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冤家路窄
因吕妃得大赦的俘虏,罪犯大批涌入京城,中间还夹杂着几股蛮夷流民,还有逃荒的百姓。当五花八门的混在一起,就成了大染缸,分不出清红皂白,时不时就有杀人越货之事发生。在人们的谈话中,随处都能听到那句流传百年的谚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每每听到,蒋明辉总是心虚地摸摸脑袋,头上顶的这个发型足以说明他的异心。直到碧瑶给他的脑袋扎了一块头巾,这才将他易成这个方国的一份子。
都城已拉响黄色警报,对所有进城的人都一一盘查,若是身份可疑,直接当成蛮夷带走。林恩和蒋明辉还有碧瑶三人一直都躲在城门远处看着,想出城远没想象中简单。新上任虎贲的邓汉炎带兵在各个城门之间巡查。这几日,连续不断的有被俘的犯人打为奴隶后被送往贵族的封地。这次跟以往不同,这次奴隶分配由天宿厅卜正星宿亲自调配,再加上邓汉炎负责看押,京城内众人的好奇心早已经蠢蠢欲动了。
奴隶,是为了恢复鬼方国的生产力,扩大生产规模而来的产物。主要组成是战争的俘虏和方国的犯人,还有一部他是骚扰边境的蛮夷。放在鬼方国命如蝼蚁,来去都只不过一把尘土。战俘是奴隶的主要组成部分,也是最有威慑的一股力量,随着战俘暴动的兴起,鬼王屠杀了一大半的奴隶,近年来蛮夷流民四起,也成了奴隶的另一个来源,现在鬼方国奴隶的数量已越来越多,积聚起来,也是一股相当可怕的力量。眼下,兴师动众的镇压奴隶,全城紧张的气氛,仿佛又回到鬼王继位之初的战乱,一片一片的狼藉和空城,只有复八军士兵的脚步声绵绵不绝。
大部分被镇压下来的奴隶都送到了冯府的领事林,冯志却忧心重重。就连狮岗城刺史,宣威将军邓汉炎也被调回来安排在了领事林。隐隐约约中,冯志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也许问题就出在这些奴隶当中。邓荣思来想去,除了鬼王想借机收回分散的权力,还有一个原因是如此数量的奴隶放在领事林易于管理。领事林北面环守阳山,西面靠渭河,南面是地势险恶的招摇山,奴隶囤在这里,插翅难飞,即使有异动,也危及不到北冕城。没有比领事林更合适的地方了。
入夜,领事林的兵力比白天加了一倍。巡查的脚步声踏破了北冕城的宁静,中城大街上每隔一里就多出一个岗哨,邓汉炎带着士兵来回查看。连续下了几日的雨,前天,雨才停,被大雨洗过的天空暗的像一块涂了墨汁的黑布,没有一颗星星。这个夜晚,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王衍和杨轩。王衍和杨轩在对待邓汉炎回调京城一事,有着高度的一致,均觉得邓家会借此瓜分朝中的兵权。二人心意也一致,都希望邓汉炎出错,对他监管的区域也是百般制造骚乱,命人一起参与暴动起义,鬼王派师氏桓杨和司马剑洪查看。
邓汉炎也查出幕后主使是王衍和杨轩,邓汉炎将此事说给邓荣时,邓荣没有说话,邓荣因无力与太保和太宰抗衡,隐忍下去,这种隐忍是邓荣在三年流放之中才学会的,他还不能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那般,熟练应用,没有谁天生有忍的性格,勾践也是,忍都是被逼出来,就像说谎话一样,真话说多了没有人信,只能改口说谎言。而邓荣的这种忍,更多的无奈,在强权面前,他斗不过,也打不赢,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即使他府上的家兵战斗力不亚于复一军,但他不能明目张胆地调令自己的府兵。
天宿厅这几日无祭祀,却比任何祭祀时间都要忙。常常看不到卜正星宿的身影。他除了忙着关押蛮夷外,还在找人。他找人的方式也跟别人不同,不声张,也不与任何人商量,只从鬼王身边借调了剑洪将军,带着一军士兵向城北而去。通幽镜显示,他要找的人在北边犀牛岗。按计划,林恩是应该出现在白云庙的,现在不仅人没有出现在白云庙,反而混在□□的奴隶之中,星宿也无从下手,只能根据通幽镜显示的大概位置来寻找。为避免发生意外,星宿安排了邓汉炎守住重要据点。中央军对□□的奴隶也手下留情,只要是女的,只能活捉。调动复八军的消息还是第一时间被缘祁获得,缘祁以为与缘遥有关,却从中层军官处听到,太傅星宿在寻一女子。缘祁也派出一军二十五人,跟在星宿后面,想看看他父王与星宿之间在搞什么名堂,缘祁猜测,所需之事必与不在京城的嫡长子缘遥有关。
在都城转了两天,林恩和蒋明辉还是一无所获,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也不了解眼前的情况,凭碧瑶所讲,才对这个地方有了一点认识。鬼方国,也称鬼方,鬼方其实是商周时期我国西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而且还带有很强的游牧民族性质。鬼方的核心是怀姓九宗,就是说鬼方国的核心就由九个部落组成。起初,他们规模并不小,最后还是因为经常侵扰中原地区,而被周武王派兵攻打,武王当时放言“天涯有多远,他们就被赶多远了”。果然,现在他们被赶到了这个连蒋明辉也不知名的地方。在所有史书的记载上,对鬼方的记录都只有廖廖数笔,蒋明辉也只记得几个字, “鬼方易”,翻译过来就是逃走、迁徙。从此彻底地消失于历史之中,甚至连一点印迹都不曾留下。
“九宗之中,还有那几宗?”
“何氏,宝氏,冯氏,倗氏,还有王族復氏。”碧瑶像背历史一样作答,她回答完后,突然回头看着蒋明辉,明明,他的着装就是蛮夷,为何会对方国内的情况这么了解?
“那你姓什么?”林恩听着二人的谈话,这几个氏,都是姓,她也想聊一聊碧瑶的身世情况。
“我没有姓氏,只有贵族才有姓氏。”这恰恰是碧瑶将蒋明辉叫作“公子”的原因。蒋明辉有姓氏,说明他是贵族。只是这身打扮,碧瑶还分析不出来。
三人搭伙前行时,碧瑶一直叫着比自己衣衫还要破烂的二人为小姐公子,蒋明辉实在听不下去,问碧瑶。
“你家可还有衣物?”
碧瑶诚实地摇了摇头,回答没有。别说衣物了,就连那一间用茅草搭起来的小屋,也在半个月前,被一场大雨压榻了。
蒋明辉说。“那你就别叫公子和小姐了,你看,我们两个穿的还不如你。”
碧瑶旋即要将自己的一身破衣送于林恩,被林恩制止了。
“对,你叫我的名字,林恩。”碧瑶高兴地点头答应,这是林恩认可了她,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她回头更卖力地称林恩小姐。
林恩竟与碧瑶相处愉快,二人谈话也多无重点,观点倒相似,她们二人谈论这里的情形,贵族和九宗,林恩认为,贵族一定是财富站在金字塔塔尖之人,蒋明辉听得直摇头,这是现代人的思维。现代社会上,真正存在的贵族已廖廖无几。贵族,除了财富,真正尊贵的是他们的血统和阶级。底层人乐于相信,等级是以拥有财富的多少来作为标准的,生活在中层的人承认,金钱与等级差别有关,接近上层的人认为品位、价值观甚至生活格调和行为方式都是判断身份等级重要的标准。而在上古时代更为明显,贵族都是正儿八经地有名有字,这也是当时贵族子弟的通例:婴儿出生三个月后,要择吉日剪一次头发,并由其父命名;男孩长到二十岁,女孩长到十五岁,则要举行冠礼或笄礼,由嘉宾取字。有名,意味降生;有字,意味成人。此外还有一系列的权利和义务,但只有贵冑子弟才有,平民子弟是没有的。有了字,就有了尊称,这也是平民子弟没有的。这就注定贵族生来就不同,既高贵又会高傲,像韩非,作为王公贵族,被秦国下狱时,他明明有足够的时间自救,却活生生地死在自己的高贵感上,因为他无法克服内心深处那种高贵感,有事没事都会流露出居高临下的派头。怎么可能愿意低头折腰自救?
高贵者总是少数人。这种高贵,在后来缘遥的身上被淋漓尽致地体现着,虽然,他祖上只是平民,但他是王族,整个国家都是他家的,他理应有这种居高临下地作风和派头。缘遥字若虚,他舅父萧景取自虚怀若谷。蒋明辉在他身上看到的是宽容和狭隘共生的性格,他既有王者之风,天下英雄之姿,又有小农意识,当他作为嫡长子归来时,他自命不凡的出身让他将一切都拒之门外,他活在贵族的礼制和梦里,那天生的高贵和高傲,也成了他的枷锁,让他一生都在孤独,过于任性和感情用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悲剧。
当有官兵追来时,他们三人也夹杂在人群中逃跑,当有打斗时,他们三人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地方躲好。看到吃的东西,三人都会统一的停下脚步,站在食物面前,半天都不肯离去,仿佛闻着食物的味道,他们就能吃饱了一样。此刻他们身上再也没有能换钱的东西了。饿到没力气时,只能大口喝水,他们也跟在蛮夷流民中一同去寻吃的,却遇到了百司吕继才,吕继才兼复一军的军长,在这种非常时期,复八军也被派出来□□,在永安大街上,有蛮夷流民抢夺路人财务,引起骚乱,吕继才带着官兵赶来镇压,吕继才对庶族平民和奴隶向来连一分神都不愿意费,他问都不问的就对着被围起来的人大开杀戒,暴躁的性格跟缘祁相仿,他将奴隶一拔一拔分开,像组建军队一样,五人一伍,一剑划过去,这五个人都会不同程度的受伤。听着人群中发出的惨叫声,吕继才的精神亢奋。
林恩吓得瑟瑟发抖,为护林恩,蒋明辉挡在林恩前面,吕继才的剑依次划过,刺伤了蒋明辉的背,还好,他排在第四个,当剑划过来时,他又侧身将林恩护在身底下,被剑梢扫过,挑破了他本来就破烂的衣服,留下一道皮外伤。
“吕大人,只是一介奴隶,我劝吕大人勿动怒,伤了身子。”邓汉炎出现制止住了吕继才。
“邓将军都这么说,确实是我火气大了。”吕继才不甘心地对着邓汉炎陪笑脸。
吕家与邓家三年前已结怨,此时邓汉炎正是鬼王面前红人,吕继才也不敢得罪邓汉炎。今时不同往日了,吕妃一死,吕家的声势也弱了,树倒猢狲散,吕继才也仅任复一军师长,兼百司,管理王室内廷的各种事务,他身边还能围着一众狐朋狗友,全是因为他父亲在朝中任太师的权威,他父亲虽然领三公的头衔,却并无多大权势,前有太傅,后有安国公杨轩,吕明仕也被压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吕府被封武平侯还是在吕妃去世后百日,这次赐封,也是靠着吕妃那点儿还未散尽的阴魂之力。吕妃死了两年,阴魂之力已无,吕家也衰微了。
一股骚乱将官兵冲开,蒋明辉和林恩碧瑶三人也趁机逃脱,碧瑶告诉他们,刚才遇到的那个人是吕继才,武平侯的五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公子,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