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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皇帝当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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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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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寂安顿好澄明,站起身来,走到翟缨跟前,翟缨怒视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他眼中看出甚么来,但看到的除了痛心再无其他。

  了寂并未回答她,只低叹一声,旋即翟缨只觉颈后一痛,脑中“嗡”的一声,她便向后倒去,了寂收回手刀,将她接入怀中。

  看着熟睡中的翟缨,那清丽绝伦的脸孔,长而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还有那略显英气的鼻子,似白雪中落下的两瓣红梅般的唇,了寂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着痛。

  他并不奢望甚么,只祈求佛祖保佑,在眼前这个少女知道一切陷入绝望后,万万不可被执念吞噬生出心魔,从而变成那个他最怕看到的人,愿她依然保持善良和纯真,愿她......愿她......

  想到最后一个心愿时,他便苦笑一声,长叹:“了寂啊了寂,当日你接任方丈,就已晓得同她之间再无缘分,可这几年你竟还在幻想能同她守望一生,真是痴人做梦啊!更何况她心里早已有喜欢的人,尽管那人几乎要了她的性命,可她连做梦都还在叫他的名字,而你在她心里,也只不过一个哥哥的身份罢了。”

  想到此,他愈发觉得封住翟缨的记忆是件十分明智的举措,尽管他心中明了,这记忆总有一天她会想办法恢复,但能封一天是一天,至少他能多一天看着她安然无恙留在自己身边。

  了寂很清楚自己对翟缨的感情,哪怕为了她去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同时,他又放不下信仰,深怕自己辜负佛祖!是以他经常陷入一种无能为力的矛盾中,两边都是命中之重,叫他不知如何取舍,可又清楚不可兼得的道理。这种无法取舍的沉重,已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将他推入几乎覆灭的境地。

  待翟缨从昏迷中醒来,已是深夜,填满房间的除了冰凉的月光,再无他物。翟缨揉了揉依然发痛的脖子,觉得口干舌燥,便起身倒了杯水润嗓。向窗外望去,清白的月光自树枝间洒下来,像极了一把洒落的碎玉。她推开门,沉沉的吸了口气,想要回家的愿望愈发的强烈。

  她回头看了看房间,白天墙上挂的那把剑已找不到,想是了寂怕她行凶收了起来,她只得空手出门,想趁夜深人静,偷偷溜出大悲寺去。

  然而待她打开小院大门后,却愤怒的发现,一路上,皆是守夜的大悲寺武僧,隐约还能看到了安等人的身影,在来回巡视。

  翟缨躲进暗处寻思,自己大伤初愈,不是了安等人的对手,若大摇大摆的出去打,还得像白天一样被了寂拍晕。万全之计,唯有趁他们不注意,看能不能偷偷溜出去。

  想到这里,翟缨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她所处位置到大悲寺山门的路线,继而一一查探,却发觉每条路都有武僧守着。了寂为了拦住她,竟然策划的如此周密,这反倒更加加重了她的怀疑。

  “我受伤前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个问题紧紧撅住她的每一处神经,犹如将她放在文火上慢煎一般。了寂越是拦着她,她便对了寂多一份恨意,直到此刻,恨到她下定决心待走出大悲寺,从此再也不会同了寂见面。

  正无计可施时,听到走廊拐弯处传来脚步声,翟缨怕被那些武僧撞见,惊动了寂,只得暂寻个地方藏起来。走了十来步,绕到月门后头,便看见一座禅房,里面黑灯瞎火,想是没人或里面的人睡熟了。她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借着月光,看到房中空空也,并无一人,她便长出了口气。走到床畔坐下休息,同时仔细倾听外面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打算等他们走远后再出去。

  此时眼睛不经意间落到床头一只黑色包袱上,而包袱旁边放着一把剑。翟缨去瞅那剑,线条流畅,十分漂亮,剑泛着青色的光泽,月光下,犹如洒下的一捧霜。她觉着此剑十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她垂眸沉思了半晌,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灵机一动,便去拆那包袱,想看看包袱里装的是甚么。

  随着修长的十指解开黑色的布带,缓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件被鲜血浸透的衣服,鲜红的血迹早已干枯变成了褐色,原先衣服的颜色被血迹覆盖看不出是何色。

  看到血衣的那一瞬,翟缨只觉一股血直冲脑门,撞得她头晕目眩。那衣服上除了依旧甚浓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那正是翟缨身上常有的香味。茉莉的清香混合着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随着一下一下的呼吸,她的心慢慢狂跳起来。她几乎认定,这就是她受伤时穿的那件衣服。

  十指触上衣领,她缓缓将衣服提起,蓦的有东西自衣服里掉了出来,滚到了地上。翟缨的心沉了沉,旋即往地上看去。

  月光下,躺着几瓣碎了的玉,莹润的白色中带着几抹血色,十分刺眼。

  翟缨不晓得她把甚么摔碎了,放下衣服去捡,可是当她拿起一瓣碎玉时,隐约中似乎看到上面刻着甚么字。她匆忙捡起碎玉,借着月光仔细去看,却仍旧看不大真切,便急着找灯,幸而桌子上放着油灯和打火石,她便急忙点上灯,凑到灯下去看。

  “端木黎颜”!

  玉上真真切切刻着的是这四个字。这正是她脑海里反复出现的一个名字......

  “端木黎颜、端木黎颜、端木黎颜......”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个名字,似乎有甚么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逐渐闪现:一张冷峻的脸孔?一袭白衣、孤绝料峭的背影?修长的手指间转动的茶杯?犹如看不到底的海子一般深沉的双眸?雪山深处红的刺眼的一片梅林?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人......

  片段逐渐汇聚,仿佛将要连成一副画,随着片段愈来愈多,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胃中翻腾阵阵。但这记忆来之不易,她想哪怕就是疼死她也要将它们全部回想起来。蓦的,脑中像是断了弦,所有的一切猛然消失,她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之中,只听得耳畔传来沉重快速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犹如大群猛兽狂奔而来,山摇地动、震耳欲聋;又好像汹涌的波涛,铺天盖地袭来,将她卷入深不见底的大海。

  她觉得大群的猛兽自她身体上狂奔而过,每一处骨骼都被它们踩成了碎渣,痛的她几乎要发狂。又觉得自己被海水淹没就要窒息,每呼吸一口像是有海水灌进肺里一般,疼的她头晕眼花,双眼血红。

  蓦然间,黑暗中冒出一点光亮,微小似针眼,迅速向她射而来,待看清时,竟是剑尖,十分锋利。那剑尖直直向她心口刺来,剑刃发出的寒气让她瞬间犹如置身千年寒冰之中。森森寒气里,握剑之人随着剑刃的接近逐渐显现,冷峻的脸孔、深不见底的眼眸、紧抿的唇......

  剑刃刺进□□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她猛地捂住心口,鲜血却顺着手指流了出来,顺着剑刃流了出来。方才听到的心跳声逐渐转弱,最终弱到消失......心口蓦然剧痛起来,方才骨骼碎裂的痛、海水呛进肺里的痛,都比不上此刻心口的痛。她终于痛到发狂,错乱中一掌拍在握剑之人的心口上,那一掌威力之巨大,活生生将握剑之人的心脏震到碎裂。

  剑还插在她心口上,握剑之人却嘴角带着一抹鲜血向后倒去,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森森寒气之中......

  她急了,伸手去抓他,却只抓到一把白色的寒气,不由得脱口叫道:“端木黎颜,你回来......”

  这一声,像是一记重锤打在她的心口,她蓦的全身一震,再看胸口的剑,却突然不见了,眼前的白雾也消失,豆大的灯火正在眼前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她只觉全身瘫软,仿佛被抽干力气似的,瘫倒到地上。

  窗外灌进风来,本是仲夏夜的晚风,可吹到身上,却觉遍体生寒,却不知,冷汗早已浸透衣衫。抬头瞧见桌上供着的佛像,一向和蔼的菩萨,此刻正满脸狰狞的盯着她。

  除了狰狞,还有一副清晰的厮杀画面。血自菩萨的七窍源源不断的涌出,透过翟缨更加血红的双眼,她看到躺在血水中的轻云,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她身上,是芒刺一般的箭矢......画面一转,大师兄从尸山垒骨中厮杀而来,不顾死活将她护在剑网之下,她清晰的听见他嘶吼道:“宗主,剑宗被朝廷的人灭了,宗门满门喋血......”

  父亲毒发身亡后铁青的脸,母亲被杀时的那句:“缨儿,不要报仇,替爹和娘好好活着......”

  她双眼滴着血,滂沱大雨顺着她的头发、衣领流到脚下的血水中去,她踩着尸山垒骨,一步一步向远处那顶轿子走去去......

  是的,她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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