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妃
躺在榻上的男子朦朧說道:“若無人意…恐怕天意難為…”
聲音若有似無般重複著回憶中的話,在旁守候的行衣少年一下子醒過來,緊張道:“公子!”
是…唐百木?
墨眸緩緩睜開,只見唐百木聲聲呼喊:“公子!你可算是醒來了!”
“我…在哪?”
冷戚戚道:“酆城。”
嚴燁正要起來,胸口傳來撕裂痛楚,他咳了幾聲,喉中鮮血一湧而上,唐百木扶起他:“公子,洛大人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鬼門關帶回來,你就別再操心了。”
洛雲桑收拾針包:“傷口已經開始癒合,嚴大人還是別動了。”
“霜兒…她…在哪?”
眾人忽然沉默起來…
數月後,嚴燁遞上請辭文書和虎符,與嚴歡一起消聲匿跡。
唐百木帶著嚴燁留下來的書信找冷戚戚:“公子帶小不點走了…我們該怎麼辦?”
冷戚戚依然不改憨態:“要麽回家,要麽繼續幹活。”
嚴燁離開,少年一下子慌了:“他跑了…我能幹甚麼呢…他可是嚴家的大公子,慶國的大將軍,嚴家的統帥啊…”
冷戚戚拍拍少年的肩:“他會回來的。”
“甚麼時候?”
“不知道。”
皇城。
御書房。
坐在龍椅上的帝皇一愣,俊美的眸子盯著一份文書和雕功精巧的虎符,一看便是半天…
文書上的筆跡,鉉璟帝自然是最熟悉不過,但文書背後的隱憂,就只有心懷家國的人才會了解。
精明如他,又怎會不知嚴燁會走?
思及此,精緻的臉上不由得沉重起來。
那個雕琢精巧的虎符近在眼前,鉉璟帝知道,虎符一但遞上,嚴燁便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他又能怎樣?
當初答應完顏晟曦用柳霜去換穆曉麗是他,讓柳霜活活在嚴燁眼裏死去是他,甚至逼嚴燁離開朝廷,也是他…
目光悄然一移,剛巧看著當日召見柳霜時,她曾站著的地方…
精緻眸子一顫,鉉璟帝若有所思道:“亢龍有悔…柳家的本事,的確不俗…”
當日,她說:“此卦名為坑龍有悔,意思是吉盡凶來。慶國…將會有一場滅國之災。”
那時候的天子卻不認同:“小柳子,你可知晟曦要來議和?”
“我的卦象從來沒有錯過。”
鉉璟帝記得,當時的她,目光篤定,難得的堅持。
“小柳子…朕…對不住你…”
後來,穆曉麗再次入宮,鉉璟帝直接封她為后。
花開,花落。
日月如梭。
一年後。
慶國迎來第一位小皇子。
鉉璟帝從醫女手中接過初生嬰兒,高興得忘了身份:“朕要當爹了,曉麗你看,多像朕小時候的模樣啊!”
剛臨盆的皇后笑了笑:“皇兒該叫甚麼名字?”
“取名…璟豐。希望他將來能為慶國帶來光明耀眼的國運。”
“陛下文采出眾,臣妾不才,只懂得採藥治病。”
“採藥治病,足以令朕傾心,何來不才?”
又過兩年,娃兒已經懂得“父皇父皇”地叫道。
鉉璟帝穿著純白狐裘,直接把娃兒抱上手:“小壞蛋,怎麼又跑來御書房了?”
細小的身子在鉉璟帝的懷裏鑽了鑽,口齒不清的小孩仍努力說話:“兒臣…想父皇…”
鉉璟帝看著宮外積雪,忽然道:“父皇此時也在想著一個好友。”
口齒不清的娃兒努力學著話語,甜糯童音一揚:“好友?”
“嗯,不知道…他現在可好…”
孩童不明白,父皇總說著他不懂的話。
翌日,鉉璟帝召見唐百木。
宮中冰雪漸漸溶化,透薄的晶瑩裏,是一座座宏偉宮殿。
自從嚴燁在三年前出走後,那個身穿玄色行衣的少年也再無踏入宮裏一步。
三年後,重回宮殿的少年早已長大,成了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唐家少主。
“草民唐百木,叩見陛下。”挺拔的身軀向鉉璟帝俯首。
“百木免禮。”
“未知陛下召見,所為何事?”
北漠。
議事廳。
眼看議和書所訂的日子愈來愈近,晟曦盤著算著,誓要一統天下。
奢華的袍子靜默行走,來到一處百花盛開的園林。
“王妃,你可要小心啊!”
侍女在樹下大喊,樹上的女子卻擼起袖子說道:“水水別怕!你在樹下接著我就對了!”
那王妃一跳,樹下侍女一慌,兩人相相在地下滾了兩圈!
掉在地上的王妃卻高興道:“這回可像了!”
被壓在地上的水水卻道:“像甚麼?”
“大王駕到一一”
王妃這才站了起來,連忙向晟曦行禮:“南宮靈參見大王。”
晟曦把人扶起:“都免禮吧。”
南宮靈朝晟曦一笑,湛藍瞳仁往她髮上一瞧,為她摘去頭上落葉:“傻丫頭,又跳樹啦?”
“大王今天在宮裏議事甚久,我悶得發慌,便叫水水陪我玩…”美緻的粉唇往上一翹,晟曦忍不住想要一嚐芳澤,卻被一根玉指止住正要親上的嘴巴:“大王…臣妾有病…”
晟曦似乎明白過來:“待本王一統天下,便能為你找出治病之法。”
“慶國…會有方法根治我的病嗎?”
冷酷的眸子驀然發狠:“天下之大,本王就不信找不著的法子。”
一直在旁的水水提醒道:“大王,未時已到,王妃是時候找聖女了。”
長裙走過一條寬闊的長道,南宮靈覺得,宮裏的裙子雖是華美,可是她總是穿不慣。
她獨自走進廣闊的神殿,見緋紅端坐殿中。
壇中清煙磅礡上升,正在閉目的紅衣女子開口說話:“遲到。”
南宮靈湊上前,把裙子一提,直接坐在聖女身旁:“緋紅姐姐,我最近又作怪夢了。”
“甚麼夢?”
“我夢見自己站在高樓看煙花,身邊還站著一名男子。可是…每當我想看清他的臉時,卻不知不覺醒來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前世今生?”
美艷眸子緩緩張開:“你喜歡他了?”
南宮靈兩頰一紅:“緋紅,你別亂說,我、我可是北漠王妃…”
“也對,愛上一個夢裏的男人,這倒是件怪事。”
“納蘭緋紅!你是想說我是個怪人麽?”
緋紅也不上當:“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入夜,彎月斜掛。
南宮靈夜不能寐,便披上斗篷在宮內漫無目的地遊走。
自從她墜馬後,夢裏總出現零星片段。
那種感覺,如幻似真,卻又不曾存在。
繡功精巧的鞋子踢了踢地上石頭,南宮靈看著石子滾遠,心中憂思難解。
忽然,笛聲悠揚。
南宮靈著魔般隨笛聲而行,來到一處極為罕見的亭子。
亭內坐著一名年輕的紫衣道長。
那道長生得俊雅,見她來了,便問“你是誰?”
“小女子南宮靈,是南宮家次女。”
南宮靈總覺得,那人頗為臉熟。
紫衣道長把笛子藏入袖中,又問:“進宮多久了?”
“三年。”
“小姑娘倒是長得乖巧,這樣吧,老朽送你一個錦囊可好?”
南宮靈覺得那道士氣宇不凡,或許能解她心中所慮:“實不相瞞,小女子身患奇疾,三年來不曾為王族生下子嗣,道長可知,哪裡可以治我的病?”
道長把錦囊遞給她:“裏面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慶國皇城,月老廟…這…到底是哪裡呀?”南宮靈抬頭,竟不見道長蹤影:“哎…道長!你在哪?”
“王妃?你在說甚麼呢?”
惺忪眼皮一開,只見自己身處在行宮之中:“我…是在做夢?”
水水在南宮靈身邊侍候了三年,對她的夢境早已是見貫不怪:“王妃這回又夢到帥哥了嗎?”
南宮靈微聲嘟囔:“是挺帥的。”
“他是個甚麼人?”
“是個年輕道士。”
水水眼睛瞪大:“甚麼?出家人?”
南宮靈立刻明白水水的意思:“在想甚麼啦?我可是個守婦道的女人!”
水水隨口一說:“我看未必。”
氣得南宮靈給水水翻了個白眼。
水水仍不死心:“那你夢到甚麼啦?”
“我問他,哪裡可以治我的病,他便給我一個錦囊,裏面說,慶國皇城,月老廟。”
“真的?”
“真的。”
水水忽然嚴肅起來,眼睛警戒地橫視四周,道:“王妃,此事絕不能告訴別人。”
“為何?”
“別人一定會知道…”
南宮靈緊張的問:“知道甚麼?”
“你是個瘋子。”
“可惡!!!”
清脆鈴鐺一響,兩人莫名定住。
水水也覺得奇怪:“公主殿下怎麼突然來了?”
“嫂嫂你看,是橘子。”潔白無暇的臉上,是一雙微彎的眼睛。
起初,卓雅總把南宮靈認錯成別人,晟曦說,南宮靈是北漠土生土長的姑娘,她的樣貌雖與某人相似,可天下之大,亦難免有所相同。
卓雅聽後,乾脆喚她嫂嫂。
南宮靈倒也習慣,笑言:“我們家的小可愛,來、嫂嫂抱一個!”
嬌小的少女與南宮靈一抱。
南宮靈忽然問:“聽說小卓雅去過慶國,那兒…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慶國很美,不過那個哥哥說,我不可以把慶國的一切說出去…”
南宮靈若有所思,重複道:“那個哥哥?”
卓雅點點頭:“我曾經在那個哥哥的家住過,是他救我出來的,所以,他不是壞人。”
我真的不是壞人…你不要討厭我…
柳眉一怔,南宮靈口中重複腦海的話:“我真的…不是壞人…”
“對啊,嫂嫂最好了,嫂嫂不是壞人。”
因為,你太笨了。
“因為…我太笨了…”
水水拉拉她衣:“王妃,你沒事吧?”
她這才回過神:“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