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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蒙面公子的窘迫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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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会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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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温月一样,聂同心对于荣州城上流社会官家小姐混的圈子的了解程度,是个小白。她是公主出生,生长在深宫之中,自然不比对那种圈子上心。今日从枝头落下来,纯属意外。时至今日,聂同心对于自己突然屈尊来了驻贤院这件事还是云里雾里的,没能弄清楚前因后果。她只知道,自己将白玉佩偷偷给了周旻渊的事情被父皇知道了。然后玉佩被要了回来,她没再和周旻渊见一面。

  不过想到呆在这里可以躲开顾相南的纠缠,聂同心心里终于舒畅了几分。

  这一日,由于聂同心如年糕一般的神奇吸附能力,温月一整日都没有抽出时间单独和楚双宜见面。午饭时间,聂同心拉着温月和自己独占了一张桌子。那张桌子旁还可以坐下一个人。于是就有各种小姐如蜂如蝶地朝着聂同心这朵香花扑过来。统统被聂同心的视而不见打回了原型。

  女人们拉着脸,兴致讪讪回了自己的位置。碍着聂同心的身份不敢将自己心里的怒火不满发泄出来。房间里,几乎每一张桌子周围都坐了人,没有一张桌子是完全空出来的。在厨房帮忙到最后的楚双宜,这才端着一碗面从门口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她看见了温月,以及温月身边如小鹿一般纯美灵动的女子。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可那样自信的欢笑,以及端正的坐姿,都在告诉她,又是一位好出生的女子。

  应该是与温月门户相当的小姐,似乎还与温月熟识。可是温月呢,她的神情总是淡淡的。淡淡的点头,淡淡的微笑,像是早已历经了波涛汹涌,历经了人生的潮起潮落。任谁来投一颗石头,都不会激起大的波动。

  但又和心死不同。

  楚双宜发呆发到手累,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端着一碗面。她想了想,还是去温月身边坐着吧。似乎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包容。

  她站在屋子的最后面,而聂同心拉着温月坐在了最前面。

  也许是楚双宜向来在驻贤院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也许是真的没有注意到,两个女人当楚双宜的面刻意压低声音小声议论起来。“神气什么,还不是丢了人被赶到驻贤院来了!”

  “哎,你当心舌头啊!人家是什么人,要你说!”

  “我不能说新来的,还不能说那个姓温的啊?丞相女儿怎么样嘛,名声臭的都要嫁不出去了!现在好了,贵小姐攀上公主。可算是有靠山了。”女人使了个恼火的眼色,将声音又往下压了压“说到底,这两个还不是一丘之貉。”

  之后,女人一直迟钝着的观察能力突然变好了,发现了楚双宜正站在里自己不近不远可以听见自己讲话也可以听不见自己讲话的模糊地带。楚双宜一双杏眼迷蒙,宛如蒙了秋日清晨小竹林里浅淡的白雾,愣住似的不知在想什么。见楚双宜的注意力没有在自己这边,女人松了口气,却十分厌恶地瞪了楚双宜一眼。没的好出生的,站哪儿不好,偏偏站在这里!

  仿佛在水中长久闭气,终于浮出水面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楚双宜深吸一口气,却差点将自己呛着。她转身,在引起更多注意之前,逃出了那里。

  终于是没有将那一碗面给吃了。倒不是因为被人瞪了一眼。对这样的眼神,她必须去学会视而不见。

  整个下午的女红练习,负责教课的女傅统一讲完之后,剩下的时间都在教温月与聂同心这两个对女红仿佛第一次见的家伙。驻贤院里女红做的最好的,应该是楚双宜。楚双宜却没有过来辅导这二人。她一个人,躲在不甚起眼的角落里,偷偷绣着为自己留下的后路。

  直到现在,被所谓命运玩弄着捉弄着的温月,仍旧相信着她的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她的努力,终将让命运之舵转向更好更正确的方向。即使现在,她连一根绣花针都驾驭不好……

  “把窗子关上吧。夜里吹凉风会着凉的。”

  温月倚着扇半开的窗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默默看着小院里那一棵叶子落得差不多的枫叶树,默默惆怅着。这一夜的风,来得有些迅猛,半树黄透了的小小手掌,不多时纷纷飘落在了地上。她望着铺满落叶的地面,再抬头看看被乌云遮得少见的星光,估摸着怕是有一场风雨要来。

  其实温月想反驳聂同心两句。秋夜里的风虽然萧瑟却也是格外凉爽,很是能让温月怀念起从前在夜里在西北草原的山头上摆个大字型躺下来,吹风看星星的那段日子。虽然说聂同心此番前来只带了一个丫鬟(按说是不可以带丫鬟的),可公主毕竟是公主。温月知她此刻亲近自己,亦知横裂在彼此之间那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随手就将窗子给关了,走到床边躺下来翻看着一本棋谱。她抬眼,看见聂同心坐在梳妆台前拿着白玉佩翻来覆去地看,用她那如葱段一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顺着白玉佩下坠着的流苏坠儿。

  “在想心上人了?”

  “嗯?你知道?!”聂同心一惊,一把将白玉佩合到了手心里。

  温月扬了扬眉,指着自己腰间一模一样的那一块,语调难得地轻扬,“小姐,我这里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你有必要藏起来吗?况且……”手指在脸前画了一个圈,最后指在鼻子尖,“况且你脸上都写着呢。在相思,正相思。”

  “我可是公主,你就这么和我讲话吗?”被温月戳中心事,聂同心开始摆出架子想把尴尬给圆过去。

  “是吗?公主大人。”温月合上棋谱,转身,留了个寂寥的背影。

  “好了!只说我,好像你没事一样。你的事情还不是风风光光的传得到处都是吗?”

  “我的事?你不是从来不关心这种底层八卦的?”某人麻溜的又转过身来。

  聂同心无奈耸肩,“这不是坠入底层了么……”

  “也是。”温月点头,再摇头,“但是事情和你听说的不一样,传言有误你懂吗?”

  “你若相信我的事也是被传言所误,我便懂得你的。”

  这性子倒是和自己很合拍,难得,难得。

  二人相视,互相又看了看对方的白玉佩。笑声不约而同传了出来,从温温的低笑,渐渐变成大声爽朗的笑,最后干脆是捧腹大笑了起来。

  “我喜欢的人是大理寺的周旻渊,父皇还没有给我赐婚,所以我和周公子是有希望的。只要我再磨上父皇一阵子。你呢?听说你要嫁给刘语述,你可喜欢他?”

  温月多看了聂同心两眼,耸肩道,“喜欢不喜欢还重要吗?在这里,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说的对,所以我一定要之在父皇做决定之前,彻底摆脱顾相南的纠缠。不然我干嘛要屈尊来这里?顶多在宫里的祠堂跪个两三日,父皇也就消气了。”

  “你也跪祠堂啊?”温月瞠目结舌。

  “你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开心的大笑。

  聂同心隔着晃动的烛火看着那一脸笑容的温月,仿佛看见了一团夜里小小燃烧着的火苗,暖着手也暖着心。

  宫里有那么多姐妹,没几个是真的和聂同心交好的。再加上她从小就受到倍于其他人的宠爱。更是遭人嫉恨了。

  “喂,你怎么就爬上我的床了?”眼睁睁看着聂同心爬了自己的床,温月出声阻止。她可受不了自己的床莫名其妙就爬个人上来,女人也不行。

  “我要和你一起睡。”聂同心义正言辞。

  “不行。”

  “行。”

  “不行。”

  “行!”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你答应我,我就自己睡。”聂同心摆出一副十分擅长的谈判的架势来。

  “什么事情?”温月眯眼。

  “也不是为难事。就是那个麻烦人,顾相南。我需要你和我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裙子,一起甩开他!”

  “我甩开他什么,他缠的是你。”

  “你们两个的过节,我可是见证人。”聂同心逼近,一把抱住温月的胳膊,开始摇断大法。“温月,温月,我不管啊!我不管!反正你要帮我,你要帮我!”

  “我不帮你就不放手是吧?”

  “是!”

  “不帮你,你就不下去了是吧?”

  “是!”

  “那行,姐帮你!”

  夜里那场秋凉雨落下的时候,这两个活宝早已入了梦乡。自然不知那顾相南费了多大的劲,又带着多大的期许,独自打着一把伞来到了白日里踩点踩好的驻贤院小门外。他顾相南爱一个人,就是长长久久的爱,是真真正正的爱,才不是一点阻碍一点坎坷就能阻止得了的。

  但是……

  “这门怎么回事,白天还好好的,怎么打不开了啊?”

  再撞,使出一个从来没有习过武的最大力气。

  “还撞不开?有没有搞错啊?!”

  两位巡夜的女傅走近小竹林,隐约听到了撞门的动静。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竹林那边传来的。”

  “是吗?那过去看看吧。”

  “谁在那?”

  顾相南不撞了。

  “到底谁在那?”

  听闻驻贤院里的女傅很厉害。

  “好像是墙那边传来的声音。”

  听说厉害的女傅里有很多是会功夫的。

  “好像是那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顾相南,跑了。

  精心策划的夜会,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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