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磐涅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青鸾的睫毛轻微的颤了颤，眼睛缓缓睁开。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一下子便看到天上的人儿睁开了眼：“她......她......妖女醒了！”
人群闻言，一阵喧哗。
顾青鸾的头隐隐作痛，熟悉黑暗的眼睛因为突然接触光明而疼痛难耐。无奈之下，她只得半眯着眼。
妖女......是说我吗？真的是，都到了地狱了，还有人认得我？没个清静！她不耐烦地想到。
“闭嘴！”实在是被吵得不耐烦了，顾青鸾对人群厉声斥道，身上浑然天成的气势让所有人不由心底生颤。
一个五六个月的小孩没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任由抱着的妇人如何哄，都不肯停止哭泣。他的哭声，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那妇人显然吓坏了，手忙脚乱地试图让婴儿安静下来，一张清秀的脸庞变得惨白。
“吵死了！”她的头痛明显因为小孩的哭闹而加重了许多，身体里有什么似乎想冲破身体出来，临近爆发的边缘。
显然，这个时候的顾青鸾，一点耐心都没有。
不过五六个月的小孩，如何听的懂？见她这凶巴巴的语气，不由哭得更凶了。
顾青鸾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快炸了一般，偏偏这小孩还在捣乱，怒急了，手朝那一指。
“我！叫！你！闭！嘴！”
一刹那，一道刺眼的青色火光随着顾青鸾的话音，从顾青鸾的指中钻出，朝那妇人和婴儿飞去。
一刻之前，宣城外不远的树林里，两个富贵公子打扮的男人正快马加鞭的往宣城里赶。
“我说，荼华，你的消息准不准啊？”那个驾马稍稍落后的，身着玄色衣服的公子忽然开口问前面的男人。因为长途的奔波，他的话音里夹杂了些喘气的声音。
“我感受到了，是她。她马上就要回来了！”被唤作荼华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回答，但不难看出他眼底难掩的欣喜和激动。
“瞧你这德行。”玄衣公子嗤笑，红唇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使他俊朗的脸庞多了几分痞气，“耐心点，可别又把人吓跑了。”
蓝荼华回头，警告性的撇了玄衣公子一眼。显然，这是他很不愿提起的话题。
“姬尘，你那么有耐心，也没看你有几个红颜知己啊？”他略显凉薄的唇一张一合，赏心悦目。但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动听了。
“那是小爷我太优秀！”姬尘炸了毛，对于蓝荼华这个说法很不满，“那些俗人见着我，都自愧不如了，哪还敢来见我！”
蓝荼华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也不打算在这话题上纠缠过久，沉声道：“快些，要是赶不及她磐涅之日，便算在你头上。”说罢，挥鞭提速朝城里奔去。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的凤凰金贵。”姬尘不耐的说，也催着马儿快些朝前跑去了。
那道火光是青绿色的，像是初春的颜色，但其炽热的温度，即是最外围的人都感受的到。
人群见此，都惊慌失措的想四散开去，奈何周围过于拥挤，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光逐渐在眼前放大。
有些胆小的人吓得闭紧了眼。
“嘣！”重物相撞的声音如雷鸣般在耳边响起。
意料之内的火炙感并没有到来。本想着必死无疑，抱着小孩撇过头去的妇人惊喜的转过头，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九天之上，土色的云雾正以极快的速度，侵蚀着那道火光。不过一瞬，足以毁灭一大群人的火光便消失殆尽了，快的甚至让人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人群突然有意识的让开一条通道，两名身着富贵的公子走上前来。
“凤凰，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个暴脾气。”姬尘一边晃着扇子，一边啧啧摇头，可嘴角却勾起一欣喜的弧度。
他身旁的蓝荼华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上空的顾青鸾，面瘫的脸上，难得有一份掩不住的激动与欣喜。
顾青鸾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脑袋还是晕沉沉的，无法思考。无奈之下，她只得微微把眼睁开一条缝，悄悄观察着那两个风华绝伦的男子。
难不成......自己还没死？凤凰，叫的是我吗？我一个罪臣之女，如何成了神兽凤凰了？
见顾青鸾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姬尘不爽地推了推他身边的男子，示意他也说些什么。
蓝荼话无奈，眼神宠溺地看着天上的人：“阿凤，你----你先下来吧，跟我们一起回去。”
“一起？去地府吗？”顾青鸾轻呵一声，眼神凌厉，到分不清是真怒，还是假怒。
她的眼底暗暗沉沉，似有青光浮动。随着情绪的波动，她的眉间有一道青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这----这罪臣之女顾青鸾，竟有凤相！”下面突然有人惊叫出声。
“顾青鸾么？”姬尘饶有兴致的念着顾青鸾的名字，“有趣，这小霸王竟是打回原形了。”
“阿鸾......”蓝荼华没有理会身边人，只是眷恋的看着顾青鸾，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这两个字。
“我和你不熟吧，公子？为了我这么个低贱的罪臣之女，如何值得自毁清誉？”顾青鸾笑。秀眉一挑，带笑的眼便含上了三分怒气，像一朵美丽却致命的罂粟。
蓝荼华没有反驳，只是这么呆呆的抬头望着顾青鸾，眼神迷恋。
“......”果然，我的阿鸾是最好看的！生气起来也好看！
“出息！”姬尘在旁，以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嗤。
蓝荼华眨眨眼，怒气冲冲：“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阿鸾你最好了，哪里低贱！要说低贱，也是这群有眼无珠的蠢人！”嗯，他还在生气，对火烧顾青鸾的事情耿耿于怀。如果不是顾青鸾在，怕吓着她，不能使用暴力，恐怕他会气的杀了这群蠢人！
有眼无珠的蠢人们：“.......”
姬尘：“......”果然，还是这德行。
顾青鸾：“......”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阿鸾，你跟我们回去好吗？小心被这些人传染傻了。”他借机说道，一双眸子可怜巴巴地瞧着顾青鸾，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狗。
这次顾青鸾倒答应的爽快：“好。”
她不傻，自然明白，这两位的武力值均在自己之上，若是有害她之心，也不需煞费口舌。即是自己死活不答应，也可在日后达成目的。目前尚且顺从，也可以借他们之手，免去那老东西方面的困扰，实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顾青鸾低头，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欲借乱逃走的楚戌，身上不由自主地透露出威压，压得楚戌脸色苍白，几度膝盖弯曲，欲朝地面跪去。
“你这个......妖......女！”楚戌丢了面子，从牙缝里压出话来。
顾青鸾冷笑，眼里青光浮动，邪魅而肆意：“妖女？是妖女又如何？楚戌你记着，这灭族的仇，我记下了。这次饶你不死，回去告诉那个老东西，准备好后事。下一次......”
她“呵”了一声：“我可不会对你们再这么仁慈了。”
是啊，她想通了。
上一次，自己被害便是因为过于在乎无关紧要人的看法。重活一次，便是乱世妖女，又如何？他人的看法，又如何？
这一次，她为复仇而来，只做她自己！
威压散去，楚戌赶紧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顾青鸾突然改变主意。
见状，顾青鸾收回目光，满意的点了点头，薄凉的眸子扫视黑压压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些都是害死她亲人的人呐！奈何自己无能，不能一下子杀光他们所有人。
不如，一个一个慢慢来。她笑得像恶魔。
底下的人感受着她身上的气势，一个个都如受惊的鹌鹑，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想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免得被她念上。
“荼......荼华！你看顾青鸾她，好像走火入魔了！”姬尘察觉气氛不对，赶紧推推发痴的蓝荼华。
蓝荼华惊醒，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他们该死！他们害死了阿鸾的亲人，现在还想害死阿鸾！”
姬尘赶忙拦住蓝荼华，生怕他一个冲动，真的杀了在场的所有人给顾青鸾陪葬：“荼华，杀这些小蚂蚁什么时候不都可以？但如果你现在不救顾青鸾，她就真的会疯了！她还在原级，禁不起这种折腾！”
蓝荼华嗜血地舔舔嘴角，目光稍沉：“我先去救阿鸾。”还是没有放弃杀这些蚂蚁的想法。
姬尘松了口气：“好。我帮你看着他们。”蓝荼华最听小霸王的话，小霸王识大体，只要救下了小霸王，再由她开口，他不会轻举妄动。
一旁的蓝荼华倒没心思管姬尘想什么，他在沉思如何把人救回来，又不伤得她一寸。
没办法，他的阿鸾最娇贵，哪怕只是伤着一点，他都心疼，不乐意。
“蓝荼华！你想干什么？！”一旁的姬尘突然跳着脚大叫，惹得蓝荼华不悦地皱了皱眉。
“救我媳妇。傻，看不出来？”说得那叫一个风轻云淡。
“那你吐内丹做甚么？！你救你媳妇我不管，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换吧？万一人救回来了，你没了怎么办！”姬尘急了，奈何蓝荼华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蓝荼华没有理他。
姬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会气得强行把人敲晕过去：“蓝荼华，你想想，如果你没了，顾青鸾不也得伤心难过？她现在可早把你忘了，万一过上个几千年，她移情别恋了怎么办，你不白死了？”顾青鸾是这家伙的逆鳞，拿她说事，肯定有效。
蓝荼华身形一顿，却没有转身：“我有打算。”
“就算，我今天这条命搭这了，就算，她爱上了别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的闭眼，声音却意外的坚定，“那也是我欠她的。跟着我太苦了，她若选择了更好的人......”
蓝荼华睁眼，苦笑：“也好。”
他还是没有松口，但姬尘知道，他这算是听进去了。
果然，就算这么多年没见了，就算见过形形色色优秀的女性，顾青鸾，还是他心头抹不掉的朱砂痣。
“真是的。”姬尘扯着嘴角，不满地抱怨，眼底却有了真实的笑意，“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也不知道这情网有什么好，一个两个都为它拼了命。
过去的凤凰如此，如今的荼华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