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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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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血色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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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小怜的救助救活了全城的军民,梁士彦并不节约这些粮食。他下让所有官兵百姓吃好喝好,把每一日当成最后的晚餐。

  齐军不再攻城,围而不剿。或许是高纬改变了计划,想将我们困死,亦或许是他们分兵阻截西边而来的王师,不再有心思对付我们。

  我的食物,也从米粥变成了米粥加饼,偶尔还有一两片肉末,那滋味,竟是远远好过我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

  事后才知,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十二月,初三,宇文邕率大军渡过高显。

  如此速度,实属罕见。他于高显下令宇文宪率先头大军直扑平阳。杨素率领其父旧部为先锋,带着部下骑兵直奔平阳而来。

  此次出征,杨素已然战功赫赫。尤其是当初撤兵之时,宇文宪被围,杨素率领部下十余人苦战解围,宇文宪因此顺利逃脱。

  此举令杨素一战成名,守司成大夫,食邑五百户。

  十二月,初四。

  宇文邕终于……终于到了平阳。

  梅子激动的冲到监牢,守卫我的士兵早已不知去向,梅子直奔我的牢房,甚至重心不稳,摔了一跤。

  我已有了气力,急忙起身将她扶起。

  “夫人……夫人……来了……终于来了!”梅子气喘吁吁,死死的抓住我的双手,她手指震颤,激动的浑身发抖。

  “多少人?”

  “各路军队还未集齐,若是全部集合,至少八万人!东西绵延有二十多里地呢!”

  梅子道。

  “……”

  我一听,不禁沉下了脸色。

  八万人……如今城中只有一千多人……

  而齐军,有整整十万人!

  十万整装待发的齐人,有斛律光和高长恭所留下的精锐部队。战法老练,士气仍是大盛。

  如此,能有多少胜算?

  “夫人……”

  梅子见我面色不善,问道

  “可是担忧什么?”

  “齐军可有何异动?”我冷静下来,问道。

  “高纬惧怕周军,提前在西路修了战堑,自乔山属于汾水。此战堑极深,就连战马也难逾越。如此着实是个问题。”

  “今日于城墙之上,我已看到宇文宪驰马与战堑旁观察许久,才策马而去。想必他们仍未有解决之法。”

  “……”

  我蹙眉深锁,不发一言。半晌,我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战皇上他们固然重要,然而冯小怜……也是此战的关键……”

  初六,周军集结,八万人如同攒动着的滔滔江水,于城墙之上望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宇文邕并未于中军大帐之中畏缩,而是独骑高头大马,在宇文宪等人的随侍下亲上阵前,所到之处,高呼主将姓名,给予慰问鼓励。将士们见到皇帝亲临阵前,皆如打了鸡血般,士气裕隆。

  相交齐军之处,却不似周军般的气势。齐军于战堑北侧竖起屏障,俨然一副防守之势。而高纬本人更是不知所踪,似是与冯小怜一同躲在大帐之中,不知所谓何事。

  梅子与我一一道来,虽是无法亲见,但那股逼人气势仍是让我热血沸腾。

  梅子鲜有的高亢之声,描述着宇文邕与阵前高呼将帅之名的场景,那样的热血,那样的亢奋。

  就算前方是洪水猛兽,有如此的气势在,好似让人忘却了恐惧,只有勇往直前的动力。

  “奴婢甚至听到了独孤善的名号,二郎君好似也带军而来!”梅子激动道。

  “二兄也来了?”我惊讶片刻,担忧道

  “他的身子……”

  “夫人放心,二郎君本就是习武之人,若是身子不好,岂敢前来。那不是给军队拖后腿吗?”梅子安慰我道。

  “阿延在吗?”我问道。

  “这……”梅子蹙眉思索,过了片刻,说道

  “奴婢……并未听到郎君的名字……”

  “他没有来?”我的心一沉,眼前却浮现出之前所做的那个可怕的梦境。我浑身一震,心中好似被刺了一剑,疼的我猛地痉挛,眼前晕眩。

  “他为什么没有来?”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好似右路三军镇守东面,并未被皇上召回。”

  梅子急到。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住她,我担心她在骗我。

  我紧张的喘着气,手指甲嵌入了梅子的肩膀,她疼的蹙眉,却仍是不敢移开自己的视线。

  她眼中清澈,我看不出任何的欺瞒。

  我不知该如何反应,心中空落落的……

  我该如何反应……

  他不会死的……

  他若死了,我一定能知道的……

  他若死了,我怎可能安然的在这里……

  我和他是一体的……

  我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猛地松开了梅子的肩。

  她也好似攒了气一般,突然的松懈,让她后退了两步,靠在了牢门上。

  我努力的平复心绪,让自己冷静。

  他是右路统帅,如果真的有三长两短,我一定早就知道了……

  他不会有事的……

  “夫人,右路并无大战,您不必担心。”梅子道,

  “只是……我们这边没有消息……高郎君入城之后也未曾回去……想必郎君肯定心神不安……”

  “呵呵……”

  我听罢自嘲一笑

  “你说的没错……怕是如今,我们才是最危险的……”

  *****************************

  齐军与周军在战堑南北对质两日,每每周军想要逼近齐军,便有战堑阻挡,相持不下。

  如此三日,战事胶着,而平阳城仍是被困,而这三日之后,冯小怜的军粮便未再来。

  如此,即使援军就在眼前,城中仍然是饥肠辘辘,朝不保夕。

  渐渐地,城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以梁士彦为首的将士们认为应继续坚守,等援军过堑之后,再出兵两面夹击。而另一批人却觉得,援军近在眼前,若是我们仍是困守平阳,只怕会贻误战机。

  只是第一次,城内出现了分歧。

  当前路黯淡之时,人们得以坚守。而当终于希望之门打开之时,却终于为了这渴望的光芒而出现了裂痕。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渐渐地,有分裂之势。

  主张出兵之人,欲擅自打开城门,带兵而出。被梁士彦除以军法。

  梁士彦负伤,亲自拿着自己随身佩戴的利剑,于平阳府门口的高台上,将违令而行的下属削首。

  城下的百姓哗然。

  本是一起前行的战友,转瞬之间,变成了罪犯。

  听梅子说,台下一片寂静,那将士的头颅滚下台阶,咚咚的响,血顺着台阶留下。场面血腥,却没有人惊呼或者惧怕,所有人的静静的看着那仍是怒目圆睁的头颅,沉默不语。

  我不言,因为我赞同梁士彦。

  此时若是出城,只可能功亏一篑。

  他的做法或许偏激,但是与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可惜,造化弄人。

  行刑之后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齐军竟自己开始埋土填堑,把战堑中的水,引向南面。擅自主张,填平了自己修缮出来的屏障。

  一行人于城墙之上观看,皆惊得面面相觑。

  没有人知道,高纬在想什么。

  高纬在想什么很简单,只要能让冯小怜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

  果然,战堑填平,周军便立刻发起了攻击。

  或许这样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在高纬的眼中,只是用来愉悦冯小怜的工具。双方军队刚刚接触,高纬和冯小怜便现身战局之中。他们二人策马前去观战。冯小怜一身粉色络纱丝群,身披貂裘,头上满是步摇华胜。甚至在这酷寒的冬日,她的鬓角仍是挂着娇人的桃花。

  高纬的双眼一刻不停的紧盯着她,在高纬的眼中,只有美人,没有江山。

  纵使是交战,齐军的经验老道,训练有素,仍是给周军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周军阵法严谨,纵使是杨素这等猛将也很难将其中任意军阵撕裂。

  杨素甚至负了伤,仍是不能撼动齐军分毫。

  想必就连宇文邕也未曾想到,高纬亲率的齐国精锐,竟然有如此战力。

  纵使是皇帝亲自督战,仍是岌岌可危。

  终于,到了此时,梁士彦不再坚守。

  周军已过战堑,再也没有任何阻碍。如今战事艰困,平阳城坚守一月,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若是如今仍眼睁睁的看着王师溃败,那便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梁士彦下令打开西门,他的贯穿伤仍是渗着血,却并不能在阻挡他分毫。

  想必,就算是没了这条命,这一仗也一定要胜!

  可一千多人的部队,能有多大的助力?

  很快他们便融入战局,与之厮杀,再难分辨。

  平阳城下,如今是毫无顾忌的屠杀,纵使是佩戴领巾颜色不同,却早已被染成了血红。

  是敌是友,也以分不清楚。

  如今,只有杀戮,才能存命。

  正午的阳光,本应温暖,然而今日,我从窗外看到的,只有血色。

  这便是真正的残酷,任何的胜利,都是血铺成的。

  从古到今,皆是如此……

  天佑大周,历史总有它的必然。当周军拼尽全力,仍是无法抵抗齐军攻击之时。突然冯小怜惊叫一声

  “皇上!我军打败了!”

  话音刚落,陪在一旁的穆提婆便神色聚变,立刻惊叫道

  “快!快!护送皇上离开!”

  言毕,高纬不管不顾,拉上冯小怜的坐骑便掉头退奔北边的高粱桥。

  皇上临阵脱逃,乃是战事大忌。

  如此这般,齐军突然军心大乱。人人皆以为齐军已败,刹那间溃不成军,本是严阵以待的齐军,开始四散而逃,踩死的,误杀的不计其数。

  周军趁机整兵追杀,只要是齐军立刻斩杀,绝不留活口。

  尤其是在阵前的杨素,早已杀红了眼。他举止轻盈,然而却极度的果决麻利。所乘精骑经过之处的齐军,皆被他一剑封喉,惨死沙场。

  ……

  巢焚原燎……

  鬼烂神焦……

  曝骨履肠……

  夕阳如期而至,而此时的平阳城外,早已血流成河。

  军用物资,军备器械弃之如敝履,堆积如山。

  如此惨烈的,又如此戏剧的大战,就此罢战息兵,尘埃落定。

  *****************************

  庚戌(初六),各路军队一齐集中,有八万人,逐渐向前推进,兵临城下摆开阵势,东西绵延有二十多里地。

  先是齐人恐周师猝至,于城南穿堑,自乔山属于汾水;齐主大出兵,陈于堑北,周主命齐王宪驰往观之。宪复命曰:“易与耳,请破之而后食。”周主悦,曰:“如汝言,吾无忧矣!”周主乘常御马,从数人巡陈,所至辄呼主帅姓名慰勉之。将士喜于见知,咸思自奋。将战,有司请换马。周主曰:“朕独乘良马,欲何之!”周主欲薄齐师,碍暂而止,自旦至申,相持不决。

  齐主谓高阿那肱曰:“战是邪?不战是邪?”阿那肱曰:“吾兵虽多,堪战不过十万,病伤及绕城樵者复三分居一。昔攻玉壁,援军来即退。今日将士,岂胜神武时邪!不如勿战,却守高梁桥。”安吐根曰:“一撮许贼,马上刺取,掷著汾水中耳!”齐主意未决。诸内参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远来,我何为守堑示弱!”齐主曰:“此言是也。”于是填堑南引。周主大喜,勒诸军击之。

  兵才合,齐主与冯淑妃并骑观战。东偏少却,淑妃怖曰:“军败矣!”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齐主即以淑妃奔高梁桥。开府仪同三司奚长谏曰:“半进半退,战之常体。今兵众全整,未有亏伤,陛下舍此安之!马足一动,人情骇乱,不可复振。愿速还安慰之!”武卫张常山自后至,亦曰:“军寻收讫,甚完整。围城兵亦不动。至尊宜回。不信臣言,乞将内参往视。”齐主将从之。穆提婆引齐主肘曰:“此言难信。”齐主遂以淑妃北走。齐师大溃,死者万余人,军资器械,数百里间,委弃山积。安德王延宗崐独全军而还。

  齐主至洪洞,淑妃方以粉镜自玩,后声乱,唱贼至,于是复走。先是齐主以淑妃为有功勋,将立为左皇后,遣内参诣晋阳取皇后服御翟等。至是,遇于中涂,齐主为按辔,命淑妃著之,然后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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