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陨生劫

报错
关灯
护眼
第7章 抢亲2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阿桑很快就将酒都搬进了后院,见几个苗女正指着奚沉窃窃私语,他故作凶狠将那些围在一处闲打牙的苗女全赶走,然后低着头有些抱歉地坐到奚沉旁边的小木凳上,他尴尬地解释道:“公子别理她们,她们平日里就知道说长道短。”

  奚沉慢条斯理地拿着一块绢子擦着嘴角,面上并无怒意:“没关系。”

  那些女子并不怕阿桑,被他赶了也没走多远,继续叽叽喳喳:

  小哥哥生得真好,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是呀,我觉得他比圣女大人都好看。

  哪里呦,我看别说是圣女了,怕是整个南疆都没一个姑娘比他好看。

  奚沉耳观鼻鼻观心,对她们的调戏充耳不闻,苗女心直口快,比起中原那些拐弯抹角讽刺他男生女相的言辞,这点不痛不痒的“说三道四”对奚沉而言不值一提。

  小桑也不知该怎么将这话圆回来,公子的确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一个男子,小桑看着奚沉的脸险些走神,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沉默之际,仡劳急急忙忙地走到后院来,一把抓住阿桑,“前面人手不够了,你快跟我来帮忙。”

  “怎么忽然人手不够了?”

  “嗨,十长老又喝多了把前面的人给打了,这该喝进门酒了,一个送酒的都没有。”

  小桑抱紧桌腿儿,死活不肯放:“我可不去挨打,他上回喝醉差点没把卓日格的腿打断,太可怕了我不去!”

  仡劳拉扯小桑,小桑拉扯桌腿,奚沉叹了口气,这十长老的酒品的确让人不敢恭维,他将赖在地上的龙尼桑久扶起,在他耳旁说了句什么,小桑眼睛一亮,当即信任地点点头,没再等仡劳拉他,自己便朝前屋去了。

  穆清明嘴里叼着根筷子,乜斜着眼,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小桑是不愿意跟着仡劳去的,但是不知奚沉这臭小子在他耳边出了什么鬼主意,小蛮子竟然又肯了,他摇摇头,以过来人的经验得出一个结论:不管奚沉出了什么主意,他定然是有所图谋的!

  自然,奚大公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他给小桑出完主意就开始嘴里嘀咕什么,穆清明鸡贼地凑过去听了听,嘿他在报数呢!

  三,二,一。

  “嘭!”后院的小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蓄着山羊胡,满面须发相连,勉强只看得清两只眼睛的老道士一进院子眼神就四处乱扫,在看清坐在大树墩子上的奚沉后,面上爆出惊喜之色,随后见他身边并没有其他人,面上又黯淡下来,皱着八字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脸上又展开笑颜,他咧着一口黄澄澄的牙,凑到奚沉身边笑得满脸褶子。

  “公子您来啦!”随后又哀怨道:“您怎么才来啊!”

  他不顾一旁跪了一地的苗女和身后合不上嘴巴的龙尼桑久,也不看一旁面色奇妙的穆清明,他自顾自扯了奚沉一边的袖子,冲着奚沉撒了一个与他这年龄、性别都不符的娇。

  奚沉扯回袖子,满面微笑:“好久不见啊宋半仙?哦,或许该叫你蒙扎满长老?”

  道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您还是叫我宋满吧,宋半仙也行。”

  “哎呀你还是个半仙啊。”穆清明总算能开口了,到这破山沟里来了这么多日,每日除了小兔崽子的瞎话,就是小蛮子的鬼话,他就快憋坏了,现在终于听到乡音了,他感动地要抹泪。

  宋半仙并不搭理他,他讨好地看着奚沉:“公子的人马在山下?”

  奚沉摇头,半仙心领神会。

  “哦对对对,这个不能说漏的,那公子带了多少人马?”

  奚沉伸出两根手指,宋半仙连忙捂住自己脱口而出的惊叫:“两千?”

  有救了有救了!宋半仙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公子您为了救老道,竟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营,老道我真是……”道长有些呜咽,一把抓起奚沉的手,“公子您要我怎么配合,您说!老道一定照办不误!”

  奚沉幽幽叹了口气,“我还有个朋友,他前两日在此处迷了路,我受他家人所托,得寻了他一道回去。”

  宋满拍拍胸脯,“要找什么人您知会一声就行,我叫手下的人去找!”他余光扫到身后跪着的阿桑,对着他颐指气使地道:“你,去替我寻个人!”

  阿桑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正要应下,奚沉摇摇头,“不行,那个人身份不一般,阿桑只是个普通人,见不到我那位朋友的。”

  宋满嗅着奚沉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方才的酒意渐渐被压了下去,他捋直自己的舌头:“公子要找的是什么人,他不行,老道亲自替你去寻!”

  奚沉嘴角隐隐翘起,故作为难地道:“我那朋友正巧今日也在这儿成亲。”

  宋满扶着桌子踉踉跄跄地站起,好似有两个奚沉在他眼前晃悠,正打算一头昏倒,装晕蒙混过关。

  叫他去拐新郎官儿?先不说他大哥知道了会不会掀了他的皮,光是惹怒阿绮朵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不行,这个得晕!他努力闭起眼睛要装睡,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正要不管不顾倒下装死时,奚沉不紧不慢地伸出一根手指到他眼前,宋满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手指转,越转眼睛越清明,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看着奚沉似笑非笑的神情,最后那点酒意也没了。

  他不想自找麻烦,又怕惹怒了奚沉他就不管自己了,只得先应下:“好,等宴席散了我就替你把他寻来。”

  奚沉声音清冽:“现在。”

  宋满认栽,只得妥协在他的淫威下,“跟我来吧。”

  穿过一片藤蔓缠绕攀爬,野花肆意绽放的游廊,宋满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偶尔撞上一两个端着果子的苗女他还会吓得大叫。

  快到前厅时,奚沉快走两步到他身边,伸出手扶住他,声音不大不小地正好让周围一脸莫名其妙的苗女们听清:“长老您又喝多了,阿古亥叫我送您去歇息。”

  宋满抖个不停的手在奚沉的扶持下也稳住了,他开始飙起他那三毛钱的演技,“哎呀我这头怎么就这么晕呢,那个谁,你!”他胡乱指了一个苗女,“还不快带我找个厢房休息休息。”

  苗女本瞧着奚沉是个生脸孔正有些奇怪,一听宋满这话连忙低下头,在前面引路。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到这儿来做什么?”刚进内院,远远便有一个粗声粗气的人拦住他们,奚沉微微眯起眸子,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前几日追杀他和穆清明,害他们慌不择路进了荒山,还将他们关在石洞里的正是这个人。

  “左护法大人,”那个苗女忙跪下行礼,“阿古亥命我们将长老送去休息。”

  那位面容阴鸷,细长的眼睛斜斜向上直插发鬓的左护法蔑视地看了一眼一团烂泥,正在装死的的宋满,目光不善地看着奚沉,向苗女道:“他是什么人?”

  苗女看了看奚沉,脑中仔细搜索这张美丽的脸,半晌摇了摇头。

  左护法伸手去探腰际藏着的刀,“古力扬!”

  阿古亥远远便看见他妹妹身边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亲随似乎正要对奚沉出手,他急忙开口喝止,“你想干什么?”

  古力扬收回试探的手,恭敬地朝阿古亥低了低头,“见过阿古亥。”

  阿古亥皱紧眉头,将奚沉和宋满拉到身后,“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贵客的?今天是阿绮朵的好日子我不想罚你,下去!”

  古力扬看了一眼奚沉,见他面上毫无波澜,忽地心中微微一动,这个人长得有点像一个人……不,不可能,那人已经被他亲手杀了,不可能出现在这儿,更何况,这是个男子……

  阿古亥警惕地看着他,他也不敢再逗留,只得立刻离开。

  见他走远,阿古亥松了一口气,面上重新展开笑容:“奚兄弟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奚沉为难地向他解释:他手中这个醉鬼因酒品不端打了人,前面的人忙不过来才托了他送酒鬼来休息,阿古亥大笑,拍拍奚沉的肩膀,趁着醉鬼还在装醉,跟着吐槽了两句此人酒品的确是南疆人的耻辱。

  二人开怀大笑,阿古亥与奚沉一人扶着一边将宋满拖进了一间厢房里,阿古亥向奚沉道:“今日人多,也顾不得招待远来的朋友,希望朋友不要介意,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下人。”阿古亥挥手对那个跟着的苗女道:“听见了?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他有什么需要你照办就行了。”

  苗女点点头,娇笑着守在门口。

  阿古亥忙着去前厅招呼客人,没有多留,他前脚刚走,宋满后脚就恰到好处的悠悠醒转。他理了理胡乱翘着的胡子,面上带着刚醒来时的茫然呆滞,奚沉静静地将他的神情动作收入眼底,真是要替他这精湛的演技叫声好了,真该叫穆清明过来好好观摩学习一下什么叫出神入化收放自如的演技,这两相对比,穆清明那点技俩真的是不够看的。

  宋半仙揉了揉“晕晕沉沉”的脑袋,声音中满是不确信:“我不是在后院吗,怎么到这儿来了?这是哪儿啊?”

  奚沉欣赏够了这位老戏骨的独角戏,便自顾自去看房里的装饰摆设,这不像是一间常住人的客房,摆在桌上的茶壶里一滴水也没有,花架上也浮了一层浅浅的灰,墙上挂着一幅字,没有署名,奚沉仔细辨认了一下字迹,冷笑一声,正是他那位好义父的墨宝,己亥年腊月,奚沉心里默默推算时间,正是上虞之战前一年,他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那幅字上移开,又看了看摆在书架上的书,翻来翻去翻到一本没有书面,页上泛黄的书,树上还批注着一行朱砂小字,字迹虽小但下笔的力道却不小,奚沉又翻了好几页,在最后一页上才看见一个小小的中原字:纵。

  宋满见奚沉东翻翻西看看就是不理他,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才古力扬发难的时候,他装晕是有些不太够意思,但是那古力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装死了啊。

  他乱七七八遭遭想了一堆开脱之词,忽地看见奚沉手里抓着的那本书,只觉有些眼熟,想了想,大叫道:“这不是我七哥的那本阴阳录吗!”

  奚沉挑眉,连个书面都没有你也能认得出?

  宋满见他不信,不服气地爬下床抢过他手里的书,由后向前翻,哗哗翻了好几页后翻到一处夹在缝里的小字:无上巫尊天降圣灵南疆十二峒第七峒巫戈。

  他得意地指给奚沉看:“看见没?巫王正是我七哥!这本书就是他写的不会有错,我小时候常在我七哥那儿,他把这书当个宝贝似的整日不肯离身,我趁他睡着偷看过一回,险些被他骂死,不可能认错的!”

  奚沉晃了晃这本书,“从不离身?”

  宋满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对啊这书怎么在这儿?不可能啊,我上个月回来时还见过我七哥的,那时候没听他提起这个啊。”

  奚沉脑中飞速运转,“你说见过你七哥,你肯定你见到的那个人是你的七哥吗?”

  废话我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哥哥我会认不出来吗?宋满正要一口咬定,忽地一怔,仔细回想了那日他与巫王见面的场景。

  “我七哥自小修习巫术因此容貌不太……不太俊秀,但是这些年他也很少与外人接触,非要接触时他也会带上面具。”

  “你们上次见面时,他戴面具了?”

  “对,七哥说他脸上的咒痕愈发严重了怕吓着我,嗨我们兄弟俩谁跟谁啊,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嫌弃他。”

  “除你以外你七哥还跟哪些人走得近?”

  “七哥这个人生性孤僻,小时候除了跟我别的也不见跟谁亲,哦对了,七哥年轻的时候倒是收过一个徒弟,可惜是个中原人,后来被大哥发现就把他杀了,七哥倒挺喜欢他那短命的徒弟,每年都去给他上坟呢,呦算算日子,那小子的祭日大概就是明日了。”

  “是吗,那还挺巧的,”奚沉敛眉,“葬在哪儿?”

  宋满毫不设防,脱口而出:“就在离这儿不远的老山坡头,就是北边那个荒山上。大哥不肯中原人葬在这儿,七哥只好换了座山头埋了那小子。”

  奚沉没想到他跟那位倒霉的巫王弟子还真是有缘,老山坡正是他与穆清明被困了三日的那座荒山,刚逃出来没多久又要故地重游了。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