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仙

  好容易等了问水回来吃晚饭，没想到他却是带了一个极大的消息回来

  “你们不晓得罢，乡绅的儿子竟然带了一个姑娘家去，那姑娘美得了不得，我们开始还以为她是神仙下凡来着，白嫩嫩的面皮，水汪汪的大眼睛，弯弯的柳叶眉，真真是，说出来你们都不相信，真真是比天仙还要美呢！”

  跟老娘对了对眼“娘，不会是画上的那姑娘罢”问水去的武馆离这里有好长的一段距离，又是在那林子里，不会是那群官兵没有往那里查去？

  “可不能罢，唐小弟啊，娘问你一声，你们武馆今儿有没有官兵去了？”

  问水擦了擦头发“什么官兵？没有啊，今儿雨太大了，那路面汪汪的积了好些水，那里晓得那是往武馆走的路呢！怎么有官兵来查了？出什么事情，你们没吓着罢”

  关好店门坐在问水对面“今儿有官兵来咱们家搜查了，后来叫我跟娘瞧一副画，说若是瞧见了那画上的美人就告诉乡绅去，娘说只怕有大户人家的贵小姐跑出来了，你方才说那乡绅的儿子带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回家，我们猜大约是同一位了，那画上的小姐也是美若天仙的”

  娘亲推了推我“你去把面条下锅”说罢自己坐在凳上盘问起来“唐小弟，好好的那姑娘怎么就跟着乡绅的儿子家去了呢？那么多人不跟就挑了乡绅的儿子？”

  “不是，那姑娘是他瞧见的，躲在那大树的下头，我们都是后面才晓得的，其实是大虎、小罗他们看见了赶忙的叫我们去瞧热闹，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呢！”

  将面条放到锅里赶紧的出来听着“那乡绅的儿子可不是那个白白净净瘦高瘦高的？我瞧见过几次，总觉着他有些清高似的，不大讨喜，应该也不大合群罢”

  “可不是，他在武馆是不跟我们玩的，总是自己一人，我们平日间也不大招惹他”

  老娘凑趣道“他怎么把那姑娘带家去呢？也不问问那姑娘家人在哪儿的，这不送回去倒是往家中带去了？虽是不合群，可见人家比你们聪明呢！”

  问水放下茶杯略带嫌弃的看着娘亲“娘你老是这样子神色，我都不敢再跟你说了”

  “嘿，你也嫌弃你老娘了是么？”

  拍拍老娘的肩膀“娘，他嫌弃的十分明显，我作证”我反正是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问水瞪了我一眼“你能不能别添油加醋的？好好说话不成？”

  将眼瞪了回去，这才掀了帘子进去，十分熟练的将面条捞出来，加好料，这才端了出去“吃饭了啊”

  “那你的意思可不是那乡绅的儿子压根就没问人家姑娘是怎么个情况，武馆先生都瞒住了？”

  “应该，是罢，先生那会子去上茅房了，他就留下自己的跟班，自己领着那姑娘走了，我们也不喜欢管这样的闲事，后来我们几个都没说了，其他人就不晓得了”

  娘亲往面里倒了点醋，接着问道“那乡绅的儿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约是申初一刻罢，没大注意”

  我将小菜儿也齐齐的摆上桌插嘴道“若真是那画上的姑娘，这么个时辰了，这消息应该早就送进茯苓城里了，怎么还不见人过来接呢？好奇怪呀”

  “是啊，咱们娘俩今儿一个下午都蹲在门口也不见有马车从这里过路的？莫不是那乡绅的儿子偷偷的将姑娘藏起来了罢？哎呀呀，这孩子还真是高得很哪，高明哪！啧啧啧啧”

  跟问水同时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道“娘！”

  “唐家老板，开门，开门呀”门板被拍得喷喷响的，我赶紧的放下碗筷，撤了两块木板子，将大门开了半扇探出头道“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关门了”

  “不是，你们家哥儿回来了吗？”

  咦，找我家问水，熟人？裹成这个样子，我可是认不出来

  “回来了”老娘放下碗筷走了过来“哟，这不是小管家嘛，难得来我们这地儿，进来坐？”

  那人也不脱雨衣，直接钻了进来看见问水十分焦急道“哥儿，你瞧见我们家公子没有？”

  原来是乡绅的小管家，那不就是那乡绅儿子的小跟班了？呃，对不对？

  问水放下碗筷“他不是早回去了，小刘知道的呀，小刘是跟我们一齐散的！”

  那小管家狠狠的拍了拍大腿“坏了坏了，我们原以为是小刘在撒谎，所以找你们几个哥儿问问，我家公子当真是先走了”

  “是啊，他当真是先走的，小刘跟我们一齐回来的”

  “可，可我们家公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呀！我得赶紧的回去跟老爷说一声，赶紧寻人去”小管家说罢又钻雨里头去了

  “只怕出大事儿了”娘亲亲自关好门拿着木板将门顶好

  突然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这一顿精心准备的晚膳倒是失了胃口

  娘亲放下碗筷一脸的沉重“问水，乡绅儿子还没消息之前，你先别去武馆了”

  “好”

  大清早，雨停下来了

  小道的消息早早的在整个乡镇上传播了开来，自然是关于乡绅儿子失踪的事儿

  “问雪娘，现在还没找到呢！他们家的小厮昨个儿守在茯苓城外一夜，今儿城门一开便进去了”对面裁缝婶子大早的就往我家来了，瞧见问水醒了又赶紧的朝问水问道“水哥儿，你昨个也瞧见那绝色的姑娘了？”

  “我只瞧见背影了，我们几个去的迟，他们都走了好远了，所以只瞧见背影了”

  “那背影长得是个什么样子的？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老娘开口打断裁缝婶子的发问“他又没瞧清楚，乡绅府中的小刘倒是瞧清楚了，你不如问他去”

  裁缝婶子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悻悻的回去了

  老娘一把拉过问水低声道“若是有人问你，你没瞧见脸就千万别乱说啊”

  “我知道，我也自然是不敢乱说的，我真的是没瞧见脸，我们几个去得晚，就看见了一个背影罢了，是他们看见的几人跟我们说的美若天仙”

  “好”

  我们这早膳刚吃完，昨个来的官兵便又过来了，这一回人似乎更多了，更奇怪的是前两日在我们家吃面的那几人也在这里头。

  昨个儿夜间来我们家的那小管家领着头往我家走来“他们家的孩子昨个也在武馆里”

  为首的那人依旧是冷清清的看了我们一家三口一眼，随即向问水道“你昨日可有瞧见一个貌美的女子？”

  问水点点头“我瞧见了背影，我们去的迟了，那会子他们都要走了，所以瞧见了背影”

  “师哥”那女子朝为首的点点头，将一张黄纸折成的东西递给问水“此物你随身佩戴着，不要摘下来”

  “快放好啊”娘亲推了推问水，十分感激的朝那女子道谢“多谢几位了”

  那几人又跟着小管家去了下一家，两位官爷倒是提刀进了我们店里对老娘笑道“老板娘，我们兄弟只怕会在你家中叨扰个三五日呢，你们照常生意即可，我们就在这角落里，不会打扰你们生意”

  “好，这可要辛苦两位官爷了，倒是替我们家坐镇了，两位官爷吃了没？我们家的面条还不错，给两位煮两碗？”

  “现在不必，我们要时自然会开口，你们照常忙罢”

  这两位官爷说道的轻巧，让我们照旧生意，可这哪里能照旧生意？今儿午时都快过了，竟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问雪，去把这碗面条给后门的六奶奶送去”

  端起托盘便往外头去，迎面走来一个官爷，赶紧的侧了侧身让他先进来，绕了一个圈儿，果然家家户户都有两个官爷守着呢，敲了敲六奶奶的大门“六奶奶，我是问雪”

  “来了来了”六奶奶推门出来“是问雪呀”

  “我娘让我给您送一碗面条儿”

  “那可真是谢谢了，还劳烦你送过来”

  “不客气，那我先回去了”

  端着托盘回去，娘亲正在后头忙活着，见我回来便朝我使了个眼色“把小菜儿给官爷们端过去”

  张了张嘴，并未发出声音“都有”

  娘亲将小菜装好盘朝着问水喊道“问水，你去端木家里打两斤好酒来”

  “不必了，我们有公务在身，不能吃酒，多谢你的美意”

  将饭菜摆上桌“几位慢用”这三人只怕都是官罢，这衣裳都不同样儿的

  “你们两个过来一道吃罢”中间那人倒是十分和善的跟我们家角落里的那两个小兵招呼道

  提过茶壶给他们续了满满的一户茶水，这才跑后头去了“娘”

  “怎么了？”

  “我去端木家里走走罢”呆家里闷的慌，好歹我可以跟着端木在她家的大酒窖了说说话

  “吃了饭再去，若是他们家已经吃了，你不饿着？”

  本就不饿，所以只在后头吃了小碗面，漱了漱口掀了帘子出去，倒是愣住了，这街上怎么突然起了这般大的雾气？这整条街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几乎到了不辨南北的境地，太奇怪了罢？起雾的时辰也不对呀！

  “不是说要去端木家里的？怎么不走了？”娘亲端了小菜出来给那几位官爷添上“几位慢用啊”

  心砰砰的跳着，这般大的雾气，娘亲就没看见么？他们都没有瞧见么？

  “姑娘可是要去酒坊？”那为首的官爷站了起来“在下也正要往那头巡视，不如姑娘带一带在下”

  娘亲十分热情道“那自然好，就让她带路罢”娘亲说罢推了推我“走罢，带官爷过去”

  白色的浓雾忽渐渐的陇上一层淡淡的水粉，显得整个情境妖艳了起来，可关键是他们竟都没有发现！

  那官爷走到我的身旁轻声道“姑娘，请罢” 说罢率先走了出去

  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真的是害怕得紧，可大家都没看见，我自然也不必看见的！我也只能当看不见！不然，我知道会有什么样子的麻烦。

  “这乡里，酿酒的可只有一家？”那官爷的声音在粉红色的雾气之中却显得有点飘渺的意思

  瞧着他衣裳的颜色，艰难的开口，颤着音低声道“是”

  “想来我们这群人倒是在姑娘心里印象如此不好？”

  “自然不是”这官爷，我已经够害怕了，他竟然还说这样的话来，可见这些个官爷都是不好惹的！一股松子糕的香味儿传入鼻中，咯噔了一下，这是去往端木家的方向，这官爷晓得路，那，他是特意带我过来的？

  那，他也晓得了我如今眼前的景象？

  他知道我能瞧见什么

  他是在帮我？

  是罢！

  思及至此，倒是不那么害怕了，只要能顺利的走到端木家，我眼前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手腕一热，却那官爷一把拉住我“姑娘想东西都入神了，这么一堵墙都没瞧见？”

  紧接着那边上的屋里却是传来了几声隐忍的笑意，脸上一热“多谢官爷”咯噔了一下，眼前竟然有堵墙？

  又走了一会儿，眼前的雾气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一阵酒香袭了过来，越靠近酒香这雾气倒像是越淡薄的样子，不一会儿，我竟然能瞧见端木家的屋子了！这也太神奇了罢！

  暗自松了一口气

  “问雪，我正想着你呢，没想着你就过来了”端木的脸颊渐渐的在我眼前变得明朗起来，她瞪着一双大眼十分奇怪的看着我“你这是怎么了？”

  赶紧回过神“啊，没什么，没什么”

  “官爷，请进屋坐罢”端木的爹爹在店里招呼着

  “赶紧进屋”端木拉着我便往里头走去

  坐在问雪的床上，瞧着窗外的大雾，怎么端木家外头就不见多少呢？跟我来的官爷应该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罢，我要不要问问他？

  不好，我知道那般多做什么？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端木拿了两个洗干净的梨子上来附在我耳旁低声说道“莫不是在想下头的官爷？”

  不解的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想那官爷？”这端木脑子里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

  “切，你方才跟他一齐来的时候我便察觉你神色不对，那官爷也长得高大俊俏，你若是喜欢上人家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人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球，你这是君子如玉，淑女好逑，没毛病！”

  十分头疼的看着端木“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您可别误会，也千万别乱说！”

  “哐当”窗牖忽然不晓得被什么撞了一下，紧着着那大雾像是有了牵引似的十分猛烈的往窗户口卷了过来，这雾气似乎在攻击什么似的，换而言之，雾气想从窗户口飘进来？

  瞧着有些害怕，站起身假装笑道“你不是说有一种十分好吃的甜酒嘛，带我瞧瞧去”说罢拉着一头雾水的端木便往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