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方休
张才一进去就皱起眉来,这屋里香气四溢,只是他没闻出是什么香。
他看向主子,见并无异常,也就安心了一点,只是,他深蹙眉头,“皇上,还是赶紧出去,这里味道不对。”
小心无大错,对主子来这,他是反对的,奈何他一个太监真是弄不明白这感情的事,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上了。
这番感慨,自然只能在心里,不能说出去,更不能让启德帝知道。
“味道?”
张才如此一说,启德帝当下就有些惊,不过闻了闻,并没觉察出什么来,何况他自进来,就没见人有过动作。
不过,既然张才已经到了,他也该走了,这次,他真是大受刺激。
许多事连猜带蒙的,一旦证实真是觉得他能活到现在不容易,这个女人妖精一般,真是挨着死、碰见亡。
张才的话一出口,在两个人的目视中,就见德妃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心里被笑得发凉,启德帝最后看了一眼德妃,再无一点留恋,大步离去。
随着他身影皆无,德妃表情淡然起来,张才一见更是心忧。
看了一眼小太监,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
这时,张才对着德妃,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娘娘,不早了,请上路。”
小太监手脚麻利的弄好一切,脸紧绷着小心地端了过来。
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德妃只问了句,“只有毒酒吗?”
这时她面上特别平静,不等张才回话,就叹口气,“吊死鬼不适合我,太丑,你主子啊!”
她竟然这时笑了,笑得小太监端着托盘的手已在抖动。
大总管不愧是大总管,张才无动于衷,想到死在德妃手里的那些人,还有孩子,对德妃他并不同情。
对别人狠不是狠,对自己狠的人才是最恐惧的。
他张才这么多年,一直也是躲着馨宁宫走的。
“你这么个人,竟然当了奴才。”世上的事真是不好说。
这对话,就能看出彼此的评价了,张才摇头,“人各有命。”
“人各有命吗?”
想到自己的花容月貌,却一生形单影只,德妃一叹,随后低语,“这尘世真是镜花水月至死方休!”
张才以为她会提出见一见大皇子,哪知德妃已走到托盘前。
如玉一般的手已伸出端起酒杯,“一闭眼,从此阴阳不相见,不见就不见了!”
一口就喝了进去,实在是太干脆了,仿佛她对尘世全无留恋。
等德妃倒下,张才静静看了一下,摇头退出。
只是,疑心生暗鬼,想起刚才皇上好像特别亢奋,这屋里一会功夫,他也觉得很有精神,这很不对。
嘱咐跟着的小太监,“去找当值的御医,过养心殿看看。”
只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一个喜欢用毒的女人,总是会预备一点东西,给人以最后一击。
启德帝回到养心殿就知道自己中招了,他笑得眼泪流了出来,嘴里连连念叨,“报应,报应。”
因他的私心,这后宫多少人死不瞑目啊!
他急招何皇后、太子,张才坐着轿子回来时,何皇后也正进养心殿。
顾不上何皇后忐忑不安的目光,张才已施礼,然后看向坐着的启德帝,“主子,御医马上就到了。”
看着反应敏锐的老伙伴,启德帝摇头,他目视这段时间已急不可待的皇后,“朕死后,太子即可继位,大皇子、二皇子按照任命诏书来,有事可…”
他看向张才,不过见皇后反应却有些颓丧。
“一朝天子一朝臣,奴婢自然随着主子。”
张才毫不含糊,对女人的心胸不做期待,他知道太多,也看过人最不堪的一面,一旦得意,怎么会容他。
这后宫里,魑魅魍魉太多,他可不耐烦周旋了,没了主子的奴才,他何必等人作贱。
看着也苍老不成样子的张才,启德帝感慨了一下,“那有枯木逢春啊!”
张才一愣,突然记起很久之前的事,“主子竟然还记得。”他从没放在心上。
这时,他突然明白了,主子为什么去见德妃,弄死德妃了。
女主天下,以德妃的本事,真不好说。
只是女主真的能这么容易死吗?
想到主子对何皇后的评价,对何家人的看法。
太子得以为太子,是不是当初那个国师的话,主子一直没忘。
那个时候,他们主仆偷偷去护国寺见国师,主子倒是得了个心花怒放的预测。
国师最后看他一眼,说看不好他的命格,觉得有两种命格,可是人怎么可能有两种命格?
许多事启德帝都记着,尤其现在护国寺的国师,一直见不着。
再提枯木逢春这四个字,两个人不知为什么心有灵犀,同时想到了固北王府,如果说枯木逢春,那唯有仙家手段。
只是,已经在找寇二小姐了,想到仙家手段,启德帝更是热切,看着张才心里觉得如果奴才能枯木逢春,那么他这帝王也可以。
启德帝眼睛里的光,让张才不免带出愁来,如果寇二小姐没有办法,呸,怎么能有办法,又不是真的仙人。
皇上一怒之危,求生的人很可怕。
历史上那些求仙求道的,实在是有点失去了人性,张才一直也有劝导,现在可是不起作用了。
这时,御医已经到了,张才忙让进来,一见是刘院使带着周御医。
何皇后提着心,眼睛却亮亮的,心思全在太子继位上。
两个人都诊了脉,抬头看了看启德帝脸色,又忙低头。
“说实话吧,朕还有事交代。”
太子这时急匆匆赶到,打断了御医的话。
“父皇,你怎样?”
他脸上都是泪水,“父皇。”
看着太子,启德帝有些后悔去见了德妃,他摸摸太子的手,“皇儿,听听御医怎么说。”
等周御医说完,启德帝看向刘院使,然后喟叹口气,让两个人退去。
这世间万物真是千奇百怪,心术不正的人还总能寻到。
提神醒脑之物,正常人都不能大量吸进,启德帝本就油尽灯枯之像,这一下子,已经没有几个时辰了。
送寇明嫣到了皇宫门前,见人进去,尤钧才离开,他要立刻去边塞,二哥已经在调人了。
寇明嫣坐在安排好的轿子上,对又一次在宫内行走,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真是一次一个心情。
掀开帘子往外面看,此时季节天冷,幽香散尽莲步难觅,初次进宫时的万般红紫早不剩下几分。
行到半路,听着外面杂乱的声音,寇明嫣知道必有大事。
被拦住时,她也并没有慌张,却见小太监已经慌了,“郡主,有事了?”
这小太监还是邓球的徒孙,都是张才的人,他平时极灵,可是一看被御林军围着,就慌了。
陈潇上前,寇明嫣下轿,“原来是郡主。”
知道来晚了,御林军清晨行动,一定是启德帝出事,就不知道是死,是危?
不过,她一看陈潇的气运,心往下沉,这个人得启德帝信任,不过是那边的真不好说。
从前,她是不会管的,因为太子必定登位,其他人不过是垂死挣扎。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糊涂付出代价。
只是,也许会在将来为她所用呢,死了未免可惜。
她没有人啊!
只是,怎么说呢?
“郡主,回去吧!”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寇明嫣立刻明了启德帝亡,这是要戒严了。
“唉”
灵机一动,寇明嫣叹口气,她看向陈潇,把国师搬了出来,“我才从护国寺回来,国师说…”
国师,陈潇眼睛一厉,这国师可是连皇上都请不来的。
“顺应天命,娇妻爱子,小心后招。”
说这句话时,寇明嫣已走到了陈潇身前,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陈潇心里一惊,被冷风一吹,想到启德帝的多疑,头上冷汗就下来了,只是,只是…。
也许他目光太冷厉了,寇明嫣真怕他不管不顾,“当年相知未回音,于你不过是留着一段执念,别被人利用了,现实何等安稳。”
话到此已经说尽,寇明嫣不打算再多劝,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
只能看此人命数了。
不等寇明嫣抬腿,就听见嚎啕哭声越来越近了,这在宫里是很忌讳的,抬眼只见一行人,哭天抹泪的,抬着一个人往这边来。
“干什么?不打算活了,这是你们哭的地方吗?”
御林军上前喝呲,寇明嫣这边小太监惊呼着已跑过去。
到了跟前寇明嫣也一惊,“大总管?”这可太意外了。
她往远处宫殿看去,还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只是也太迫不及待了,吃相实在难看。
陈潇此刻也是神情变幻,脸色很是不好,实在是张才太会做人,一向施恩多与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