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煙彈
四人立即跑到馬車的方向,可是柳霜與嚴歡並不是習武之人,因此落後餘步,有幾個手腳伶俐的殺手隨後跟上,正要向嚴歡與柳霜揮刀之時,有著十餘枚暗器從隱處發出,準確無誤地擊中殺手們的心臟,若是施放者的力度再加強三分,那些暗器必定能夠直刺殺手的心臟,一招斃命。
“是姐姐!”嚴歡不會武功,但眼睛和腦袋都比平常人敏銳百倍,黑白分明的眸子只是快速一瞄,便能認出插在殺手身上暗器:“她在掩護我們!”
“可惡!到現在還裝縮頭烏龜!”柳霜喘著氣兒暗罵紫檀!忽然間,一枚暗器從柳霜的頭上划過,插中背後的殺手,嚇得柳霜不敢再說話,趕緊與嚴歡直奔馬車,那主僕兩人倒是厚道,故意等上柳霜與嚴歡才把馬車駛出,那僕人眼明手快,機靈地把韁繩使勁的往馬背上一打,那馬兒驚叫一聲便向前狂飆,飛快地穿過一片叢林,離開了那個危機四伏的村莊。
入黑,月光柔和地照耀荒野,為漆黑的山路帶來一絲光明。
微弱的銀光透過窗框,灑落在車廂內,那僕人一直在外頭駕馭馬車,車廂內便坐著三人。不知不覺間,嚴歡靜靜地伏在柳霜旁邊的軟坐上睡得香甜。
良久,水靈的眸子望向眼前的陌生人,好奇問:“拿扇子的,你們要去哪兒的?”
那男子把玩著手中摺扇:“你不必知道。”
靈動的眼眸無意一瞥,發現那男子的摺扇頗為精美。扇面用上等錦絲而成,旁邊鑲著墨綠翡翠,扇骨以薄金為幹。
柳霜記得那扇子是把武器,只需刀刃一亮,便能殺人於無形。
“你的扇子應該挺貴的吧?”
“不貴,五萬黃金罷了。”
“五五五...”她眼睛睜得老大,驚訝道:“媽呀,我還想用一百兩買回來!”
那男子迅速捂住柳霜的嘴巴:“小聲點。”
柳霜淡定的點點頭,輕聲道:“也對,我看你的面相,身份和地位也不簡單。不過湛藍色的眼珠子,我倒是第一次看見。”
“面相?”
“古德有云:相由心生。世人有無數張臉孔,也代表著無數個命運,雖然你的童年並不愉快,但現在的你,還不是好好的?”
那男子對柳霜的話頗感興趣,於是把臉揍在柳霜眼前,冷冷道:“你還能看見甚麼?”
“殺氣和貪婪。”
“你是慶國的巫女?”
冷酷的瞳仁直勾勾看著她,嚇得柳霜暗地裏往後一挪,笑得僵硬:“我只是個普通百姓罷了…”
兩人也再無對話,柳霜卻數著手指,離開皇城已有半餘月,也不知道嚴燁現在幹甚麼呢?酆城的溫疫解決了沒?要是有竹籤,她也好為嚴燁占上一卦...可是、竹籤到底藏哪呢?自從他走後,柳霜幾乎把整個將軍府都找了好幾萬遍,就是找不著...現在的銀子也剩下不多了…
想著想著,心裏的算盤便盤算起來,要是能粘著眼前那個會走路的銀票,途中一路蹭吃蹭喝,那有多好啊!
柳霜心中一樂。
“你們是要去瑜州辦事嗎?我們要去瑜州找人呢,要是順路的話,可以一起嗎?”
“你就不怕被追殺?”
那男子的話徹底粉碎她的算盤,柳霜只好絕望道:“那你們找個小鎮把我們放下吧。”然後拿出一枚煙彈遞給那個男子:“還有,這個送你,要是再遇上危難,這東西也可幫上大忙呢。”
那男子拿著煙彈,仔細一看,忽然用扇子擱在柳霜的脖子!本是冷酷的眼神變得殺氣騰騰:“你們與唐家有何關係?”
柳霜知道那扇子是把利刃,嚇得頓時雙目一睜:“這這這是我偷來的、我才不會與唐家有任何關係呢,要是你與唐家有仇也跟我們無關啦、再怎麼說,我也算是你們的救命恩人,難道你是這樣報恩的嗎?”
柳霜把後話說得理直氣壯,心卻抱怨:倒大霉啦,出門前還想著可以多偷幾枚煙彈防身,沒想到好死不死就遇著唐百木的仇家…本小姐當初只是念在“逃難一家親”的份上才大發慈悲送他一枚煙彈,要是他就這麽“咔嚓”下去,世上便少了一名美貌與智慧並重的良家婦女了!
難道好心就是沒好報麽?
那男子慎重地想了想,最終還是把摺扇收回來:“你我只是萍水相逢,為何要救我們?”
柳霜摸摸完整無缺的脖子,小心翼翼道:“我也曾經被殺手追殺,那種日子...並不好過。”
“追殺我們的人不是殺手,是錦衣衛。”
“難、難道...你是江洋大盜?”
但我的眼光從沒錯過啊...他明明是帝王族裔,怎麼會...
那男子高傲一哼,嚇得柳霜不敢說話,又不敢閉眼睛睡覺,千想萬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救著個殺人不眨眼的賊子,還是希望他大發慈悲不要謀財害命...
不行,若是他知道我怕他便會變本加厲!
於是,柳霜決定以暴制暴,腰板一挺,亮起凶狠的目光,本想向大魔頭嘶吼,嚇唬嚇唬他,然後逼魔頭把她與嚴歡轟出馬車,可惜此時大魔王驀然怒目一瞄,嚇得她氣勢全無。
柳霜畏首畏尾,吞吐道:“呃...我說...這位大哥,我看你威風凜凜,龍馬精神,小女子與弟弟身上沒多少銀兩...還請大魔、呀不、還請大佛祖大如來大菩薩把我們轟出去吧...”
那男子看見她目瞪口呆的模樣當真滑稽,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搖搖扇子:“到了瑜州,我自會把你們轟出去。”
柳霜知道他暫時沒有殺人滅口的動機,頓時鬆了口氣,無辜得再也不敢抬頭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西天佛祖!
夜風瑟瑟,吹得樹上枝葉沙沙作響。
忽然,一道驚人的雷聲傳至耳中,那名孤高傲慢的男子向窗外一瞄,柳霜似乎知道那男子聽到雷聲,於是摸著肚子尷尬道:“不是外面要下雨,是我肚子打雷...”
那男子想了想,還是把外頭的僕人叫來:“魁,拿些烙餅來。”
僕人聞聲,然後停下馬車,拿著幾片烙餅恭敬遞上,那男子望向柳霜,示意把烙餅給她,柳霜接過金黃色的烙餅後道了聲謝,便毫無機心的低頭吃著。
那個看似普通的烙餅雖然不是熱騰騰的,但是味道咸甜適中,口感鬆軟,餅裏夾雜著香菜芝麻,美味而不油膩,柳霜吃得高興,把剛才的恐懼全都忘個清光,因此大口大口的吃著,那男子看她吃得安心,忽然一語:“你就不怕有毒?”
柳霜聞聲,立即驚慌得張大嘴巴,口裏的烙餅全都掉在腿上,男子看著她那副憨態的神情竟然笑了。
這女子,有趣。
晟曦淺淺一笑:“這餅沒毒。再怎麼說,你也救了我們主僕一命,這個恩,我會十倍歸還。”
你不來找我嘛煩已經是最好的報恩了!
柳霜生硬地把話吞下,生怕觸動眼前閻王。若他再次拿起扇子要打要殺,她那小命便難以保全,所以只好苦笑答謝 。
日光緩緩高昇,驅走了漫長的黑夜。
晨初,數十名名衙役從衙門外頭急步快跑,把朝廷新佈的緝捕令貼在皇榜上,向來太平的瑜州百姓眼見榜上貼著四幅人像,便好奇心起、紛紛湧至,驟然把皇榜擠個水泄不通。
城門下,有著個風華正茂的俊逸男子騎著褐色駿驅進入瑜州城內。那男子褪去平日的暗藍錦服,換上一身玄黑無遺的輕便行裝,輪廓分明的臉上,有著一雙深邃的墨眸,有如星河璀璨,灼亮得攝人心弦。
挺拔身軀端正地坐在馬背之上,俊朗的眉目從皇榜上望去,把本是人潮洶湧的皇榜一目了然。
他仔細地閱讀榜文,明亮的眸子忽然寒光一閃,修長的五指不其然地勒緊手中韁繩…
清風驟然略過,吹散樹上落花。
悄然,一塊粉色花瓣飄落在車廂內,拿扇子的男子凝視眼前落花,忽然心中無名火起,“嘭!”的一聲,一記重拳猛的砸在窗沿!本是行駛顛波的馬車霎時重重一抖!驚醒了睡得極沉的孩童和假裝閉目養神的女子。
她倆先是愕然睜眼,卻又默契地閉口,免得生事...
車外僕人聞聲,回頭一看,那主子果真板著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臉。那僕人侍主已有十年之久,機靈的目光看著窗前落花,自然明白固中含意,若是心思不夠細膩的,便會感到北漠王素來喜怒無常,因此在眾多侍衛中卻唯獨只得一個托拔魁最能明白北漠王的心性,所以才能脫穎而出,成為北漠王的近身侍衛。
托拔魁靜觀窗前落花,知道主子此時怒火中燒必然是回想起往日在落花下聞歌起舞的小公主,於是掩人耳目道:“主子息怒,小姐鴻福齊天,必定能安然無恙。”
那主子冷哼一聲,半响不出話兒。
倏地,馬車停在瑜州城外的一片草地,四人皆下馬送別。
夏風輕撫翠綠碧草,旖旎的陽光下,是一片與世無爭的寧靜。
本是孤高冷冽的容色在日光下照得分外清晰,濃密的眉毛與湛藍的眸子不時透出冷酷凶悍的氣勢,直勾的鼻子長在色澤紅潤的嘴巴上,是一張霸道而冷俊的臉容。
北漠王手持紙扇,身穿墨綠色的綢緞,袖邊繡著銀絲玄雲,恰似個身份尊貴的名門後裔。
柳霜看清他的嘴臉,倒也沒有被俊美的外貌給迷惑,反而急切地拉著嚴歡向他揮手告別:“呃...雖然不知道你姓甚名誰,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早點找到你的妹妹,再見啦!”
她正想拔腿就跑,卻被命令般的聲音給叫住了腳:“站住!”
柳霜失望的回過頭:“請問佛祖有何指教?”
北漠王語氣變得溫和:“不要佛祖前佛祖後的叫我,我也是有名字的。”
“呃...那個...請問公子、呀不、請問爺爺,小的應該怎樣稱呼你呢?”
“叫我晟曦,”完顏晟曦欲言又止,本是凶狠的目光變得平靜,卻一臉理所當然:“我准你叫。”
托拔魈緊張地在晟曦耳邊告之:“主子、這會暴露你的一一”
晟曦微舉摺扇示意托拔魈閉嘴,然後靜默地看著她的眼睛,囑咐道:“都記住了嗎?”
柳霜拍拍晟曦的肩膀,暢快道:“我會記住的!”
柳霜笑得燦爛,依舊從骨子裏都透露著傻裡傻氣,卻讓晟曦有種莫名心動,他猶豫半响,道:“未知姑娘芳名。”
柳霜本著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宗旨,誠懇地對看晟曦,無比認真的道:“我叫紫檀,紫色的紫,檀香的檀!”
惹得嚴歡使勁地捏著大腿忍笑!
臨走前,晟曦送她一顆翠綠晶珠,柳霜本想連珠子也不要的掉頭就跑,晟曦卻看穿她心裏意思:“我就這麼可怕?”
柳霜點點頭,又猛然搖頭,晟曦想起昨晚以利刃相對,今天又是暴露名諱以誠相待,眼前的姑娘想必是嚇壞了,神情未免慌亂。
晟曦唇邊一勾,輕揚笑意告辭:“我們會再見面的。”然後連頭也不回的轉身上車。
柳霜自然是笑著與嚴歡目送那主僕兩人,心中忽然想起晟曦走前的話,心想:將軍府裏的紫檀姑娘可是出了名神出鬼沒,要是他找不著“紫檀”,自會知難而退,但若然兩人當真倒楣的碰上,所謂變態遇著變態,俊男遇上美女,便會紅鸞星動、紅光滿面、紅杏出牆、呀不…
反正他們倆要是生出愛慕之心,她柳大紅娘也甘願奉上大大的紅包祝賀祝賀。
“笑得那麼猥褻,肯定又在打爛主意。”嚴歡向來童言無忌,如此淡然的一語便狠狠粉碎了柳紅娘的美夢。
隨後,嚴歡把藏在袖子內的煙火對天一放,風光旖旎的天空中,綻放了一朵火紅的花朵,柳霜好奇問:“這是?”
“告訴姐姐我們在這裏呀,昨日逃跑的時候馬不停蹄,我怕姐姐跟丟了。”
柳霜不爽道:“你一直都知道她在跟蹤我們?”
嚴歡笑得開懷:“對呀。”
柳霜狠狠地捏著嚴歡臉蛋:“那她怎麼不出來救我們?”
臉容被拉得扭曲的嚴歡好不容易推開她,無辜的眼睛泛起淚光:“姐姐雖然武功高強,但也不是那主僕兩人的對手呀,況且我們兩個手無寸鐵。”
“你怎麼知道?”
“聲音。”嚴歡神氣道。
柳霜眉眼發狠:“這裏就我們倆,你得意啥?找抽是吧?”
嚴歡頓時收斂:“他們走路的聲音特別特別的輕巧,依我猜,他們的內力並不普通,而且在姐姐之上。 ”
柳霜狠狠地砸了嚴歡後腦:“又在吹牛!”
“你又打我!”
“誰叫你胡扯!”
如此,倆人便一邊吵一邊鬧的前往城門方向。
才剛踏入瑜州城門,守城的士兵便立即拔刀相向,其中一人立刻大喊:“捉住他們!”
柳霜與嚴歡看情況不對勁,正想飛奔逃跑,卻被數十名士兵拿著兵器重重包圍!
“為甚麼要捉我們?”
帶頭說話的兵長卻凶巴巴回了句:“廢話少說!把他們拿下!”
正當官兵上前捉人,一匹褐色神驅一掠而過,馬背上的矇面男子一手勒緊韁繩,另一手則把嚴歡拉上馬!柳霜認得來者衣衫,便是滿心歡喜:“太好啦,木木你來得正是時候!”
柳霜向矇面男子亮起感激的目光時,沒想到那男子卻連頭也不回的迅速調頭!
馬屁股無情一搖,直往遠方奔去,獨留下來的柳霜卻只能一人面對數十名手持兵器的官兵!
手無寸鐵的柳霜走投無路,於是被一群不分青紅皂白的官兵關到陰暗的牢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