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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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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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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定元年,十一月齐孝昭皇帝高演崩于晋阳宫,时年二十七岁,归葬文靖陵。长广王高湛登基。

  保定三年,历经多年努力,宇文护成功迎回在齐国扣押三十年的母亲,周齐关系改善。

  保定四年,突厥率兵东进,逼迫周朝出兵伐齐。两国虽交好,但畏于突厥实力,宇文护最终下令尉迟迥任先锋出兵潼关,进军洛阳,齐国公宇文宪,郑国公达奚武驻扎邙山。然则齐国兰陵武王高长恭五百单骑奇袭邙山阵营,周军自乱阵脚,邙山之战惨败,兰陵武王高长恭一战成名。传说他身骑白色骏马,一身褐色战衣,一杆□□,奔驰而来,好像从天而降的古代战神。尤其特别的是,他面上带着狰狞的罗汉面具,从来没有人在战场上见过他的真容。这样一个英武的将军,虽是齐人,但是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坊间传闻不绝于耳。有人说他样貌绝美,在这人世间不可方物;也有人说,他面上又一道可怕的伤疤,因此才带着面具;还有人说他是天神下凡,凡人不可窥探其样貌,否则就会以亵渎神明之罪贬去阴间做苦役。虽然有些确实让人哭笑不得,但是如今高长恭已然成了当世闺中少女心中的向往,比当年的独孤信有过之而无不及。

  保定五年,周朝在于齐朝僵持良久却始终没有战果的情况下,最终选择撤兵,齐朝遣使与周朝通好。三月,因太史官夜观天象,发现有彗星出现,认为是除旧迎新之象,高湛因此传位于太子高纬,群臣尊高湛为太上皇帝。

  时间流逝的飞快,一转眼五年匆匆而过。这些年普六茹忠随从宇文护征战齐国,撤兵之后驻兵蒲阪,普六茹坚的同母二弟普六茹整也自行开府。我们二人算是真正的过了几年的二人世界。因为普六茹忠父子坚决不愿依附宇文护,这些年受了许多排挤。纵然右小宫伯是个肥差,但是这些年普六茹坚的官职竟然没有丝毫变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宇文护有意打压随国公府,可是普六茹坚好似完全不在意,每日除了上朝执勤,回来就是在书房里看书习字,他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和不满。

  或许他是为了不让我心里愧疚吧……

  这些年我也没闲着,普六茹忠一直希望多子多孙,而普六茹坚似乎也把自己五子五女的承诺牢牢的记在心头,我心中觉得愧对普六茹坚,因此也把此事放在心上,于是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保定元年,我诞下了一个女婴,普六茹坚说女儿的名字让我起,我经历过丧子之痛,再加上这多年来身边亲人皆受苦难,让我心里越来越恐惧。我总觉得是自己的存在,给身边的人带来的不幸,是我的存在,夺去了我儿子的性命。我从心底里害怕我的孩子还会遭受同样的厄运。或许是多年压抑的生活让我变得多疑敏感,纵然是期盼这个孩子,我却不敢对她关爱,我怕我的爱,会变成枷锁甚至灾难,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伤害。那时我看着秀竹怀里的孩子,粉粉的圆脸安静的睡着,狠了狠心别过了头,不甚在意的说道

  “那就叫阿大好了。”

  “……”

  普六茹坚听罢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我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有些意外和不满。于是斜眼看了一眼孩子

  “老大就叫阿大,老二就叫阿二,老五就叫阿五,好记也公平,没什么不好。”

  我说罢躺了下来对秀竹吩咐道

  “以后你就当阿大的奶娘,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用抱来,我想见她自会去看的。”

  秀竹有些不理解的看了看我,却也不敢反驳,我轻轻摆手,让她们都下去。

  我自顾自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我听见床边的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帮我理了理被角,默默的走了出去。他轻轻的关上门,而我却应声睁开了眼睛,我盯着头顶的罗账,感觉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我紧紧的咬着嘴唇,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我的孩子。

  保定二年,长子出生,普六茹坚虽然表现依然淡淡的,但是我看出了他眉宇之间隐含的笑意。他将长子取名“勇”,望长子能继承其衣钵,奋勇向前。

  这是我的第二个儿子,当他出生之时,我终于难以自抑,喜极而泣。然而当我稳住心神,却如同对待阿大一样,狠心的将这个孩子推了出去。

  保定三年到保定五年,我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最大的阿大也只有五岁,最小的阿四还在襁褓之中,中间的勇儿和阿二才刚开始牙牙学语,阿三还不会走路,这一家的孩子乱成了一锅粥。秀竹和小翠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府里光乳母就请了六七个,就连平时不善女工的梅子也加入了带孩子的阵营,身上染上了孩子身上特有的奶味。整个府里好像成了一个托儿所,全府上下都围着孩子们团团转。就连普六茹坚的三弟普六茹慧也被拉过来带孩子。我对他这个三弟印象很好,为人谦和低调,而且很爱孩子,尤其是勇儿,一直粘着他的三叔。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孩子,却跟别人亲近,换做任何人心里都不好受,我每每想到这里,总会自嘲的笑一笑。不好受也是自己选的,他可以从普六茹慧那里得到一些温暖,也总比在我这里冷冷淡淡要好得多。

  恐怕阖府上下,唯一两个处乱不惊的就是我和普六茹坚了。我心有芥蒂,梅子她们心里都清楚,也很识趣把我将这些隔开,而普六茹坚却是有些冤枉。他为人平素就比较严肃,不苟言笑,但对这些孩子却尽心尽力,虽然他从来没有哄过孩子,却尽力将最好的东西给孩子,请最好的乳母,平日的吃食也是大为讲究。至于如今才五岁的阿大,他已经着手去给她找师傅了。秀竹却一脸的不忍,认为阿大年龄太小,如今还是应该让她多玩玩。而我却不置可否,毕竟我自己也是五岁就开始学习古筝,在我的经验看来,五岁确实可以着手学习一些东西了。或许是因为他平日清冷的个性,和对待孩子们的严厉态度,使得孩子们与他不愿亲近。

  一次我去书房给他送参汤,看见他看着窗外玩耍的孩子有一瞬的失神,好像很想亲近,却不敢亲近的样子,让我心里一紧。他的样子让我心疼,二十四岁的男子,却像经历沧桑一样,连父爱也只能深沉的埋在心里。

  “你若真是喜欢,何必天天阴沉着脸。”我走上前,放下手中的参汤,走到他旁边帮他研磨。

  只是一瞬,他就回过了神,他沾了沾墨,看着桌上的奏折,沉默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幽幽的说道

  “事与愿违,如果我是升斗小民,我会成为一个慈祥的父亲……”

  他没有再说下去,我知道他的意思,处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温暖和慈爱是最温柔的利刃,如若有一天没有了父母的庇护,一切美好崩塌之时,就是这些孩子毁灭的时候。他对我对孩子的冷漠态度置若罔闻,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这几年的生育让我的身体有些不适,我本就因为早年之事身体欠佳,如今有连年生产,导致身形暴瘦,怀阿四的时候几个月都下不了床。普六茹坚知晓我的身体状况,所以虽然谁都没有提起,但是却是心有灵犀的,生完阿四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他从东边新罗国,也就是现今的朝鲜弄来了千年的人参给我补身子,从西南的濮部弄来了冬虫夏草给我调理,还有红花,枸杞,不计其数。我的身子在他的细心照料下才渐渐有所好转。

  平静的日子容易消磨人的心智,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带我走遍大千河山,但却在闲暇时,一同游遍了长安城周边。去骊山爬山游玩,那里存有当年汉朝武帝为抵御匈奴设立的传信炮台。普六茹坚告诉我,当年匈奴曾多次打到骊山,甚至在汤泉宫还能看到远方匈奴人的火把,以及成千上万的马蹄声。蹬蹬的铁骑一次次撞击着武帝的内心,提醒着他数代人的牺牲。那些践踏着尊严的马蹄声最终却成了他心中战胜匈奴的战鼓声,成了他日后抗击匈奴的最初的动力。我看着那些已经残破不堪的夯土烽火台,遥想着当年的金戈铁马,内心不由得感到悲凉。战争不止,普六茹坚恐怕不会知道,这里,还有这不远处的长安城的浩劫仍在继续,千百年后的人们来到这里,却早已无法体会今日我们二人站在这里时心中的那些澎湃和悲凉了。他静静的看着远方,好似想将遥远漠北看的通透,他身材高挑,阳光洒在他的侧颜上,显得明媚而精致。他眼神中的辽阔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透亮,我有些失神,我知道他的志向在何方,不止是脚下的骊山,不只是长安城,辽远的漠北,突厥,就好似当年的匈奴,他或许在期许着,通过自己的努力,征服那片百年来没有南朝人再踏上的土地吧。

  这五年来,虽然失意,日子却过得平静,游山玩水的日子让我有些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仇恨和责任,有时甚至想着,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事情该来的时候总会来,躲也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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