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三月初三,上巳节。这天本来是各家带儿女到郊外游春踏青的日子。
只是清晨时分,贵州巡抚丁德鸿的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折送上了秦肃帝的御案。秦肃帝御览后龙颜震怒,当即下令,把忠勇侯府一干人等立即关押天牢,不许任何人探视。
顿时京中一片哗然,各家纷纷取消到郊外踏青行程,派出家下奴才打听忠勇侯府到底犯了什么事。
不到半日,京中勋贵世家都已把大概情况探听出来了,原来贵州巡抚丁德鸿上奏的是:张承先得知陛下因他战败之故派兵包围了忠勇侯府,心生怨恨,与贵州府的悍匪勾结,打算暗自潜回京中救出忠勇侯府众人。只是张承先还未来得及行动,便让丁德鸿的人发现了,丁德鸿马上联合贵州总兵和贵州布政使辑拿张承先。在双方交手的过程中,张承先被击杀了,在他的住处搜出来与悍匪勾结的来往信件,这些信件也随着奏折一起呈给秦肃帝。
此时,白玉关又传来急报,原忠勇侯麾下的两名参将因不满秦肃帝对忠勇侯府的处理而哗变,领着麾下的一万精兵遁入了白玉关外的群山之中。
秦肃帝镇怒,当朝痛叱忠勇侯府狼子野心,其心可诛,随即下旨,忠勇侯府一干人等三日后于午门问斩。又马上指派了三名钦差,马上赶赴张继耀、张继昱、张承志任职的地方,把他们三家人立即押送回京。
次日一早,定国公府便传出定国公世子夫人因痛心娘家父兄做出此大逆不道之事,自觉无颜面对夫家,决定到城外的铜杵庵清修,余生为父兄诵经赎罪。
京中各家自是明白定国公府此举意在向秦肃帝表明与忠勇侯府划清界线,以此保存定国公府。各家虽然不齿定国公府的行径,但却无人说道,弃车保帅,拎得清的人家都会如此选择,只是可惜了那张氏所出的四个子女,本是天之娇子,却一朝沦落,日后也不知是怎样的遭遇。
定国公府都壮士断腕般地把定国公世子夫人强送进铜杵庵了,陛下应该也不会放过镇南王妃的吧。只是众人等了又等,却并没有等来陛下对镇南王妃的处置。
难道陛下这是打算放过镇南王妃?
不过,众人想到京中一直流传的关于镇南王妃病重的消息,猜测陛下许是在等她自己病死,这样陛下便能得个仁义的名声。不过——这镇南王妃也挺能熬的,都过这么久,居然还没死!可怜他们这些盼着她嗝屁的人盼得脖子都长了。
被众人盼着快死的林婉蓉此刻正在听着安总管禀报京中各家的情况,待听到了定国公府对张灵珂的处置后,冷笑了一声,问:“宋毅呢?”
“回王妃,定国公和定国公太夫人在此之前就已经让人暗中给宋世子和两位少爷下了能使人昏睡的药,他们一直都在各自的房里昏睡,而两位小姐则被禁足在了自己的院里。”
“派人去把我大……姑姑救出来。”她可不能让张灵珂真的被逼着出家了。
“陛下已经命人暗中把定国公世子夫人救走了。”
“哼!”林婉蓉冷哼了声。忠勇侯府成了今日这样,还不是秦肃帝搞出来,他来善后是理所当然的事。“本妃的其他两个姑姑和大姐姐、二姐姐呢?”
“四位暂时无事。”
“让派去的人密切注意、保护她们。”想想真是气人,明明是秦肃帝自己城门失火,遭央的却是他们忠勇侯府府,“杨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大姑娘前两日不小心绊了一下,动了胎气,这几日都在安胎。杨御史夫人下了死命令,把侯府的消息捂得很严实,大姑娘现在还不知道。”
杨家的做法让林婉蓉很是满意,二哥张承忠的眼光就是好。
不过,现在人人都在议论忠勇侯府的事,又能瞒得了张秀雯几天?
林婉蓉左思右想了很久,最后召来冬雪,让她暗中到杨御史府上找张秀雯,叫张秀雯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信,最好能借着安胎不要到外面走动。相信以张秀雯的通透,听到冬雪的传话,是不会让外面的流言刺激到的。
“阿九,侯府其他的姻亲是什么态度?”
“安平侯府禁了二房长媳李氏的足,霍府老夫人夺了霍夫人的掌家之权,并打算派人把孀居在家的侄女接到霍府。其他府上暂时并无异动。”
林婉蓉抿了抿唇,道:“你让人继续留心各府上的事,有情况尽快报上来。”
“是,属下告退。”
“去吧。”
“王妃,您现在身子重,还是别操心太多了,他们会知道怎么处理的。”丁嬷嬷端过一杯果汁放到林婉蓉手边。
“嬷嬷,我心里有数,不会累了自己的。”林婉蓉拿过果汁,慢慢小口地喝下,“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反倒会胡思乱想,什么都清楚了,我才能安心。”
“王妃,又抓到了一个想要潜进王府探消息的人。”阿三在外面禀报。
“嗯,你让他们看着处理就行。”
阿三应声退下。
“王妃。”冬至从外面快步进殿。
“何事?”
“文嬷嬷已潜出府外,阿九暗中跟着。”
“知道了。”这文嬷嬷,虽然她当日向自己投了诚供出了淑妃,但是林婉蓉却一直没有相信她。后来就算把她留在了镇南王府,也只是指了份不重要的差事让她管着,自己的周围是一点都没让她挨上。就算她一直表现得规规矩矩,林婉蓉都没有撤消对她的暗中监视。因为她心里总有种感觉,这个文嬷嬷不简单。
这些殿外一阵鹰鸣声传来,林婉蓉眼睛一亮。
没过一会儿,冬雪便拿了一封密信进殿交给了她。
林婉蓉接过一看,笑了。
“王妃,王爷的事儿办妥了吗?”见林婉蓉笑了,冬至大胆问。
“还没。”
“王爷跟王妃说了什么把您逗乐了?”冬至眼睛一转,大胆猜测,“不会是王爷写了情诗什么的给王妃吧?”
“在王妃面前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丁嬷嬷瞪了得意忘形的冬至一眼。
冬至伸伸小舌头,老实地低下了头。
林婉蓉好笑地看着冬至的小动作,道:“嬷嬷别怪她,有她在身边吵闹一下,日子才不会过得太过沉闷。”
“王妃,冬至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您再惯着她,她就要翻天了。”说着,丁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一下冬至的脑袋。
“嬷嬷放心,她只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才跳脱了些,其余时候都是有分寸的。”
冬至一脸同意地点头,她可是经过层层考验方才来到王妃身边侍候,怎么可能把握不好分寸呢,嬷嬷就是爱操心。
林婉蓉一直为冬至说话,自己作为下人也不能拂了她的脸面,是以丁嬷嬷也未再说什么,只是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狠狠地纠正冬至的习惯,不能让她再这样没有规矩。
入夜时分,阿九回来了。
“文嬷嬷进了承恩公府便没了踪影吗?”林婉蓉看着殿外在夜色里摇曳的树枝,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阿九,你马上进宫把文嬷嬷进了承恩公府的事禀报陛下。”
“是。”阿九立即领命离去。
“秋露,传令安总管,让他加强府里的戒备。若是发现府里有人有异动,让他自己酌情处理,必要时——”林婉蓉目露寒光,朱唇轻启,“杀!”
“是,王妃。”
秋露领命下去,林婉蓉伸手揉了揉有些痛的额角。果然这些个费脑子的事不适合她啊,太伤脑细胞了。
“王妃,夜深了,还是早些安寝吧。”丁嬷嬷见时候不早,在一边提醒。
林婉蓉捂嘴打了一个哈欠,“睡吧。”
因为现在是非常时候,丁嬷嬷她们都没有回屋,都是一人守在林婉蓉床前,其余三人守在外殿。
半夜时分,林婉蓉被冬雪和春雨摇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林婉蓉一边伸手让秋露给她穿衣,一边问。
“有人想要进府劫持王妃,奴婢们护送您到湖心岛上暂避。”冬雪一边说,一边忙活,春雨则进了隔间。
“其他人呢?”
“他们在外面抵挡敌人。”
“王妃,我们快走吧,迟了可能有危险。”
林婉蓉明白她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大家的软肋,遂也不废话,“走吧。”
秋露、冬雪引着林婉蓉进了隔间,春雨已经把隔间的暗门打开,并站在了暗门外警戒。林婉蓉早已听秦翊说过隔间有一道暗门通往外面,是以也不惊讶。出了暗门,看见阿六也在外面等着,秋露、冬雪从暗门出来后便把门还原。
一行人沿着一条隐秘的小路往后花园走,考虑到林婉蓉现在不宜劳累,走了一段路后,秋露她们三人便轮流背着她到达后花园的人工湖旁其中一个水厅里。
确定了水厅没有敌人埋伏后,留下秋露和春雨两人保护林婉蓉,阿三和冬雪两人潜了出去探查外面的情况。
秋露扶林婉蓉在一边坐下,认真地为她诊了脉,发现她的脉相平稳,方放下心。
过了快一刻钟,外面响起了几声短促的口哨声,春雨回应了两声,等外面也回应了后。秋露和春雨一左一右扶着林婉蓉出了水厅,快速地走到水厅旁两棵长得特别茂密的大柳树下面,分开垂到水面的柳枝,下面早已停着一叶小舟。
冬雪把林婉蓉扶到小舟中间坐下,秋露、春雨合力把小舟推出水面。随后两人足尖轻点,轻轻跃上了小舟,分别坐在首尾处,拿起舟上的浆往水里一划,小舟迅速划开水面,往湖心岛而去。
后花园里一片寂静,除了船浆划动的声音外就只有几人的呼吸声,隐隐的撕杀声从存心殿那边传来,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虽然后花园里没有发现敌人,但秋霜等三人还是紧绷着身子戒备,很快,小舟便在湖心岛上靠了岸。
冬雪扶着林婉蓉上了岸,秋霜和春雨合力把小舟弄上岸,放好。转身便在前头领路,护着林婉蓉进了位于竹林中间的惠竹殿。
进了惠竹殿,她们也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到了里间。里间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大床和一张梳台及临窗的一张贵妃椅。
春雨在里间的床柱后摸索了一下,便看到床脚那边的墙壁无声地开了一道门。
秋霜率先拿着一颗夜明珠走了里面,没一会儿便出来请林婉蓉进去。
林婉蓉进到里面一看,这是一间二十来平方的密室,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两个竹篮,一个里面装着干粮,另一个里面放了好些小巧的玉瓶,似乎装着药丸,旁边还放着五六个水囊。而且这间密室虽然看着是个封闭的地方,但却一点都没有让人感觉到气闷,想来是制造者很巧妙地弄了通气孔,却又让人察觉不到是在哪里。
“王妃,事出突然,奴婢们也没有时间把这里整理好,请娘娘恕罪。”秋霜带着春雨和冬雪向林婉蓉请罪。
“无事。”林婉蓉不在意地摆摆手,她从不是个重享受的人,有条件她就过得舒服一些,没有条件她也不会嫌弃。
“奔波了这么久,王妃是否要歇息一下。”
许是因为半夜奔逃太刺激了,林婉蓉现下一点都不觉得困,“本宫还不困,你们要是觉得困便休息一下,现下非常时期,无需太过拘泥。”
秋霜她们三人商议了一下,最后是秋霜伴着林婉蓉,春雨和冬雪则各裹着一张棉被,随意地各坐在一边的墙角闭目休息。本来林婉蓉想要叫她们到床上的,但随即想到现在是阶级社会,身为丫环的她们如何敢当着主子的面在这里唯一的床上呼呼大睡,便作了罢。
秋霜把那张密室内唯一的床铺好,向林婉蓉道:“王妃,您现在身子重,还是到床上躺着歇息一下吧。”
林婉蓉一想也是,肚子里的孩子还很脆弱,要是有什么闪失,悔痛的是自己,遂同意道:“好。”
秋霜扶着林婉蓉上床躺好,因为秋霜用黑布把夜明珠盖上了,是以密室里一片黑暗,除了自己和秋霜她们轻轻的呼吸声,便只有外面风吹竹子的沙沙声。
今晚敌人的突然发难,是否表明秦翊在贵州那边已经把对方差不多连根拔起,是以对方才不惜暴露京中暗藏的势力,想要捉住她,威胁秦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