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君心难逃

报错
关灯
护眼
第49章 人質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金鑾殿上,群臣俯首,只得一人坐在精雕細琢的龍椅上,微腫的嘴角微微發燙。

  一時,倦意來襲,精緻眸子微微開合,臉色稍淡的帝王打了個呵欠:“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百宮面面相覷,似有難言之隱。

  其中,有一臣子恭身而出:“啟奏聖上,自嚴燁大婚當日,皇城各路兵馬叛變,嚴燁私自調動兵力,此舉…論罪當誅。”

  又一臣子啟奏:“嚴大人昨夜提劍面聖,還砍斷朝廷重臣的奏摺,此乃大不敬啊!”

  瘦削身軀倚靠純金龍椅,身上龍紋盡顯貴氣,不怒自威的男子以一人之智力壓群臣:“嚴家一門忠良,嚴將軍竭力平定北漠,周大人與唐大人所言,未免多慮。”

  “依微臣看,嚴家的人怕是囂張慣了,連陛下也沒放在眼內,聖上若不重責,他日必成我國禍根。”

  “微臣愚見,嚴大人手握兵權之久,勢力之大,將來便會威脅到陛下。”

  “嚴燁罔顧兩國議書,私自出兵討伐北漠,若不懲治,我國顏面何在?國法何在?”

  “閉嘴!”秀白五指氣得往椅子一拍,天家威儀震怒,台下群臣紛紛惶恐下跪。

  敞大的朝廷內,文武百官頓時鴉雀無聲…

  昨夜,皓月照耀闇暗蒼穹。

  喜房燈火一晃,紅燭瑟瑟而抖。

  嚴燁把頭蓋掀起,眼下的臉孔卻不是柳霜!向來平靜的男子指間一顫,竟不見平日冷靜:“怎會是你?”

  紫檀慌忙跪下,花容一驚:“屬下昨日被刺客打暈,醒來後才發現自己已經上了花轎…我…”

  “誰捉走霜兒?”嚴燁顯然動怒,凌厲墨眸一瞪,瞪得令人毛骨悚然!

  “屬下不知道!”

  修長大手握緊拳頭,能夠處心積慮策略這一切的人,就只有他一一

  夏侯璟鉉!

  此時,御書房外風雲突變。

  坊間傳聞,嚴柳兩家大喜之日,便有人硬闖御書房。

  一把銀劍流光含影,縱然守衛森嚴的皇宮仍攔不住征戰多年的男子,擊退眾人後,嚴燁直接闖入御書房,郝添壽在後頭使勁的追:“嚴將軍請留步!未經通傳、不得擅自面聖!”

  厚重大門被他一腳踢開,正在批閱奏章的帝王抬頭,見嚴燁一聲不響,便知他要動怒。

  鉉璟帝臉色一沉,手中珠筆一顫:“添壽,退下。”

  郝添壽不敢越矩,終是撤出。

  寂靜敞大的御書房內只剩兩人,一人怒形於色,一人面有難色。

  坐在龍椅上的帝王道:“你沒喝敬酒?”

  “被人換了。”

  鉉璟帝難得讚嘆:“唐百木…好一個盡忠職守的行客,朕算漏了他。”

  “把霜兒還我!”

  “她在新房。”

  “夏侯璟鉉!”

  鉉璟帝放下手中金筆,精明的眸子微微一顫,若有所思道:“你怎會知道是朕。”

  “完顏晟曦是何等人物,我會不知?他這麽急著走,分明是心中有鬼!”

  血色稍淡的容顏略過一絲隱憂:“他捉走曉麗。”

  此言一出,嚴燁終於明白一切!

  “從一開始,你便想捉走她…甚麼設宴…甚麼議和…這都是你的局!都是你出賣我的局!”他衝鉉璟帝打了一拳,激動得與平日判若兩人!

  被打的人無力一坐,嘴角流出一道血痕卻不為自己辯解。

  或許,被他那麼一打,良心會好過一點…

  “夏侯璟鉉,你利用我的信任拿我的女人去換你的女人,你很卑鄙!”

  長劍一亮,劍影瞬間擱在血色蒼白的脖子上!

  架在脖子上的利劍割傷表皮,夏侯璟鉉閉上眼,緩緩道:“朕死了,慶國必亂。”

  陪葬的,可是數以萬計的生靈。

  失去理智的眸子怒目而視,握在手中的劍頓時重如泰山!

  “我要弒君不難!”

  “但在朕的背後,卻是嚴家世世代代用血脈所守護的江山。”

  嚴燁聽他口中自稱,所謂的“朕”,格外諷刺,黑白分明的眸子頓時血絲滿佈:“卑鄙小人!”日夜練兵的手氣得握劍亂劈!

  桌上震出一聲巨響。

  本來完整無缺的奏摺瞬間一分為二,就像他們情誼一樣,斬得分明乾淨。

  從此之後,便再沒有國臣。

  也沒有兄弟。

  嚴燁心如死亡灰,一雙絕望的眼睛凝視碎裂的痕跡:“枉我把你當作兄弟,你卻跟你老爸一樣忘恩負義!”

  “她有了朕的骨肉…”病弱的身子無力一坐,臉色比從前蒼白:“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奢望能看見自己的孩兒能夠平安…”

  骨瘦如柴的五指撫過無上至尊的玉璽,巧奪天工的金龍活靈活現地垂首,傲視群雄的目光震懾無數個貪婪的靈魂。

  鉉璟帝倒是覺得,那條金龍只是鏡花水月般存在。

  “自從朕登上帝位後,從沒為自己自私過一回,唯獨她…朕只想自私一次,也只有這麽一次…”

  嚴燁把劍一丟,劍身跌落地上的聲音重重打在鉉璟帝的心上,擲地有聲。

  “你不僅自私,而且卑鄙無恥。”

  天色一沉,宮外一場大雨,打濕身上喜服…

  嚴燁像是丟了魂,漫無目的地走著…

  夏侯璟鉉說,自己從沒自私過一回,而他…

  何償自私過半點?

  自小被送進宮裏當伴讀,旁人都能在父母身邊共享天倫,而他沒有。

  世人皆知,他兒時在宮裏求學,但世人卻不知,他只不過是先帝以防父親叛變的人質罷了…

  從他懂事開始,父親說,生是嚴家人,死是守國魂,嚴家不能恃強凌弱,不能無法無天,更不能以下犯上。

  他很清楚自己的角色,一直不卑不亢地活著,儘管一開始便知道自己進宮原因的,他亦坦然忍受。

  旁人皆說,生在天家最無情,可他沒想到,天家的人要是狠下心,也能無情無義得令人刮目相看。

  蕭條身影往台階軟軟一坐,本該意氣風發的臉自嘲一笑…

  為甚麼?

  為甚麼將領就一定要為國拼死拼活?

  為甚麼站在朝堂之上的群臣卻能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為甚麼他一直視如兄弟的帝王會如此無情,就連他唯一心愛的人也要拱手讓人?

  父親…

  孩兒一直所堅持的…

  到底…

  是對是錯?

  冰冷的雨水一直滂沱,灑在臉上的,不知是雨是淚…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