”锦年细细叮嘱着。
白玉知自家小姐自有她的道理，并未多言，一一照做。
锦年看着打包好的衣物，眼中闪过一丝深沉，到底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
大沧立国三百余年，典礼、宴会向来从简，一切以舒适为第一原则。
此时宫宴尚未开始，宴桌上摆着各样的果酒以供闲聊时口干解渴。
几家贵妇聚在一起，讨论哪家辈出少年才俊，又有哪家姑娘适龄待嫁。见德昭长公主过来，便住了口，纷纷行礼。
锦年跟在德昭长公主后，“姐姐”“婶婶”的亲切招呼着，惹得各家贵妇纷纷笑赞德昭长公主有个好孙女。
夸得德昭长公主心里吃了蜜似的甜，直到了太后面前仍笑得合不拢嘴。
“又有人夸锦年了吧，看你喜的。”太后坐在凤榻上打趣道。
她与德昭长公主几十年的情分，这个老姐妹心中想的什么她一清二楚。
忽注意到跟在尹氏和韩氏身后的沈婉瑜，太后笑道：“这是羽珊的孩子吧，哀家还未曾见过，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沈婉瑜依言走到太后面前，盈盈一拜，“民女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仔细打量着沈婉瑜，笑道：“和锦年长得可真像，说她们是同胞姐妹我都信。”说着，又向旁边招了招手，“玄致，锦年来了，还带来了另一个妹妹。”
沈婉瑜这才注意到凤帐帷幕的角落里一个男子正坐在地上。
只见那男子一身锦衣，其上用金丝勾勒着麒麟异兽，贵气逼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从侧面而看如雕刻般坚毅，俊美非凡。
只可惜是个傻子。
沈婉瑜心中微微叹息。
锦年却不甚在意，大大咧咧地撩开裙子盘坐在尹玄致的对面，露出一脸灿烂的笑，“玄致哥哥可还记得我？”
尹玄致放下手中的木头，怔怔地看着锦年片刻，咧开嘴角笑嚷着：“你是姑祖母家的疯丫头，疯丫头!”
锦年的表情有一瞬的崩坏。
别人不知，可重生回来的锦年又怎能不知？眼前的人其实是在装傻。
看着未来叱咤风云的帝王如今傻乎乎的模样，锦年心中很是无力。
因尹玄致自幼养在太后身边，而太后又与德昭长公主交好，锦年与尹玄致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只是自锦年喜欢上尹云逸后，便渐渐少了来往。
倘若这辈子她能与尹玄致交好，和未来帝王搭上关系，区区一个尹云逸又算什么？锦年心中忽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她又有什么能耐能让尹玄致放弃一个才华横溢的状元郎而向着她呢？
思及此，锦年精神不觉有些萎靡。
尹玄致嚷了一会儿失了兴致，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木头，口中念念有词，“不是疯丫头，是丑丫头，和襄南姐姐一样丑!红衣服那么丑，你们为什么都要穿红衣服？”
锦年闻言，浑身一震。
襄南？
她和襄南都穿着红衣服？
锦年忙唤来一边的宫婢，轻声问道：“姐姐可知今日襄南公主的穿着打扮？”说着从袖中悄悄递过一片金叶子。
尹玄致深深地看了锦年一眼，便垂下头继续玩着他的木头。
那宫女见主子们都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接过金叶子笑道：“郡主可真是问对人了，奴婢今日往晨浣苑送东西恰巧见了襄南公主一面，公主当时好像在试今晚宴会时要穿的新衣，说是要艳压群芳呢！”
锦年忙道：“姐姐看我身上的衣服可眼熟？”
那宫女仔细一瞧，不禁低呼出声，眼前女孩的衣着仿佛就是襄南公主衣服的翻版。
锦年一见宫女的反应，便已知晓尹玄致所言非虚。
她道哪里不对劲呢，她将衣服翻来覆去检查了数遍，连材质的功课都做了不少，都没发现问题。
原来这文章竟做在撞衫上。
大沧出名的裁衣店本就那几家，各贵家撞了花色、纹饰除了心觉尴尬也没什么，但偏偏是和襄南公主撞衫。
襄南郡主是谁？
那可是大沧顶顶善妒的公主，凡是她看上的东西必然是要独一无二的，倘若别人也有，她必定要想方设法毁了去。毁不掉便会变着法的折腾对方。
怪道前世襄南怎么那么和她不对付呢，真是要感谢大伯母呢。
想来过会儿襄南公主便要来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当务之急是怎么换掉这身要命的衣服，锦年眉头紧紧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