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

  叶汐真的听了玉清尘的话，每日鸡鸣时起床就出了门，晚上则等太阳落了山才回去。

  她不在，玉清尘确实觉得清静了不少。

  叶汐坐在河边，无聊的拿着小石子一颗一颗地投进河里。

  “喂！小妖精，我怎么看你天天都来这，也不好好修行。”

  叶汐回过头看去，丁小仙正坐在一棵梨树上，好笑的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叶汐有些郁郁的问道。

  丁小仙一只脚踏在树枝上，一只脚垂下，背倚着树干甚是惬意的仰起头，面朝太阳：“今日阳光不错，我来晒晒太阳。”

  “哦。”

  叶汐淡淡的哦了一声，便转过头重新看回河面。

  见叶汐不理她了，丁小仙继续搭话：“小妖精，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你啊？你从哪里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叶汐又拿起一块小石子扔到河里，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别总是小妖精小妖精的叫我，我有名字，我叫叶汐！”

  “叶汐。”丁小仙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起来：“名字还挺好听的，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叶汐很是嫌弃的扭脸看向她：“你们天族的人都是这般自来熟的吗？我和你又不熟为什么要告诉你？”

  丁小仙从树上落了下来，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别人我是不知道，可我这人确实挺自来熟的。”

  叶汐看着她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在叶汐的想象里天族之人就应该如玉清尘那般，高冷出尘，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存在，怎么这个丁小仙是这般样子，一下子拉低了叶汐心中天族的形象。

  丁小仙学着她的模样捡起一块石子扔到河里，嘻嘻的笑着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守着这地方大概有五千年了，也没什么人陪我说话，这好不容易抓到你这么个小妖，还能陪我说说话。”

  叶汐对她的话来了兴趣：“五千年？”

  丁小仙低低的嗯了一声：“嗯，我本是南极仙翁座下的弟子，没什么出息，修炼了几千年也只是个地仙，后来因为不小心打翻了英灵殿中的香炉，就被天君罚到此处做土地仙了。”

  一听到南极仙翁四个字，叶汐兴奋了起来。

  这位可是天族顶顶有名的神仙，叶汐双目放光的看着丁小仙：“南极仙翁是你的师父？”

  丁小仙点了点头，然后眼神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别和我说你这小妖精崇拜我师父？”

  “当然不是了！”叶汐急忙说道：“你们天族那般仇视妖族，我才不会去崇拜他呢，就是，有点点好奇罢了。”

  丁小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她的话有问题：“其实呢，我师父和别的神仙不一样的，他是一个特别慈祥可爱的人。”

  看得出丁小仙很是敬重她的师父，叶汐不再多说，转头看向前面缓缓流淌的河面，有阳光洒在上面，波光浮动，让心神随着一起荡漾。

  丁小仙：“对了，我刚才问你还没回答呢，你怎么天天来河边啊？”

  说起这个叶汐就委屈起来。

  “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可是他现在很讨厌我，不许我陪着他，他让我每日鸡鸣时出来，落日后才能回去，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只能在这坐着了。”

  丁小仙摸着下巴分析道：“听你这语气，应该是个男人，他为何讨厌你？”

  “大概，因为我是妖吧。”

  “嗯？妖还会嫌弃妖？”

  叶汐急忙摇头：“他不是妖，是个修仙的凡人而已。”

  “额......”丁小仙的表情一言难尽起来：“你这又何必自讨苦吃呢，普通人也就罢了，还修仙，我看你是请狼到家里做客，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她还无语的摇摇头。

  她这么说叶汐更沮丧起来：“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在仙和人的眼里，妖是需要除掉的，他杀你还来不及呢，你还想让他喜欢你？”

  “可是...他过去很喜欢我啊？”

  “过去？”

  “嗯，过去他对我很好的，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好像忘掉我了。”

  丁小仙撅着嘴认真的想了想：“你这事情挺复杂的，你现在和那个男人住在一起？”

  “嗯。”

  “你们每日同住一个屋檐下，他还在白日里将你赶出来？”

  “嗯。”

  丁小仙这次看着她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人渣！他这就是人渣了！”

  “人渣？”

  “对，你还是听我的，离这男人远一些。”

  晚上回去的时候，叶汐一直在想着丁小仙的话。

  玉清尘正坐在自己的被褥上合着眼，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叶汐回来了。

  她这几日听话起来，玉清尘也少生了一些气，内伤也恢复的快了些。

  叶汐一声不吭的爬到床榻上，钻进被子里，把头蒙了上。

  玉清尘睁开眼看向她。

  这副样子就像是在和他赌气一般。

  没一会儿，叶汐感觉到玉清尘起身熄灭了蜡烛，屋子里暗了下来，她才缓缓睁开眼，然后翻了个身，面朝向玉清尘的方向。

  玉清尘依然合眼坐着，他每夜都这样，就好像不会累似的。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叹气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玉清尘微微皱起眉头。

  屋外，蝉鸣低语，风推着浮云往前走，给月光腾出一片宽敞的夜。

  有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玉清尘身上，让他的侧脸好像也隐隐透出光来，离她越来越远。

  这种感觉叶汐很不喜欢，好像眼前的他不过是一个梦境，有些风吹草动，她便会从这个梦中醒来，而他也会消失不见。

  叶汐看着他，伤到心处，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雪鼠从被窝里挤出来，盯着叶汐看了半晌，然后突然窜到了地上，一路跑到玉清尘的面前。

  感觉到了它，玉清尘睁开眼，目无波澜的看过去。

  雪鼠立起身子，冲着他吱吱乱叫。

  可玉清尘一个字都听不懂。

  它气了个半死，玉清尘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越想越是生气，它噌的一下窜到玉清尘的手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雪鼠！”叶汐惊叫的坐了起来。

  指尖一点刺痛，玉清尘皱眉刚要抬手，床榻上的叶汐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拉起他的手。

  指尖上一颗鲜红的血珠。

  “阿...玉清尘，对不起啊！你你别怪它，它平时不这样的！”

  借着月光，玉清尘看见她脸上挂的泪痕。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怎么一只妖这么爱哭？

  玉清尘默默的抽出手，用眼睛淡淡睨着一旁扬着脖子看着他的雪鼠，半晌沉声问道：“它刚刚说了什么？”

  叶汐愣了一下，然后露出难为情的样子，不太想说出口。

  因为雪鼠说的正是今日丁小仙说的话，它刚才在大骂玉清尘人渣。

  玉清尘看向她冷声命令道：“说。”

  叶汐身子向后挪了挪，嘴巴紧闭了起来，眼神也躲了开，一副打死也不肯说的模样。

  看她那模样，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好话。

  玉清尘看向雪鼠，只见雪鼠小跑到叶汐的怀中藏了起来。

  “这雪鼠，是你从无涯上带下来的？”

  叶汐紧闭着嘴巴点了点头。

  玉清尘淡淡的看过去，问道：“你养的？”

  “不是，那山上有许多同它一样的雪鼠，只是我在那里等你的时候，它总是来缠着我罢了。”

  听到等你二字玉清尘微微皱了下眉头。

  她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又改口：“等阿昭。”

  听她改了话，玉清尘的眉头才松了下来，良久继续问道：“为什么等他？”

  问起这个，叶汐的眸光暗了下去。

  “我和他走散了，我们约定好如果走散了，就在那里等对方回来。”她的声音里满是低落，且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就如蚊蝇声一般大点。

  玉清尘沉默了片刻：“既然如此，你应立刻回无涯去等他。”

  听见他又赶自己走，叶汐有些生气，气呼呼的把头扭到一旁：“我不走！”

  玉清尘这次没有恼火，而是冷淡的回道：“我不是叶昭，你既然已与他约定好，就不该在此处，若是这时他回去了......”

  “怎么可能？！明明你就是......”叶汐有些激动的说道，

  玉清尘看向她，满眼的清冷：“我不是叶昭，也不认识他。”

  叶汐咬着嘴唇，隐忍着心中的难受，半晌倔强的开口：“我不管，我不走。”

  玉清尘看着她皱起眉头，而且脸色也黑了些许，大概是又被她气到了。

  叶汐心虚的看向别处，然后忽然想到什么，笑着爬到他身旁坐了下，抱着膝盖看着他的侧脸：“你看你要是把我赶走了，你能放心吗？”

  玉清尘心道，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叶汐接着说道：“你说你不是阿昭，那我现在走了也是在外面到处找他，你看我一只妖，现在看起来挺无害的，万一哪天我突然心术不正了呢？还不如跟在你身旁，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肯定不敢做坏事的。”

  玉清尘看着她，面上没什么神情，静止的像个木头人一样，叶汐还以为他这是中了什么法术，刚想伸手碰碰他，他忽然一侧的唇角上扬了一下，带着几分不屑的冷意。

  叶汐被他这笑容吓得打了个哆嗦，和上次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大概他是太长时间没笑过？连怎么笑都不会了，明明过去阿昭无论怎么笑都是无限的温柔与暖意，可玉清尘却能用着一摸一样的脸笑的满是冷意。

  叶汐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口水。

  玉清尘视线落在身侧的玄墨上，目光沉了沉，然后拿了起来：“这把剑你过去可曾见过？”

  叶汐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剑摇了摇头。

  玉清尘的目光深邃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将剑递到她面前：“拿着。”

  “啊？！”叶汐向后缩了一下，盯着那把剑看了一会儿，然后拼命地摇头：“不要，你这剑看起来有些吓人。”

  她觉得吓人很正常，毕竟玄墨屠戮过许多妖魔，剑身上自然是带着让妖魔畏惧的血腥气。

  可玉清尘必须弄清楚，她与玄墨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拿着。”这次他的声音沉了沉，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叶汐看着他委屈的扁起嘴巴，然后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接过玄墨，将玄墨拿在了手中。

  玉清尘看着她拿着玄墨，目光越发沉了下去。

  “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