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安红豆

  次日，一年一度的思秋大会迫临。只因惠妃的赏花院离素日里赏秋的千菊园颇近，院前才多了许多人忙忙碌碌的身影来，顿时热闹了几分。

  沉伊好似昨晚蹬了被子，额头发烫，低低的发起低烧来。连枝换了一盆有一盆热水为她擦拭，侯在床前急得快哭了。端着又一盆热水出去时，便看见惠妃带着大嬷嬷和御医万分火急地赶来，昌年沉着脸将她拉到一旁，连问：“郡主如何？”

  “烧的紧。郡主本来夜里睡觉就不安分，都怪我没看好。”连枝直跺脚。

  昌年正要接话儿，先前跟着白听荷的花枝合上门，冷冷地看着长廊上地两人：“小主让我问，计划可还继续？”

  昌年想了一想：“今早我去禀报陛下，陛下并未置理。怕是得接着。”

  连枝“呀”了一声，见昌年和花枝二人没好气地看着她，连枝不禁小声嘀咕：“陛下龙体为重。”

  花枝笑了一声，一手敲了敲连枝的头：“不该管的别管，我们只是中间的奴才，还是得看主子的脸色。”

  连枝痛得点着头。

  好一会儿，白听荷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花枝连忙跟在她后面。闻见她没好气地命令昌年道：“你去悄悄告诉陛下，一切照常。”又瞪了一眼连枝，连枝连忙瑟缩着低头，白听荷继续说：“你，好生看着你主子，别让她跑了。本宫且去思秋会露个脸，一会儿就回院。”

  三人应了一声。花枝扶着白听荷步出庭院。

  ·

  思秋大会如期行进。陆彦堂兀自坐在石凳子上吃了几回酒，看着满目疮痍秋色，揉了揉眉头，深深觉得无趣得很。看着元帝和几个妃嫔饮酒作乐，才子们趁机吟出好几首思秋之诗，换得皇上的好番赏识，喜上眉梢。

  无聊。

  陆彦堂睨了一眼，打了个哈欠。

  眼见几道娇羞的目光投向他，原来是几位世家小姐红着脸在偷偷瞧着，若换作素时，他定要谨遵母上教诲，儒雅地回望过去。只是彼时这嘈杂的声响着实心烦，惹得他气压低了几分，温柔的假象再无，不耐烦地瞪了个眼相送。

  其中几个小姐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养战之期，整日待在大都统府养伤，如今到了这热闹的地方，陆彦堂心下嗤笑，觥筹交错，还不如呆在他空空荡荡的府中来得清净。

  二皇子赵千厉见了，几分好气地抢了陆彦堂手中的杯子，倒满了酒：“还是陆大都统魅力大，遑论披着羊皮还是披着狼皮，都迷得那群小姑娘神魂颠倒的。”

  陆彦堂瞥他一眼，飞似的抢走他手中的杯子，一杯酒辛辣的酒滚烫的下肚：“说人话。”

  “唉，可惜了我那崇明殿，母亲喜欢得紧，竟然在一夜之中化作一抔可怜的焦土……”说罢，见陆彦堂神色依旧怏怏，赵千厉想到甚么似的，眼睛看了看周遭，无人注意他们，便忍不住好奇的问：“你那桩婚约作数吗？”

  陆彦堂呛了一口酒，遥想起前一个月自己咽不下那口气儿，专程跑到莫须山嘲讽了一番白家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听完他的嘲笑后红着一双小巧的耳朵的模样却如画般在眼前。

  兴许是酒上头，一时又浮现容弗那斯一脸八卦地从尚书府跑出来，悄悄嚷着：“哎呦，近儒兄，你猜我在我侄儿那听来了甚么，真可怜啊，你的小娘子要变成小妃子喽。”

  登时被拳头打成一团。容弗讪笑着离开。

  不下十日，这桩子事儿便传遍了几个世家大族之间，陆彦堂已然不觉奇怪，反倒有些惊异。依容弗的本事，可能有些困难，但无稽山庄却是小事一桩。

  正酣饮间，又有一个才子作诗得了赏，元帝高兴地问他要甚么赏赐。陆彦堂黑眸微眯，那个人三分眼熟，似是御史家的小儿子，听说也在白家的门生之中，只不过那日上山之时并未见着。

  一旁的小厮备好了各色的金块朱砾，鼎铛玉石，正猜测这位周公子会选其中的哪一个。却听见大相径庭的一番说辞来。

  李怀寂仰起脸，双眸满是坚定：“李言谧不求金银珠宝，只求陛下准了一门婚事。”

  李三拾面上一白，一口茶喷了出来，像是早已知晓跪在御前的少年会说些什么，李三拾一声“逆子”还未骂出口，便听见自家儿子不慌不忙道：“臣想求陛下准了臣与清乐郡主的婚事。”

  园内哗然一片。

  “逆子，给我退下！”御史李三拾大声呵斥。

  元帝拂了拂袖，李三拾不再多言，只死死地盯着那不孝的儿子。元帝凉凉地斜乜一眼李怀寂：“来人，给朕将这个大胆妄为的小子带下去，板刑伺候。”

  “喏。”陈公公高喊了一声，几个太监立刻走进园子里，将一脸决然的李怀寂押了下去。

  李三拾早已一脸惨白，只看着元帝微微扫兴的脸，亦不敢上前为自家儿子说话儿。这已是轻的惩罚了，若是自己还红着脸求情，怕是天子震怒，牵连到李家。

  李三拾默默地摇了摇头，李怀寂的心思他怎地会不知道，从他第一次跪求他上莫须山求学，他便约略清楚儿子的心思了。虽然也赏识白沉伊的学识，只是可惜不论是已故的来仪公主赵薏君还是现如今的清乐郡主白沉伊，伯母和侄女二人皆为祸国红颜，李怀寂仕途无量，定不可断送在祸害身上。

  陆彦堂好整以暇地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李家父子俩一个视死如归，一个又懦弱惜命的样子，嗤了一声：“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