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君府,‘聚法场’,君继法所在的小院,身着君家战衣的侍从单膝跪地,刚刚讲述完了自己的所见所知,君继法猛地一拍桌子,咒骂道。
“这帮废物!”说完,起身来回踱步,口中还愤愤的道,“好你个君长歌,竟然真下的去手!”眼中阴霾甚多,脸上也多是恼怒,几个来回后,君继法扭头看向一边的侍从又道,“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属下去时备剑人已经死了,只逃了钱大陆。”
“逃了?怎么还能逃了?!”
君继法有些讶异,那侍从面上一怔,看到自己侍奉的二少向自己看来,连忙低头答复道。
“这——属下不知。”
可恶,要是全都灭了还好说,留下了一个活口,要是闹起来的话,八成会连累君家,该死的君长歌,灭口都灭不干净。
这般想着君继法皱紧眉头,正要吩咐侍从去处理,可念头一转,却又想到了这其中的是是非非。不过是死了几个佣兵,又不是什么王孙贵族,传出去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能做的文章也就是编排几句君四小姐的闲话,再说了君长歌干出来的麻烦事儿,凭什么他君继法去收拾?
想到这里君继法只觉得自己的推断越来越有道理,原本要灭口的想法就淡了不少,眉头也舒展了不少,扫了一眼仍旧单膝跪地的侍从道。
“逃了就逃了,别让钱大陆死了。”
那侍从一怔,抬头看向君继法那双狡诈双瞳,瞬间变领悟了其中意思,颔首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人已经快步离去。待到这聚法场的厅堂只剩下君继法一人的时候,君继法浅笑出声,一双赤红堪称怨毒的看着某处,自语道。
“君长歌呀君长歌,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看你这回怎么给老头交代!”
……
君长歌认为蒙池该训,所以从回来到现在,她都没打算放过蒙池。至于怎么训呢,那就是蹲一边扎马步去。夜无垠算算这时间,至少是有半个小时了,她不知道战士有没有做过这种训练,但她作为一个魔法师是真没做过。
“啧,让你动了么?”
嘴上这么说着,手里的瓜子皮就弹在了蒙池的腿上,以君长歌的力道,这轻飘飘的瓜子皮堪称一颗小石子。蒙池本就颤悠的腿被打的跪在地上,偷眼扫到君长歌的蹙眉,又慌慌张张的站起来,重新蹲好。
“基本功都做不好,上学的时候净顾着玩了吧,念书也不好好念,浪费家里钱不说,还浪费多少粮食,你赔得起么?”
真苛刻。
夜无垠一边看书一边想,手里的书是君长歌书房里头的孤本,这是几百年前画家王岩的手札,从艺术的角度来讲堪称无价之宝,从君长歌的角度来讲,没啥卵用。
“一个风大战,要攻击没攻击,要速度没速度,逃跑都跑不利索,啧,抖什么抖,这刚多久就开始抖?!”
君长歌又开始训了,小可怜更可怜了。夜无垠抽空扫了一眼,小可怜脸都白了。幺妹这会儿特别通灵性的蹲在一边,就瞅着小可怜摇尾巴,夜无垠估摸着它是在追忆赵孟当年。按照君长歌的说法,赵孟也是它训出来的。
“你现在训他也来不及了,这小子情况已经定了,能成初狂就算是走运气了。”
夜无垠这么说了一句,君长歌异常淡定,“我知道,我就是没事儿干,欺负欺负他。”
小可怜,啊不,蒙池,“……”
夜无垠想说一句你开心就好,话还没说出来的时候,赵孟的声音就已经从听歌台外面响起来了。
“姐!”
幺妹听了赵孟的声音呜呜起来的时候还向门口扑去,刚进院子来的赵孟就被扑了正着,小身板一下子就被幺妹扑到在地,而后外露的皮肤就开始接受幺妹舌头的洗礼。赵孟和幺妹闹的欢愉之于,还抽空说。
“姐,听说没,盛京出事儿了!”
君长歌以为赵孟又来念叨谁家的八卦,一边欺负小可怜,一边笑呵呵的询问,“什么事儿,又打听出什么来了?”
赵孟揉着风狼脖子,头也不回的说,“备剑团灭了,我刚过来的时候正好瞅见人安保院的人把他们——”
“你说什么?”
君长歌是显而易见的吃惊,连夜无垠也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向赵孟。赵孟微楞,不明所以的看向二人。
“额,怎么了?”
“哪个备剑?钱大陆的备剑?”
“不是啊,钱远航的那个呀。”
“钱大陆和是钱远航的亲儿子,你什么时候看见他们死的?”君长歌说的不耐烦,话里也带着点严厉,赵孟一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刚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听他们说是从F区谷仓那边送过来的,我看他们身上带备剑标志了。”
“钱大陆呢?”
君长歌问的急。
“这我不知道,听他们说是全灭了,怎么了姐?”
君长歌不再欺负蒙池,猛地从廊前坐起,抱臂靠在柱子边缘,不悦情绪溢于言表。夜无垠收了手中的书,看向完全搞不懂状况的赵孟,和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蒙池,简单的解释“几个小时前,备剑的钱大陆绑架了蒙池,我们刚从备剑那里回来没多久。”
赵孟长大了嘴巴,看了看一旁沉思的君长歌,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蒙池,不可置信道,“你被备剑那种十八流佣兵团给绑架了?!”
夜无垠,“……”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先问备剑是不是她们杀的么?
蒙池羞红了脸,结巴的说,“对,对不起,但,但是四小姐和双流阁下绝对没有杀他们。”说的义正言辞,赵孟摆摆手说,“我知道。”说完扭头问君长歌,“姐,谁往你身上泼脏水?”
这份信任出乎夜无垠的意料,而更让夜无垠出乎意料的是君长歌的答复。
“君继法。”
夜无垠,“……”
赵孟释然,紧张感骤然散去,又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去给幺妹抓痒。
“哦,我说的呢,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话至此时,言语稍顿,微微摇头,又否定了之前的说法,“不对,君继法绑架小废物是他干的出来的事儿,但是杀备剑他下不去手,这事儿有问题。”
她这么一说,赵孟回想起君继法的作风,确实有道理,坏是坏了点,但还不至于到这种枉顾人命的地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风系晶核打发了幺妹后,赵孟起身说,“我知道了,你等着吧,我查去。”
君长歌点点头,“有活口就留下,我欠钱远航一杯酒。”
“明白。”
赵孟说完就往外走,君长歌又坐回了廊前思量着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后,又沉沉的叹了口气。夜无垠看她如此,想了想还是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君长歌看她一眼,摇头,“目前还没有,这事儿要么是君继法做的,要么是夜无垠,不管是他们谁,我都不能轻举妄动。”
好冤。
夜无垠这么想着,无语的问道,“你哥到底怎么回事?”
“他神经病。”君长歌说的不耐烦,夜无垠知道她没想在这上面细谈,便也不再多言,又重新拿起了书,还说了一句,“权势之争我不了解,需要打架的话随时叫我。”为了确保这话的可信度,又补充了一下,“想弄死谁跟我说,顺手的事儿。”
君长歌笑,一扫之前的不耐烦,“说的真轻巧,我让你弄死夜无垠行么?”
夜无垠往下翻一页书,头也不抬的说,“除了夜无垠谁都行。”
“瞅你狂的。”
这哪儿叫狂,这是事实,再说我狂的时候你连个狂战师都不是呢。
是这么想的,不过话没说出来。蒙池在一边站着不是特别舒服,备剑灭团一事儿都因为他被人捉住,虽然不大明白这其中的道道,不过他多少是懂了自己好像是牵连了四小姐,面上红白交织,半大青年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愧疚之意显而易见。
“四小姐,属,属下连累您了。”
大概是因为夜无垠的‘狂妄’让君长歌心情从厌烦君继法的情绪中有所好转,所以面对跪在地上的蒙池也没有那么凶煞恶神,用算的上是安抚的话说道。
“这事儿不怪你,君继法不从你下手也得从别的地方下手,你老实点,少给我添堵。”
堪称温言,蒙池眼圈一红,眼泪没差点掉出来,还想再说些什么话的时候,力道不小的瓜子皮又一次打来,君长歌的声调也没了上句的温言,“别废话了,接着给我蹲去。”
这回蒙池没了怨言,老老实实的蹲好。夜无垠抽空瞅了一眼靠坐在廊前的君长歌,唇角微微上翘,她现在一点都不好奇君长歌是怎么以二十几岁之龄能在北荒团副这个位置坐的那么稳了。
……
傍晚的时候,赵孟再度折返,夜无垠觉得他这个情报工作做得是相当优秀,不仅速度快,效率也是高的离谱。得到的结果是备剑佣兵团惹恼了北枪,一个不悦就把人全都杀了,好在钱大陆跑的快,捡了一条命,物证没有,到是人证出来一大堆,‘寻宝’的工作人员瞅着君四小姐去了谷仓,又有几个流浪汉假扮成佣兵的人说瞅见君四小姐动手杀人,还有几个小孩儿瞅见了钱大陆仓皇出逃。讲真的,用脚去想都能想出来这问题何在,君长歌真觉得君继法做的这出,太侮辱她智商,君继法往她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佣兵圈子里到底有什么潜规则,也不想想除了备剑这种十八流佣兵团谁敢接他这个活儿?不过这倒是没让她生出什么愤慨,和君继法的拙劣手段相比,她更想知道钱大陆现在在哪里。
“钱大陆人呢?”
君长歌这么问,赵孟蹲在一边伺候幺妹,头也不抬的说,“钱大陆受伤了,我把他藏在别苑,有人照顾,据钱大陆说,袭击者实力极高,而且不止一个人,尸体我也看过了,是雪痕的手笔,但是没证据,你什么时候见他去?”
“不见。”
君长歌说完又道,“你把他送出盛京,这趟浑水别让他趟了。”
赵孟起身,安抚着幺妹又问,“那你怎么办?虽说佣兵不受《东盛法》保护,但是这事儿要是在圈子里传出去,该说咱们北荒仗势欺人了,现在就钱大陆一个活口,他要是再给人杀了,那就真洗不清了。”
“无所谓,夜无垠借着君继法的手,续了后面的局,目的就是借着我的手把君继法给折腾出来,让君家出乱子,我杀佣兵这事儿和君继法□□这事儿根本无足轻重,要是给夜无垠抓着机会,那我是真傻。”
君长歌说的果断,起身站起又道,“你现在就把钱大陆送出去吧,团长那里我自有交代,欠给钱远航的那杯酒,也算是还清了。”
赵孟点头,丁点质疑都没有,“行,那我这就过去,诶,姐,出了这事儿,老大是不是得骂你?”
君长歌想了想北渊的脾气,无奈笑笑,骂她都是好的了,八成得打她。是这么想的,不过倒是没说,摇摇头道,“没事儿,你去吧。”
赵孟点头,随即大步离开。
夜无垠收起了书,瞅了眼将行的君长歌,后者也回看过来,虽然没说话但那眼中的意思拒绝同行,夜无垠也不说话,微微耸肩就等着她开口。君长歌瞅了瞅自家女友又瞅了瞅一边的小可怜,微微叹息道,“你过来,你留下,老实待着,不许跟我出去。”前半句是对夜无垠,后半句是对小可怜。
小可怜看上去更为可怜,夜无垠笑笑抬步跟上出了这君府的‘听歌台’。
……
君长歌盲猜北渊在发脾气,结果一猜一个准。刚进旅馆,就听见旅店内有砸东西的声音。齐桓瞅见她过来,连楼梯都不走,直接从上面跳到了君长歌眼前埋怨道,“你脑子有病啊,动备剑干嘛?”
君长歌笑笑,瞅着齐桓道,“你看我像是动备剑的人么?”
这么一说,齐桓动了动眼珠子,上下扫了几眼,发现确实不像是能动备剑的人。君长歌也不说话,缓步上楼,走到门口的时候,敞开的门内飞出了一只带酒的木杯,这让她回想起来木杯砸在脸上的疼痛,老实说第一次被砸的时候还感觉挺屈辱的,后来次数一多她就习惯了。刚要迈步进去,立在一旁的午笑就拉住她的胳膊,小声说。
“要不等会儿,现在火大着呢。”
就算火再大,也得现在上,等火消了再过去,就不是被砸个一两下那么回事儿了。苦笑一声君长歌微微摇头道,“那能有什么办法。”
话说完,拦住要跟上前的夜无垠,“你在这里等我。”
夜无垠耸肩,摊手表示,“我可以证明人不是你杀的。”
午笑闻言,紧皱的眉头总算舒缓开来,只想着人不是君长歌杀的,自家大佬也用不着怪罪上她,刚想着跟她一起进去分摊一下大佬的怒火,就听君长歌又道,“不用,你等我就行。”午笑想说的话没说出来的时候,君长歌已经头也不回的步入了室内。
果然,迎面便是一记茶杯,庆幸的是这里头没水。瓷器碎在头上,刺破了少许头皮,渐渐的淌下血来。
“还他妈知道过来!动手的时候想什么来着?!!”
咆哮声响,夜无垠在外面听着有点不舒服。
君长歌能从这力度上感受到北渊的怒气,想说句人不是我杀的,不过看北渊这情况,估计这会儿他也听不进去,伸手抹去头上淌下来的血迹,想了想开口道。
“上次见备剑的时候是五年前,我还真没想到挺大的一个团会混到这种地步,钱远航怎么死目前尚不可知,不过我到是知道了,他儿子钱大陆是真的不行。”
“不行你他妈就把人给宰了!现在成什么样了?说我北荒人多势众,攀上你们君家高枝了,开始不把三流货色放到眼里了?谁他妈稀罕你们君家啊?啊?老子会在乎一个区区公爵?!”
这话难听到极致,即便君长歌再不待见君都,可听了这话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站到一侧抱臂背靠在木株上,淡淡的说。
“团长,这件事儿是我二哥要害我,钱大陆临走前给我说了,擦黑封口,封不了口擦黑也行,我二哥对外人上胆小怕事,狠劲儿就会对我使,他没胆子对备剑下死手。”
说着她抬头看向北渊,继续道,“我虽然以北荒的身份参加大试,但是数月前我就退出北荒了,圈子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那些不知道的人也无足轻重。”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北渊怒极,君长歌气息一凝,到嘴边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
——只要把责任推给我,就连累不到北荒。
这是她预想的,也是在听到赵孟答复之后就盘算好了的说辞。只要放出这个消息,北荒就不会被牵扯到其中,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说她君长歌忘恩负义,不会说北荒仗势欺人。不过是名誉上的受损,不会给北荒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点亏损和澄清此事将要付出的代价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所以她才无所谓接下泼在头上的这盆脏水。
这是思量好了的事儿,只是在这一刻看着北渊的时候就无法如期上演了。
她不能说。
北狼之嚎,荣辱与共,无论是‘荣’,还是‘辱’。
沉默良久后,君长歌长叹一声,站直身体,坦言相告。
“团长,君家于我有生养之恩,北荒于我有再造之恩,手心手背皆是肉,不能弃,不能舍,人是我杀的,备剑绑架我侍从在先,惹了我君长歌就是他该死,惹我北枪也是该死,灭他满门更该如此。”
赤瞳灼灼,毫无闪烁,她就往那一站,身条笔直,说的理所当然,做的天经地义。莫说是悔意,便是连半点心虚都没有。北渊瞅着她,一双紫眸闪烁不定,原本站着训人的他走到一边,坐在了软椅上,又添上一碗凉茶。
“你是北荒团副,君家四女,北荒是‘东盛三统’之一,你君家更是四公之首,丫头,树大招风,你这样树敌,是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君长歌笑,侃侃而谈。
“树已经大了,不管我招还是不招,风都会来。辱我者,我必加倍辱之,欺我者,纵耗千里我必斩之,先礼后兵是君子之行,先兵后礼才是王者之风,我君长歌姓君,但我不是君子。”
北渊饮下一口凉茶,再度看向君长歌,轻笑道。
“你野心真是大,我就问你这事儿你怎么办?”
“不办。”
“不办?不办丢的就是你君老四的脸,丢的也是我北荒的脸,你咽的下去?”
“咽不下去也得咽,不能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失了阵脚,不过就是一个三流佣兵团,我还需要顾及他们不成?”
“哼,滚吧。”
北渊发号施令,君长歌笑逐颜开。
“谢了,团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