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照顾
五点四十广播响，龙果果起来洗漱完毕，满屋子玉米香味儿，龙叶的玉米已经煮了好几锅了，还在煮。
龙果果拿着一棒玉米吃，过去看看龙小三龙小四。
附身吻龙小四的额头，龙小四睁开了眼睛，伸手搂着龙果果的脖子 ，羞怯地笑着说：“姑……”
“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就是浑身没劲儿……”
龙小四大脑袋小细脖，肠胃也不好，所以更严重一些，第一次生病原因是肥甘油腻，暴饮暴食。
因为就算是过年，不，就算是做梦，也没吃这么好过。
龙果果给他吃了药，问感觉到饿了吗？
“没有！”龙小四苦着脸，“我一辈子也不会饿了。”
“那感情好，省了多少粮食啊？”龙果果笑着说。
“姑，你是不是要去上班？”龙小三也一骨碌爬起来。
“晚上才能回来，你们千万别出去，不管谁来敲门都别开，因为……”
龙果果现在说起顾允很别扭，“因为……你姑父回省城上大学去了，可能朱龙龙又会卷土重来。”
“知道了，打死我们也不会开的。”
龙果果看着惊恐万状的小哥俩，但是这里肯定比山南要好多了，三间屋子可以乱窜，卫生间也在屋里。
嘱咐淘气鬼别去阳台，那很危险。
小哥俩兴奋地打开收音机听。
龙叶特意过来说：“龙果果你下井要小心？别像我爸……”
她提起爸爸，就哭了……
“哭个屁？”龙果果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一去是先培训，不会马上干活的。”
龙叶：你又知道。
龙果果举步维艰，小芽芽也跑过来抱着大腿：“龙果果 ，你不要走！”
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叫她扫把叔了，因为在她的心里，龙果果地位高出扫把叔了。
“我不上班，芽芽哪有肉和鸡蛋吃？”龙果果抱起小丫头笑着说：“你最近都胖了。”
她叫来小三小四：小战士们把妹妹看好不？要是不能，我就带着她去上班？
小三小四一起发誓，不让妹妹哭一声。
为了哄妹妹，把收音机拿出来，给她听。
龙果果这才放心，和龙叶把煮好的玉米放在崭新的水桶里，蒙上干净纱布。
龙叶打鼓说：“这样能行吗？会不会被割资本主义尾巴，连玉米带桶都被没收？”
龙果果说：“不会的，省城已经有私家饭馆了，难道把大家都抓起来？”
拎着两桶玉米下了楼，去马路边等着，龙叶去锅炉房借架子车。
拉煤的架子车忒脏，龙叶拿着自来水管子冲。
上班坐绿皮小火车是熔池矿山职工的一大特色，七点四十发车，九点半到矿山，中午回不来。
此时赶火车的职工行色匆匆，龙果果刚到马路边，就问一个人：“叔叔买黏玉米吗？刚刚出锅的，还热着。”
那个人问：“多少钱？”
“一分钱一穗，很甜。”
一分钱的热玉米能省一顿早饭也很划算。
一个人买，大家都来买。
结果本来打算推到火车站站台上再卖的，在家门口就被一抢而空。
龙果果眨眼功夫挣了一块钱！
饭盒里面装着钢蹦，拎着两个空桶往家走，龙叶推来架子车，却看着她拎着空桶，要哭了：“都被没收了？”
龙果果笑着说：卖光啦！
龙叶刚要欢呼雀跃，两个戴着红袖箍的大妈过来了，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们，“你们这是在干嘛？”
她们是居委会的，龙果果心想卖糕的！真庆幸自己卖得快，“噢，我们学雷锋做好事，给上班的职工叔叔送一些热水喝。”
“哼！谁信？”老太太们因为没有证据，也就走了。
看起来，还是不能卖呢？龙果果叹口气。
龙叶说：“哪有大白天就顶风作案的？咱们别再冒这个险了。”
龙果果点点头。
她怕有人欺负龙叶，在楼头看着她还了架子车，拎着桶进楼口了，才放心去上班。
这次要用跑的，因为不快一点儿赶不上七点四十分的车了，她跑的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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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果果有幽闭恐惧症，这对于一个下井工人来说是最致命的，一到井下，就浑身发抖，四肢无力，别说干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命好，一去就被分成信号工，而且还是主井信号工，每天的工作就是用罐将上班的矿工送下井，下班的矿工送出井，说白了，有点儿像电梯工，坐在罐子里虽然又黑又闷，但是过程也就半个小时，这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这属于井下二线，容易挨骂，但是守点不累，也不危险。
大家都议论纷纷，说这个龙狗娃上面有人，不然怎么一来就得到这么轻松的工作？
他们猜测是老朱，因为老朱哥是公司保卫科科长。
龙果果被羡慕嫉妒恨，可是她心想老朱恨死我了，咋会让他哥给我安排轻松的工作嘛……
有点儿怀疑是不是顾允？应该不是，他跟她决裂了？
但不是他又是谁？而且这矿山本来就是他的势力范围，他在这里生活工作长达十几年。
下井的时候，工人们都心情不好，因为井下又累又危险，所以个个变成暴躁老哥，看啥都不顺眼，破口大骂：
“信号工最JB狗，眼瞅我来了你把罐门关上了。贼坏！早晚让雷劈死！”
“领导来了你马上开罐 ，跟看见你爹似的，我们就得一直等着！□□大爷的！”
“龙狗娃你长的，娘们似的！一脸晦气！”
“你嫂子不止陪老朱睡觉吧？还陪老朱他哥睡觉？叫来我们也开开荤？”
龙果果并不辩解，他们怀疑自己有背景，也没人敢动真格的，或是因为她长相异常清秀而对她动手动脚。
然后到了平安升井的时候，矿工们个个神清气爽，稀薄的空气里都能感受到升井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即使他们的脸被黑尘覆盖，整个人像非洲兄弟，但他们有说有笑。
这个时候就没人冷嘲热讽或者骂了，一个个跟龙果果聊家常，说你其实应该被照顾 ，一个是还小，再一个又那么瘦……
信号工很轻松，下班前还要负责打扫澡堂卫生，队长叔叔洗完澡，也不走，而是在门口守着，龙果果就放心地一个人在里面打扫卫生兼洗澡。
就连上厕所，队长叔叔都跟着，其实矿山掘进队的女厕所几乎没有人用，龙果果上厕所的时候，只要看看没有人，头上包个花头巾进去就可以了。
可是跟队长叔叔说了，说这样太麻烦他了，他也不听，说可不能冒这个险？万一有个男的误闯进去咋整？
他做到这个份上，龙果果越发疑心这是顾允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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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果果跟队长叔叔说起来卖玉米的事情，队长豪爽地笑了，“这不是胡扯淡吗？跟我进山！”
于是下了班，龙果果没回家，赶不上火车，可以跟着拉矿石的大车下山。
跟着队长叔叔进山抓蛇，挖肉苁蓉和大黄，野生沙葱，摘枸杞……
蛇，肉苁蓉和大黄，枸杞可以卖给收中药材的，野生沙葱饭馆里面供不应求，只不过，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可以找到，要走好远好远，翻山越岭的，龙果果觉得自己要是有一台顾允那样的越野吉普车，她就发财了。
有一种麻蛇子草，凡是有这种草的地方，就很有可能有蛇，龙果果哪敢抓蛇？吓得发抖，可是为了小芽芽，她也只好跟着队长叔叔学了。
蛇是没毒的，戴着白线手套，抓住它的七寸，要稳准狠！
队长叔叔抓住了一条，扔进竹篓里。
但是龙果果一开始是抓不到蛇的，队长叔叔抓了二条蛇，蛇越来越少，就快绝迹了。
龙果果觉得很对不起鸟妈妈们，掏鸟窝拿走鸟蛋，可是为了给小芽芽补身体，她也只好这么干了。
她把鸟蛋用软草包好，放进饭盒里 ，这样确保它们不碎。
矿山没有多少植被，异常贫瘠的山，要不是因为数量稀少，只怕人们蜂拥而至了。
“呦！乡党！来捉长虫？”
龙果果听见了熟悉的口音，居然在这荒山野岭遇到龙狗娃！自己的……咳咳咳……未婚夫……
“是啊！”队长叔叔看着陌生的年轻人，“蛇越来越少喽，还越来越小了。你是哪个单位的？”
这矿山重地闲人免进……当然了，一般人没事也不来这里溜达，又不是公园。
龙果果怕龙狗娃说错话被当成小偷抓起来，先叫了声：“哥！”
这一叫，狗娃傻了眼，这才认出鸭舌帽遮脸的美貌少年，居然是自己的童养媳龙果果！
为了让二人叙旧，队长叔叔又到别处找蛇去了。
龙果果问目瞪口呆的龙狗娃：“狗娃哥，你既然在矿山？为啥不去掘进队说明情况，接土改哥的班？”
“你冒着额滴名头干了撒！”
龙狗娃怒喝一声，手里的拨蛇棍子，猛地狠狠抽龙果果，龙果果都忘记了自己是被他打大的，肩下一阵剧痛，估计起了一道檩子……
她知道他生气，委屈，愤怒，她只好默不作声，默默忍受。
好在龙狗娃也就打了一下，愤怒地把遇到山南四驴子一伙的事情说了，“你惹咧瘟神？额一路上都听说那一家滴大驴，杀人如麻，真是太吓人咧！二驴三驴四驴，似这地方上一霸？那些流氓们要似知道额揍似龙狗娃，他们会撕了额的皮？”
龙果果心想用不着吓成这样吧？他们也不敢上矿山来。而且，龙狗娃可能没听清？十恶不赦的大驴早几年已经被枪毙了。
“那你待在这里干嘛？不回老家去？”龙果果问。
龙狗娃还真不适应说普通话的龙果果，他说：“这不似废话么？额揍知道你会来接班，专门来这达等你？额想知道，你来是跟大嫂子借钱来滴，咋咧？”
龙果果很高兴先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都解决了，我和他给家里邮了二百块！
话里的他，指的是顾允，而不是大嫂昙花，龙狗娃也不是神仙，他哪里听得出来？
龙果果一想到这钱不是大哥家的，是顾允替自己给的，就腰杆贼硬，她的一百斤小米卖身钱连本带利加倍还清了。
然后，她看着他手里的棍子，将要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她嫁给别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