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灵牌
葛洪永进来时先控制了下情绪,才稳步走了进来,养心阁这里他还是头一次进来,很是有几分兴奋,他是个武人,脚步重,平日里也不是个讲究的,没有世家子弟的做派,皮靴踩在大殿的金砖上腾腾作响。
皇上的心因这动静也剧烈的跳动了两下,他接过杯子慢慢地饮了口清茶,平复了下心情,张才的话是对的,这时他不能出事,不然这大齐就乱了,这时他有些后悔,当初应该把大皇子带在身边培养的,却都是顾忌太多没有付之行动。
葛洪永近了跟前,跪下磕头,听了启德帝发话后,才站了起来。
“说吧,发现了什么?”
葛洪永想要上前,张才一皱眉,忙走过去挡在皇上跟前,葛洪永一惊,才知道自己逾越,忙把手里的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递给张才。
张才拿着东西,一皱眉,看了眼葛洪永,见他已眼观鼻,鼻观心地已站好了,无奈地拿着东西走到了皇上跟前。
嘴里却忙道:“皇上别动手,奴才给你拿着,你看着,这时还是要加小心的,这个葛洪永是个傻大胆的,御林军这时怕是也没敢拦着,这种晦气的东西到端到主子您的跟前了。”
葛洪永听到张才的话,有些呆滞,搜到的东西不就是给皇上看的吗?
不等他解释,皇上已冷笑着看了眼张才手里的东西,“哪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这么个破东西,也冲撞不了朕的龙气。”
他随手就拿起了另一块,张才不好拦住,启德帝已低声念道:“顕考魏公讳仁发府君往生莲位。”
又看向张才手里的,“先妣魏母杨莲孺人闺名淑英往生莲位。”
“不是姓沈吗?”皇上翻转了下,“魏箐青是谁?”
总管张才这时已是一头冷汗,这是出大事了,魏家的人,魏家的男子早就死绝了,连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女子也都成了官妓,怎么宁国公府里的沈姨娘会是当年魏家的女子。
这是哪里出了差头,官妓可是不能赎身的,要一直做到死的。
宁国公当年得了个姨娘可是满皇城都知道的,不过是死了爹娘,没了亲人投奔而来的族亲,太过高调了,也就没人注意,谁能想得到啊,竟是一个阴谋,这个局布了二十年,怕是不是街上死些人就完事的。
“魏仁发,魏仁发。”
皇上也是觉得耳熟,只是太遥远了,这几年他的记忆也没那么好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葛洪永看了眼张才的表情,心里一惊,知道无需自己提醒,只是皇上的表情,让他一哆嗦,忙低下头,更是小心谨慎起来。
杀人的早已忘记了那被杀的,可是被杀的,死的就不说了,活着的却永不会忘记,哪怕一个女子也是不忘深仇潜伏下来,等待着报复,想到昨日流血的街头,葛洪永也冒冷汗,可不能轻视女人。
他想到家里的老妻,摇摇头,暗自庆幸,好在这些年自己当官了也没敢纳妾,不然家里怕是难得消停,就像那些府邸里的事,时不时的满皇城都知道,今日谁家死个妾,明日里谁家的妻子被妾害死了,那里像他还能安稳的升官,儿女也安稳的长大。
见皇上还是没想起来,张才擦了下冷汗,“皇上,您得往三十年前想,魏国公家的二公子就叫魏仁发。”
启德帝一下站了起来,“不可能的。”
可是他看了看张才一脸苦笑的表情,下面的葛洪永被这一嗓子惊了下,也是使劲点头接话道:“皇上,臣也记得那个二公子,就是这个名字,他的妻子就是姓杨,而且那个牌位上和另一块不一样,说明杨家还有长辈的。”
立牌位有许多说法,上面有无长辈的立法是不同的,葛洪永生于市井,于民间长大的,对这些到是知道的多,张才和启德帝忙看了看两块灵牌,果然头一个字是不同的。
皇上啊了声,这时也想起来了当初魏家那个惊才绝艳的二公子,只是魏家犯了事,犯了他的忌讳,当时皇权不稳,他不能不杀,那个二公子计谋百出,魏家站在五弟的身后,这个二公子居功至伟,反而是魏家的世子不那么出彩,是个中正平和的一个人。
“魏文钦恃才傲物,想不到他的女儿也不是个简单的,真是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又蹦出来了,当初……。”
启德帝刚想要说当初也没奈我何,可是张才满头的白发就在他眼前晃,自己的母后吞毒而死,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是胜了,可也是惨胜。
这天下不是他争来的,更不是他打下来的,当时父皇的眼里只有那个贵妃的儿子是儿子,他一个太子,东宫的人全是不可信的,他的太傅被贬,母族被贬,妻族被贬,他动辄得咎没有那个大臣靠近不出事的,他像个传染的病人一样,每个人都离他老远,就怕沾上。
所有的臣子都看出来父皇的决心了,他没死,贵妃没弄死他们母子,不过是以为大局已定,无需弄坏了自己的名声。
再一次在多年后想起往事,启德帝的伤感还是沉得压心,这孤家寡人的位置不是他非得坐的,可是到了最后一切都是过错了,别的人不做能活,可是没听说那个朝代的太子能安然退下去的。
张才一看皇上的神情,就知道不是想起了当时的皇后就是想起了太子妃,说起来自己这个主子也是个可怜的,母子夫妻的情分都是非常好的,如果是别的人家,没有父亲的宠爱也无关紧要的,唯有这皇家不行。
想到又一次出事的三皇子,张才真想劝主子几句,有了宠爱就惹了人嫉妒,昨日的事怕还是有皇子勾结在里头,不然依侍卫的话来说,别的人都能躲开,他们却死了好几个,也杀了他们好几个,却死咬着他们不放。
“不过就三位皇子,已经是乱了皇城了。”
张才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怜起自己的主子来了,这些年孤单单的,淑妃自从那两个孩子出事,就变了,好在又有了三皇子,三皇子是皇上看着长大的,却难免爱重了些。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葛洪永也不敢出声,等着皇上的吩咐。
好一会,启德帝才发话,“好好审吧,宁国公府先围着,看看再说,这是明晃晃的陷害啊,这次沈姨娘不跳出来,怕是早晚也会跳出来的,好让朕杀了当初保朕登位的大臣啊!”
听皇上这么说,张才也松了口气,葛洪永更是放心下来,从宁国公府出来,他就派了自己的亲信给李世子递了口信,却只有魏国公三个字。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可没敢传书信,真的有事,也不会牵连到他,口说无凭吗,说起来可悲,这些年官当的,他一个穷小子也深谙了此中的滋味。
葛洪永不敢再多想,急忙跪下磕了个响头,“皇上是个明君,必不会负了保国的忠臣良将的。”
葛洪永是个爱看戏的,从前他母亲还活着时,平日里哄好老母,哄哄妻子,调解一下婆媳纷争,许多话都是从看的戏里学来的,在家里游刃有余的周旋着,这时顺口就把戏词说了出来。
这句话却说得太适时了。
哪怕这时气氛沉闷,皇上也被这马屁拍得心里舒服了起来,一时连情绪都好了起来,今天他可是放过了宁国公府。
张才对这葛洪永也并不了解,平日里他都是在深宫内,这时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葛洪永道:“葛大人说得对极了,咱家也是这么认为的,葛大人可以和同僚把今日皇上的话学一遍,也让所有的人明白皇上的隆恩。”
葛洪永深以为然地一拍胸膛,“张总管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您就擎好吧。”
启德帝和张才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时还是要看武将的,这皇城的武将府邸自皇上继位可是升得多降的少,夺爵的更少,想起来都万幸,当初那个寇世子多少人来参,皇上都没动固北王府。
可是有利有弊,就怕有人野心太大,和那些人弄一块去,这样一看宁国公府更是不能动了,谁来参也不能动。
“昨日要是三皇儿出事呢?”皇上心里划过一丝疑问,激怒下的自己是不是还有此刻的冷静呢?
想到这,他挥手让葛洪永起来,问道:“昨日三皇子出事你知道吧。”
葛洪永不知皇上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忙惶恐地道:“都是臣无能,不能洞察先机,内城的巡防还不到位,臣一定带着手下严查下去。”
听他打着官腔了,皇上摇摇头,“朕现在怀疑的是,就是李统领没抓住那个什么衣坊那个管事的,怕是也会有人把那个沈姨娘掀出来,假如三皇子再一出事,你说朕会怎么对宁国公府?”
启德帝到是没什么顾忌地说出了心里的话,葛洪永却只是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看向皇上,“怎么可能交出来呢?”
看着他一脸的疑问,皇上有些无力地摆手,“朕也是糊涂了,竟然问你,这不是问道与盲吗?”
葛洪永摸摸脑袋,嘿嘿一笑,“皇上,您也知道臣不耐烦这些耍心眼的,臣唯有一片忠心。”
对皇上的猜测,他是一句没说,也不敢说。
张才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一惊,忙看向皇上,“主子,要是真向您所想的,对方还会有行动的,也必有个智谋超群的人在那边。”
葛洪永看着眼前的情况心里越来越惊讶了,知道张才是大内总管地位高,可是没想到这么高,这皇上哪里拿这张才当奴才用啊。
其实别说葛洪永不知道,怕是许多人都不知道,这张才也是个天分高的人,当初伺候太子读书,到是当了太子的伴读玩伴,也是个一目十行的俊才,当时的太子也是为了不被个奴才比下去,也是很拼了几年,只可惜张才少时就被卖了,净身进了宫里了。
也许是读了书的缘故,身上哪怕残缺,很是有几分文人的傲骨,一路陪着直到皇上继位,许多时候皇上不与大臣商量的事,到是和张才说说,毕竟张才没有私心,能立场公正些。
主仆两个人的话,葛洪永听得一激灵,还出事,不行,回去就要好好布置,不能懈怠了,严查,一定严查,再出事就得掉脑袋了。
皇上见他站立不安的样子,嘱咐了几句,就让他退了下去,葛洪永也不敢保证什么了,规规矩矩地行礼后走了,至于沈姨娘等人也已交到了慎行司,一切已和他没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