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第二日是初一,王府里的大小管事和丫环仆妇们都给林婉蓉磕头拜年,林婉蓉受了礼,把红包都分发了下去,便让众人按年前已经安排好的,分批休息。
府中的下人得了厚实的红包,又能得了假期,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林婉蓉抱着朗哥儿在暖阁玩乐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朗哥儿方才喝了奶睡下。
安顿好了朗哥儿,出了暖阁,林婉蓉发现她身边侍候的人一个都没有少,“夏至,胡嬷嬷不是安排好了你们轮流当值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到外面走走。”
“王妃,奴婢们都不知道能去哪,在屋里闲着也不得劲,想着府里今日少了好些人,怕王妃有什么吩咐,要人使唤时不顺手,便都回来当值了。”夏至一五一十地把她们全都回来当值的原因详细说了。
林婉蓉听了,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秦翊给她的这些人,都是挑的孤儿放到暗卫营里训练出来的,每天不是训练便是执行任务,没有一日都能闲下来的,现在突然让他们自己打发时间,确实会不习惯。而且,大过年的,别人都在走亲戚,而他们却全都孑然一身,硬要他们闲下来反倒会引起他们的感伤。
林婉蓉想了想,使人问了厨房,知道年前备的食材都很充足,还有一只活鹿和好几羊。便让厨房收拾了那只鹿和两只羊,让阿三领着底下人在院子里的避风处架起了碳炉,做烤鹿肉和烤全羊,让大家伙乐呵乐呵。这倒是让大家伙感受到过年的气氛,后来气氛上来的时候,还向林婉蓉讨了两坛子金华酒,一人喝了一两杯。这一日,主院里一直都是热闹的。
初三回了娘家,之后除了去参加两位大长公主、淮南王府和忠勇侯府的新年宴会,都是呆在府里陪着朗哥儿。
在两位大长公主的府上时,两位大长公主都有让她也办个宴会的意思,都让她以秦翊不在府中推了。
秦翊在军中的威望极高,虽说他现在极得皇帝信任,没有被猜忌,但谁也不敢保证在十年、二十年之后,皇帝还能对秦翊信任如初。镇南王府想要传承下去,首要的便是低调,不结交众臣,宴会这些个能让人抓住垢病的事能免则免。况且,办个宴会劳心劳力不说。办得好,人家会觉得就应如此,办得不好,又会被人说三道四的。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要干。她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觉得麻烦,方才死活不同意开办宴会的。
不过,在正月末时,却让林婉蓉得知了一件让她升起了熊熊八卦之心的事——秦肃帝身边的第一暗卫暗一,居然时常躲在暗入痴痴看着和离归家的张秀霞。而张秀霞,似乎对暗一也有些特别。
这事,还是阿九无意中发现的,第一次发现时,只以为是碰巧,后来又无心撞见了两次,阿九便禀了林婉蓉。
林婉蓉刚得知时,呆了好久。
卧槽!一个是皇帝的暗卫,为皇帝上刀山下火海,都不能眨一下眼的;一个是侯府千金,高门贵女。
这咋整!
就算忠勇侯府为了张秀霞不介意有个暗卫女婿,皇帝能答应让知道自己许多秘密和隐私的暗卫娶张秀霞吗?
“王妃,其实暗一的身份挺高的。”冬雪看到林婉蓉一脸纠结,以为她在意暗一身份低,便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林婉蓉意外,“他的身份是什么?”
“是清河王的嫡长子。”暗一的身份,暗卫营里有不少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没有喧诸于口。
呐尼?!清河王的嫡长子?!那现在的清河王世子是从哪冒出来的吗?
“你怎么知道?”清河王的嫡长子却成了秦肃帝的暗卫,这应该是皇家秘闻吧。
“奴婢耳力比较好。”所以无意中听到了。
无聊透顶的林婉蓉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摧着冬雪赶紧给自己解惑。
只是个中详情冬雪并不清楚,问了阿九,阿九找了阿三来给林婉蓉解释。
原来,当年原清河王妃在生暗一时伤了身子,熬了四年终是撒手西归。偌大的清河王府不能长时间没有女主人,当时的清河王太妃寻摸了一番,定下了湖北随州知府胡家的嫡长女胡氏为继妃。又因为当时的清河王太妃身体也不好,怕一个不好,清河王又要多守几年孝,老太妃便让他们在原清河王妃的热孝期内成亲。
胡氏刚过门的两年,行事温和,处事公允。对老太妃孝顺恭敬,对暗一是极尽周全、疼爱,就算后来有了嫡子,也没有怠慢暗一分毫,反而更加细心爱护。京中各家提起胡氏俱都点头称好,暗一也把她当成亲娘般看待,清河王更是被她拢得只进她的屋里。因为胡氏,先帝对胡知府的印象极好,在他三年任满后,便升了他的官,任湖北布政使。趁着这阵东风,胡家余下的几个儿女俱都谋了一桩好婚事,胡家的势力也向上迈了一大步。
直到清河王太妃去了,胡氏方才露出了她的獠牙,在暗一去大觉寺为原清河王妃做周年道场的时候,派人暗算了暗一。
要不是当时还是太子的秦肃帝刚好遇到了只剩下一口气的暗一,暗一早就死了。
暗一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方才能下地。只是当时他们手上没有什么势力,不能揭穿胡氏的阴谋。暗一求了秦肃帝,进了皇家暗卫营,经过九死一生的残酷训练,成了掌管皇家暗卫营的暗一。等暗一有能力调查当年的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胡氏早已把当年的尾巴扫干净了,根本找不到证据。
后来,清河王知道了暗一,跟暗一秘谈了一夜。那一夜后暗一颓丧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没有再提向胡氏复仇的话,跟清河王碰面也当不认识。
听完了暗一的前半生经历,林婉蓉轻叹了口气。人生的际遇是真千变万化,明明是龙子凤孙,却沦落成了随时会丧命的暗卫。以暗一的身份,就算两人都有意,忠勇侯府怕也是不会同意的。经历了杨衡的事后,忠勇侯府上下只想以后给张秀霞找一户殷实人家,让她能平安喜乐地过完下半生。以暗一这样的身份、身世,忠勇侯府是决不会考虑的。
但是,按阿九所说的,似乎张秀霞对暗一也生了好感。要是一个处理不当,对她可能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不过,暗一能掌管皇家暗卫营,想必是个能力卓绝之人,要是他想要迎娶张秀霞,势必会把两人之间的阻碍解决。虽然她只见过暗一两三次,但是从夏至她们只言片语中,还是能判断出暗一是个有担当的人。想来他也是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因为自己而为难、受委曲的。
说一千道一万的,这事还是得看两个当事人是如何选择。
看来,暗一那里她还是要多事当面问他一问,对于张秀霞他是什么章程,她可不希望张秀霞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后,又一次经历情伤。
把自己的意思跟阿三说了,阿三想了想说他会安排。两日后,阿三便来跟林婉蓉禀报说暗一已经等在前院书房。
林婉蓉只带着冬雪到了前院书房,因为暗一的身份并没有公开,除了知道这个秘密的冬雪外,其他人并不适合带过去。
“暗一见过王妃。”暗一向林婉蓉行礼。
老秦家的人都有一副好相貌,暗一虽然没有秦肃帝长得那么妖孽,但也是面容清俊,配着颀长的身躯,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肯定以为他是哪家饱读诗书的贵公子。
林婉蓉没有叫起,暗一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清楚林婉蓉叫他过来所谓何事,对张秀霞,他是矛盾的。他既想要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让她尽展欢颜,可是又怕自己实力不够,护不住他。她是侯府千金,以忠勇侯府上下对她的爱护,定会尽力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并护着她一生平安顺遂。而他,却是个被自己父亲遗弃的人,虽然身为秦肃帝的暗卫首领,尽得秦肃帝的信任,但却朝不保夕。他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证,如何能许她未来。
见自己故意不叫起,暗一的脸色却一点都没变,还是保持着向她行礼的动作。林婉蓉坚持了一会儿便Hold不住了,“暗一统领免礼,请坐。”怎么说都是秦肃帝的暗卫首领兼血缘兄弟,做得太过了可不妥当。
暗一谢过坐了下来。
“暗一统领想必知道我今日让你过来所为何事。”阿三也是出自于暗卫营,想必已经跟他说过她把他找来的目的。
“知道。”暗一应道,声音有些发紧,本来还想说别的,只是除了这两个字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见暗一说了知道后便端坐在那没了下文,林婉蓉在心里翻了个超级大白眼,“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大家都明白是为了什么事,还是直奔主题免得浪费大家时间。
他的打算?
他想一生一世都护着她,为她分忧解愁,让她长乐无忧。
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与他有了牵扯只会把她置于危险之地。他想要的是护她周全,不是令她担惊受怕。
看着沉默不语的暗一,林婉蓉不由得来气。你妹的这是什么意思!撩妹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现在问他对张秀霞是个什么打算时却哑巴了。怎么着,让人家把他放心上了就跑是吗?要是你丫的敢说错一个字,老娘明天就回忠勇侯府把兄弟姐妹都叫上一起群殴你丫的,让你这王八蛋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看着面露凶光的林婉蓉,冬雪垂下了眼,阿三看了一眼暗一,暗暗向他弹了一缕指风作为提醒。怎么说都是自己以前的老大,总不好见死不救。
被阿三的指风一弹,暗一立马回神,迎上林婉蓉恼怒的目光,垂下眼,道:“我以后不会再与她相见。”
林婉蓉一听这话,气得抄起手边的茶杯使出吃奶的劲砸到暗一身上。王八蛋!把人撩拨得对他动心了,却以一句不会再与她相见就想撇清关系,没门!
暗一并没有躲开,在张秀霞这件事上,确实是自己没考虑周全,这一下是他该受的。
“以后再不与她相见?!当日你处心积累接近她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跑慢一点?你这是把她当什么?路边的小猫小狗吗?心情好的时候便过去逗一逗,心情不好就一脚踢开!”林婉蓉说得咬牙切齿。
“我没有把她当小猫小狗。”她是他唯一上心的女子,是自己最想要竭尽全力护得周全的人,可最终却是要被自己所伤害。“这件事是我的错,暗一任凭王妃处置。”
“任凭处置?!处置了你,我二姐就能不伤心吗?”林婉蓉越想越气不过,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暗一身上招呼。
暗一站在原地没有躲开。他觉得这是自己该受的,要是自己当日思虑周全,今日便不会伤害到她。
林婉蓉看着一副任打任杀模样的暗一,一口老血梗在喉咙。
她要的是暗一想通,谋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进而想办法让秦肃帝同意他迎娶张秀霞,而不是让他以命抵情。暗一是秦肃帝多年的心腹,又是秦肃帝心里承认的堂兄弟,好好谋划一番,这事也未必不能成。可现在,她都快口水都说干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大哥,你就不会变通一下吗?
“世上男子何止万千,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全心全意待我二姐的人。”林婉蓉咬着后牙槽道:“暗一,别以为我二姐就非你不可了。”要是暗一能忍得住眼睁睁地看着张秀霞嫁给别人,她就真的给他跪了。
“……二姑娘秀外慧中,必定能寻到良人……”暗一以为自己能豁达的祝福张秀霞,可是,他发现自己只说了半句话,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想到张秀霞日后要跟另一个男子共度一生,以后她的喜悲忧乐俱都有另一个男人与她分担,他便觉得心像是空了一般,凉嗖嗖的。
林婉蓉冷笑道:“这还用你说吗?能配得上我二姐的定是当世英才。”既然你丫的要嘴硬,就别怪我虐你。
暗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镇南王府的,他只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让他能收拾好心底的悲凉。只是任他如何找,都找不到一处能让他停留下来的地方。只要一想到终有一日,张秀霞将会身穿大红嫁衣,嫁给另一个男人,他便觉得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直透着凉风,直凉得他手脚发冷。
“暗大人、暗大人……”
暗一听到熟悉而清悦的呼唤,慢慢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待看清自己眼前的是张秀霞后,怔了怔,“你……为何在此?”
张秀霞脸色有些古怪地看了暗一一眼,道:“暗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她的院子,大晚上的自己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此时暗一也发现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张秀霞在忠勇侯府所居的院子,尴尬地清了清喉咙,道:“我……无意中进来了,扰了你的清净,抱歉。”
见暗一恢复了正常,张秀霞松了口气。刚才暗一一脸茫然地突然闯进了她的院子,吓了她一跳,还好刚才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把人都打发了出去,要不然,让人发现暗一闯进了她的院子,父兄定要把他痛揍一顿不可。
“我只是在院子瞎逛,暗大人并没有打扰到我。”张秀霞看了暗一一眼,问:“暗大人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在她眼中,暗一的能力与父亲不相上下,能让他神思不属的事情,必定是大事,虽然自己不能帮他解决,但是遇见了总不能视若无睹。救命之恩她未能报答,其它小事上自己许是能尽一份心,而且,她也就能在小事上尽心了。
看着张秀霞一脸关怀之意地看着自己,暗一心中一痛。
深爱自己的母妃早早地离开了,疼爱自己的祖母也离开了,原本爱护自己的父王也为了弟妹的前程抛弃了自己,今日,他还要亲手放弃自己所喜欢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能轻易得到的东西,他秦衍却什么都不能得到,为什么!
暗一突然呈现悲痛让张秀霞吓了一跳,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陷入悲痛的暗一,心中钝痛。暗一一直都是如那岩上青松般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刚强的暗一悲痛莫名。
“暗大人。”张秀霞大着胆子拉了拉暗一衣袖,希望能把暗一唤醒。“暗大人……”
为什么要他放弃,为什么!她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感觉到安心的女人,为什么他要拱手推出去,为什么不能把她紧紧地拽在手里,留在自己身边!
“啊!”刚出口的惊叫让张秀霞硬生生逼了回去,不能让人发现暗大人在自己的院里。
暗一把张秀霞紧紧地匝在怀里,满怀的淡淡馨香让他一直飘荡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只余满满的满足,暗一轻轻叹喟了声,心中豁然开朗。既然舍不得,那便再不放手了吧,他就不信,以自己实力,还不能护得妻儿平安。
突来的拥抱让张秀霞怔住了,鼻间是男子独有气息,清爽而沉稳,让人不由地心安。
“姑娘、姑娘……”不远处丫环的轻呼让暗一和张秀霞一下子惊醒过来。
张秀霞怕丫环发现暗一,忙推着他藏到一旁的一丛竹子后,“你在这站一会儿,等我把人打发了你再走。”说着,便要离开,但却被暗一一手拉住。
张秀霞看着越来越近的灯笼,急了,“暗大人……”
暗一边伸手把她有些歪了的步摇正了正,道:“别慌,你先回屋,我等会儿再去找你。”
张秀霞胡乱应了,转身走开几步,应道:“青衣,我在这。”
丫环青衣很快便循声找了过来,一边把手上拿着的披风给张秀霞披上,一边说:“姑娘,夜深露重,小心着凉了,嬷嬷都念叨好几回了。”
“嗯,走吧。”张秀霞扶着青衣的手回屋,怕青衣察觉暗一的存在,她都没敢回头看。
回了屋,在丫环的侍候下洗漱好,因为心里存了事睡不着,张秀霞把人都打发了出去,支着头看着烛火发呆,呼吸间似乎还萦绕着他那让人心安的气息。
“叩叩,叩叩……”
窗户传来规律的轻敲声,张秀霞循声望去,是往日暗一出现的那个窗户,“谁?”
“是我。”窗外传来的是暗一特意压低的声音。
张秀霞推开窗户,外面的果然是暗一。
“我有事跟你说,你先把烛火灭了。”暗一隔着窗户跟张秀霞说。
“好,你等等。”张秀霞听话地转身把烛火灭了,顿时屋里一片漆黑,她站在桌子边没动,等自己适应屋里的黑暗,不期然却被圈进了一个宽厚的怀里,吸呼间尽是熟悉的气息。
“霞儿,吾心悦于你。”略低沉的声音犹如一声惊雷,在张秀霞耳旁炸开,把她炸了个措手不及。
张秀霞迟疑地转过头,“你……”被暗一心仪自己的消息吓得有些蒙圈。
暗一把处于震惊状态的张秀霞在椅子上安置好,自己则在她跟前蹲下,把她的玉手合在掌间,认真地看着她,“你没听错,霞儿,我想娶你为妻。”
“可是……”张秀霞垂下眼,没有看暗一,“我是个和离之人。”根本配不上他。
“你是我今生唯一想娶的女子。”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张秀霞眼眶一红,眼泪如珍珠一般,一滴一滴落到他们紧握的双手上。
虽然是因为杨衡的过错她方才和离归家的,可是世道本就对女子严苛,世人还是对她、对张家多有垢病。家中的父母兄弟等亲人怕她再次被伤害,严令府中下人不许讨论外面的传言,可是外面风言风语她岂会不知,只是怕伤了家人的心,所以一直装着不知道罢了,还—直在跟自己说,不用理会别人说什么,只要自己在乎的人在意自己便好。
现在这个顶天立地的伟岸男子认真地跟她说‘我想娶你为妻’,‘你是我唯一想娶的女子’,她方才惊觉,自己还是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的。不过,在这一刻,因为眼前这人的两句话,她觉得外人的闲言闲语并不可怕。
暗一有些笨拙地给张秀霞擦泪,“别哭。”
张秀霞抬起泪眼迷蒙的脸,点头应道:“嗯。”自己拿出帕子把眼泪擦干,“我不哭。”(这男人实在太笨了,简直把她的脸当地板在擦,还是赶紧自己把眼泪擦干吧,再让他擦两下,自己的脸估计得破皮了。)
“你嫁我,可好?”暗一紧张地看着张秀霞,三十年来,他第一次觉得如此紧张,连手心都冒汗了。
虽然看不清面前男人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他在紧张,因为忐忑她的答案而紧张。张秀霞像吃了蜜饯似的,心丝丝地甜。“我可是和离之身,你真的不介意吗?”
“不介意,在我眼中,你不管怎么样,都是我要的那个人。嫁给我,日后,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让你受别人的委屈。”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山盟海誓,但是一字一句,俱都在诉说着他最真实的内心。对于张秀霞来说,这一句,比任何情话都要来得好听。
“陛下那边不会应允的。”他是陛下的暗卫,两人要成亲,陛下那边是绕不过去的。以陛下对他的信任,如何会让他娶和离过的自己?
“陛下曾允过我,若我想通了,他会给我一个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的身份。”在来见张秀霞之前,暗一就已经把以后所有的事都捋顺了。
“你可曾想过,若是你我成婚,他日你必定会被他人讥讽所娶之妇乃再嫁之身,亦会被世人以此垢病一生。”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她不想误他一生。以他的才干和秦肃帝对他的信任,他日定能成就一番功业。若是他与自己成婚,日后定必会被人以此攻诘,甚到前途无望。
“我本来就是为父亲所弃之人,苟活半生,所经历过的不堪和污秽不知凡几,别人的讥讽垢病于我而言不痛不痒。若是因此而隐退,我也是甘之如饴。”暗一抬手为张秀霞把额边的发丝别回耳后,继续说:“这些年,看惯了生死,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若能得你相伴,吾此生足矣。”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但却字字真情。
张秀霞再次泪盈于睫,她知他是个重诺之人,今日之言他定会信守一生,只是,正是这样,她才不忍耽误了他,不忍他因自己而被埋没。“我不值得你如此……”
“在我心里,你值得。”
虽寥寥数字,却掷地有声,止住了张秀霞满腔的劝阻之言,也让她的重重顾虑消散于无形。
“……如此,君若不离,妾便不弃。”她,信他。纵使前路不明,只要他心意不改,她便陪他一路前行,不悔、不怨!
见张秀霞终于点头允婚,暗一心中一阵狂喜,“霞儿。”一把抱起坐在椅子上的佳人,低沉中透着无限喜悦的笑声从胸腔中传出来。
突然被暗一高高抱起,张秀霞吓得惊呼了一声,离地的高度让她吓得忙抓住暗一的双肩。
“姑娘,您怎么了?”青衣在外面敲着门。她在隔壁耳房似乎听到姑娘房里有异响,放心不下,便来敲门。
张秀霞吓得一把捂住暗一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并把她放下,声音尽量平静地道:“我刚才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架子,没事,你下去吧。”
青衣有些迟疑,只是张秀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房里似乎也没不妥,便依言退了下去。
“放开我。”张秀霞嗔了暗一一眼,示意他把自己放开。这人,平时明明一副君子模样,怎么现在像是流氓一般。自己只不过是与青衣说了两句话,这人居然已经把自己抱坐在他怀里了。
暗一也不欲在此时惹怒佳人,遂从善如流地把人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我会尽快向陛下求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到时必定会让你风光地嫁予我。”
“嗯。”张秀霞点头应下了。
“等我。”暗一轻轻抱了一下张秀霞,没有再赘言,施展轻功离开了忠勇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