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许是面圣回来的路上着凉了吧，宋珂躺在床上望着林昕，瓮里瓮气的：“...乌鸦嘴。”林昕先前说她身子没有看起来好之后她就一直没能彻底断了汤药。
“你自己不注意身子着凉了还怪我？”林昕将她的被子往下一扯露出口鼻：“你也不怕闷死。”宋珂现在还有一点理智，哼了一声往床里头缩了缩：“我醒了之后你得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林昕抬手拍拍她的被子。果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林昕从里间退出来，顾霁生马上迎上去：“林大夫，小珂她怎么了？”
一声无比自然的小珂让林昕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顾霁生知道林昕的意思，此时却也无心解释。
“没什么。”林昕慢条斯理地说：“我既然不慌不忙自然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她在柳州中了不入流的毒，也不多，若放在你这样健健康康的少年郎身上拔毒跟挠痒痒似的。但是她身子早就耗损了，外强中干受不得刺激，即便一路过来都是徐徐图之，但如今毒素彻底清除，她免不得又要病一场。”
林昕语重心长地对顾霁生说：“你们这些人怎么也不管管她，看她平日里过得那叫什么日子！不按时吃饭忙起来甚至三顿合成一顿，常常通宵达旦地看卷宗，缺少锻炼还爱喝酒！”
顾霁生乖乖听着。
林昕说罢，想了想，还是对顾霁生说：“她病的迷迷糊糊地时候特别闹人，你知道吧...”
“啊？”顾霁生没见过宋珂生病，一脸茫然。
“她会很排斥别人靠近，你...小心些，别被抹了脖子。”林昕啧啧两声：“上回如果不是沈少将军反应快，沈家估计就已经上门寻仇了。”
“....”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凉。
林昕不敢留顾霁生一个不懂情况的在，便在外间守着顺便吃个饭。
顾霁生拉过圆凳坐在床边，见床上的人蜷缩成小小一团窝在角落，用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发顶，顾霁生好笑，一时忘了林昕的叮嘱，习惯地伸手去拍她：“别闷着脸，小心...”求生的本能让顾霁生整个人往后猛地一仰，他看着手心里慢慢沁出血的伤口，缓缓抬头看向床上手握利刃的少女。
“滚！”宋珂咬牙恶狠狠地说，高热让她的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鬓边的发被汗黏在额角，眼神锐利，若眼神能化作实质，顾霁生估计已经被她捅了个对穿。
顾霁生还想说什么，林昕已经一抹嘴巴走了过来，一脸如果所料地摸出几枚银针眼疾手快地扎到对应的穴位上。林昕从医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扎对穴位。
宋珂眼前一黑当即软了下来，顾霁生连忙上前接住她，怀里的人瘦骨嶙峋，体温滚烫，唇色是不自然的殷红，让顾霁生好一阵心疼。
林昕亲手把药给她灌了进去，给她掖好被子之后就离开了，顾霁生让连翘去他房里取出他的小木匣子出来，坐在床头，长腿压着宋珂的被脚，就这么开始拼木匣子里头的东西。
少年神色专注，偶尔不知道想起什么，微微笑了起来，眸光温暖明净，他偏头去看身侧昏睡的女郎，女郎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他伸手将她捞出来：“老是这么睡早晚要闷傻。”
收手的时候手指却被抓住，他身边的小脑袋拱了拱，抬起来望着他，眸若水洗，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抓到了。”
顾霁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放下还没拼好的东西，垂眸望着她：“嗯，抓住了。”
“你会走吗？”
“你想我走吗？”
宋珂愣愣地看着他许久，微微抿着唇，委委屈屈地松开了手，裹紧了自己的被子，声音闷闷的：“你...想走就走吧。”
顾霁生伸手将她捞起来，宋珂浑身一僵，一拳打在顾霁生腿上，但病中人绵软，力气与挠痒痒也差不多了：“别碰我！”明明凶恶的话语被她用软绵绵的声音说出来比起威胁却更像撒娇。
顾霁生手劲松了些，他望着宋珂的眼睛，虽知病迷糊的人讲不得什么道理，但他还是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走，赶也不走，我就赖在你身边了。”
“那你会把他们赶走吗？”
他们？顾霁生一愣。宋珂见他不回答有些着急了，急得眼眶微红，泫然欲泣：“我保证乖乖的，你不要让他们碰我好不好。”
顾霁生眼眶蓦地红了，他查过自然知道宋珂以前遇到过什么，可是当他听见她亲口说出与那些日子有关的话语的时候，心上想被人硬生生扎了一刀一般，揪着疼。
他想将她拉入怀中，最后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声音微哑：“好，不让别人碰你，谁碰我杀了谁。”
他没能在她年幼无力的孩提时代出现在她身边护她安好，那么余下的年岁里，不管她愿不愿意与他结亲，他都会尽他所能保她无忧。
你想做什么尽管做，我会在你的身后。
宋珂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紧紧握着一个人的手，抬头望去，顾霁生正靠在床头睡觉，只是微微蹙着的眉，看起来睡得并不舒服。
病时的记忆涌入脑中，宋珂闭了闭眼，坐起身来，她这算不算趁病耍流氓？
明明这人有喜欢的女郎，这样与自己共处一室，若是那位女郎知道了定是要闹得吧。
真是傻。
她抬手，带着几分眷恋不舍，虚虚抚过顾霁生的五官，他的眉眼浓黑，是少年的意气飞扬；她知道这双微阖的眼眸笑起来时有多么风流明亮，专注地望着一人时便有多温柔缠绵...她不正是在那样温柔专注的注视下渐渐沦陷的吗，那...仿佛她是他的全世界的眼神。
一想到这样好的少年日后会与另一个女子嬉笑，与她共度一生，宋珂心尖儿都在疼，可是...她又凭什么留住这样好的一个少年呢...
宋珂越过顾霁生下床穿鞋，刚到桌子旁端起杯子，就听见身后的少年开口：“小珂醒来就盯着我看是为什么呢？”
宋珂当即原地顿住，握着杯子的手一紧，却是沉默。
顾霁生慢慢坐起身来，盯着她的背影，唇紧紧抿着，眸色沉沉带着隐隐痛色，眼底却藏着希冀。等待着她的一个回答。
“你——”
宋珂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背对着他：“你大约是睡傻了。”
“我没有睡着。”
宋珂斟茶的手一顿，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了恼意，她转身望着顾霁生，似笑非笑，眉眼凌厉：“所以你想我说什么？”
“我....”顾霁生嘴角扬起上扬的弧度，语调轻快：“小珂你怎么就不能承认你看上了我的美色？”
宋珂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中的郁郁随着他这故意插科打诨的一句尽数散去，笑骂：“你可真是不要脸。”
夏日破晓，初晨的金辉浅浅漫过窗柩落在室内，使得屋中一半阴影一半光明，光影分明的线正正落在两人之间。
清晨时分少年少女隐晦曲折的心思也随着夜晚过去而再次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