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国

  宋珂提着十一巷巷口那家的桂花丸子回到沈家小院的时候，杜若霖在院子里教明执用刀，他只是瞟了宋珂一眼：“阿言在屋子里等你。”说罢也不搭理她，认认真真教明执去了。

  “哦。”宋珂提着三碗桂花丸子走进主屋：“言姐，怎么了？”大约是不出门也不见外人，沈谨言长发随随便便拢在一边并没有扎起来，细碎的发落在颊畔，添了几分柔美：“小五说你想借暗门卫去夜探薛府？”“嗯。”宋珂将桂花丸子放在桌上，自己也爬上炕盘腿坐着：“昨晚那个女孩子不在楼里了，我问了人，是送去薛家了。”

  “问谁？”沈谨言下意识接口，看到宋珂的神色时她转开了话题：“去探也不是不行，但薛家护卫意外的严，若是想不动声色怕是有些难...”

  “尽力而为，能探知多少便是多少。”宋珂秀眉微拧：“可以吗？”

  “可以。”沈谨言打开桂花团子：“暗门卫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她敲敲窗柩，声音不大杜若霖却停下来了：“怎么？”

  “进来吃东西。”沈谨言见他将衣服都扎在腰间，皱眉：“衣服穿好，不然容易着凉。”

  “嗳。”杜若霖嘴上应了，也只是将衣服披在肩膀上而已。沈谨言叹气，再说：“好说你也穿好一件啊。”“好。”杜若霖点头，好说是将衣服穿好了，只是外袍还扎在腰间。

  “言归正传，你想探薛府的什么？”沈谨言勺起一颗桂花团子，吹了吹。

  “查那个女孩子去哪儿了，”宋珂端坐，腰背挺直，微微抬着下颌，沉静威严：“还有标志符号一类。”“你要查薛城是否养私军？”沈谨言一针见血。

  “对。”

  许家和薛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单论郢都许家本身便比薛家显贵得多，若真要说什么是许家没有而薛家可能涉及的，大约只有军队了——柳州地处北境，是北境最后一道大门，有城军三万余人。

  “就算真的养了私军，难道那些私军还能让许杞借出柳州不成？”沈谨言冷哼。且不说薛城会不会那么大胆，就算真的那么大胆，沈家在此的人定然会早早上报沈家才对。

  宋珂摇摇头：“少将军想岔了，沈家威积甚重，也确实神通广大，但总有一些地方你们不会知道，毕竟，”她顿了顿，弯起嘴角：“太阳还有照不到的地儿呢。”

  沈谨言沉默，宋珂也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团子，杜若霖不插嘴她们的事情，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就搭到脸上去了。

  “好，今晚就让他们过去。”在宋珂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沈谨言开口，淡淡的眼波蓦地凌厉起来，似有实质一般锐利如芒：“我倒要看看他们胆子大成什么样！”

  夜色降临后，暗门卫便换了衣裳无声离开了小院，这时宋珂才知道暗门卫并不只有七人，这两日混了个眼熟的七人都前往了薛家，换了一个天生笑颜的青年和一个只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的女子过来。

  青年看起来也不大像暗卫，他和沈谨言面对面坐着，笑吟吟地说：“我让戚歌和拾青跟过去了。”“嗯。”沈谨言神色淡淡，倒是杜若霖一脸防备。

  青年看了杜若霖一眼，笑脸不改：“少将军既然与你心意相通，我也不会在做什么，你这么防备做什么。”杜若霖噎住，半晌只是翻了个白眼。

  “说来，”青年转头看向宋珂，拱手：“久仰大名，宋大人。”他直起身来：“方才有一个人在院门外徘徊，说想要见见您，我便将人带到院子里头。”面对宋珂渐渐冷下来的眼神，他只是笑：“主子也是知道的。”沈谨言淡淡唔了一声。

  宋珂蹙眉：“谁？”

  “礼部侍郎苏姚大人的夫君柳澄启。”柳澄启并不在朝中谋职，反倒是开了几家小店当起了个掌柜，只是这说是掌柜，却也是个甩手掌柜，成天都是待在侍郎府中腻着苏姚，逗猫弄狗。这样的人来找她？

  不过，人都来了，见见也不会怎么样。

  宋珂三两口将桂花团子吃完：“那我就去见见他。”

  院中站着的男子拥着大氅，长眉入鬓，瞳眸色如墨，神色温柔，见宋珂出来笼手行礼：“宋大人。”宋珂还礼：“柳先生。”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去说。”她带的，自然是她暂住的房间。

  “我与先生从不相识，不知先生来找我是为何？”宋珂垂眸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柳澄启面前。柳澄启接过那杯茶，捧在手中，冰凉的手渐渐回温：“我来，是想与宋大人说一些事情。”

  “哦？”宋珂歪头，面上的笑容单纯：“先生有什么事情是与我有关的呢？”

  柳澄启似乎并不意外宋珂的防备：“宋大人可知道，我本姓薛，后从母姓改姓柳。”

  “柳澄启父姓薛，本名薛坪。”沈谨言装好新递上来的消息，声音毫无波澜：“他的父亲本就总是殴打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被叔父欺辱后，在薛家地位与家、妓无异...再后来，他的母亲在他面前被他的父亲活活打死，他就改了母姓，换了名字，脱离家族孤身南下，直至今日。”

  真够恶心的。沈谨言皱眉。

  “这什么垃圾家族。”杜若霖啧了一声，言语间满满嫌恶：“那个薛城也不是人，还打女人。”“也就那夫人性情温柔懦弱手无缚鸡之力，才能由着他作恶那么多年了。”青年仍旧是笑眯眯地：“若是换了咱们军中的姑娘们，要敢动手，一巴掌就给他牙都扇没了。”

  沈谨言轻笑一声，不做评论。

  那头，宋珂似笑非笑：“柳先生与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吗？”柳澄启仍旧不急不躁：“我只是想与宋大人合作。”“哦？”宋珂轻笑：“合作二字说的可真是轻巧。”“柳某自然是有诚意的，只要宋大人愿意等上一等。”宋珂对柳澄启是一丝一毫的信任都没有，但也无所谓等一等。

  恰好，有人轻轻叩门，一道女声传来，正是那未见过的女暗门卫的声音：“大人，少将军请您与柳先生去主屋，说是人多热闹些。”

  宋珂呵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扫了柳澄启一眼，起身开门，不想开门见到的就是明执，小姑娘仰着头看她：“大人，这边请。”

  “你怎么在这里？”宋珂问。

  明执摊手：“少将军也叫我一起过去啊。”“哦。”宋珂不再多问，对柳澄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眉眼带笑：“柳先生，这边请。”

  见她笑了以后，柳澄启面上的错愕一闪而逝，却被宋珂敏锐捕捉了。她望着柳澄启远去的背影，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