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仙

  坐在石凳上，呆呆的坐到了天黑，一直到浑身泛起了冰寒，我这一辈子，合该这样子过完么？没了喜欢之事，没了至亲之人，就这样子安安静静的听一些故事，不留痕迹的穿过旁人的人生？似乎，也挺好的。

  站起身，艰难的走进小厨房，舀了一大碗面粉放入盆子里，十分熟练的加水、和面，将面团醒着，这才烧火往锅里添作料进去，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将面条儿捞出锅来，像在家一样将小菜儿放在桌上，端上面条儿，吹了吹，喝了一口汤，跟记忆之中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眼前雾气弥漫，拿着筷子吹了吹大口大口的吃着，吃完了面条，捧着碗将汤底喝尽了，放下碗的那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不到片刻，我的眼泪自然的止住了，拿过另一碗面条儿也吃了起来，这一碗我倒是觉着味儿更好了，三碗面条儿下肚，我这肚子已经是撑得不行了，不过压抑了这么些年的心情，似乎释放了好些。

  不能做别的，大哭一场也挺好。

  十分不客气的打了个饱嗝，晃荡晃荡了好久，总算是灭了灯摸黑的躺在了床上。

  一夜无梦，一大早我便往布庄去了，一口气买了好几种颜色的纱巾，又让掌柜的帮我裁好了，回来的时候又进了家私店买了好些木桌竹椅碗筷，又特特的定了一个招牌。

  五日之后是个极好的日子，领着我新招的帮工，十分热闹的开店了！

  至少我是这样子觉着的，起码眼下有人陪着我一起说说话，这已经是相当的好了。

  “掌柜的，我还是再把这桌子椅子擦一遍罢”这帮工的是个稍年轻媳妇，她的男人去岁没了，留了一个三岁的闺女，如今跟婆婆过活，婆婆在家中看孩子，她便出来做工，倒是个实在人。

  坐在凳上十分惬意的剥花生“不必擦了，你都擦了好几遍了，你只管坐着罢”这些年来我太孤僻了，来了这里这般久几乎是没跟邻居说上几句话的，我做的面条儿他们自然也不敢过来关顾。

  “掌柜，前儿我听多味轩开张前头的八位客人是不收钱的，不然咱们这里也学一学？”她想了个好点子

  “吴姐，不必了，你歇一歇罢，忙活了这么久倒是不累么？”我一月都才给她一两银子，她真是太实在了，至于什么多味轩的法子，我可是没想过，就这般挺好，若是有客人那就去煮碗面条儿，若是没有，那就算了，不也挺好么？

  吴姐总算是在我的再三要求之下十分扭捏的坐在了凳上，手又不停的帮着我剥花生，不稍片刻我这一个大碗便是满当当了

  倒了一杯茶水“吴姐，你之前是在那里做工的？”瞧她这般神色，只怕以前做工的地方不大好呢

  吴姐双颊微红“我以前是去做短工的，那时候家里孩子不大好带，总是闹着找我，我婆婆没了法子，瞧孩子哭得伤心，只能叫我回去，不过掌管的你只管放心，我家孩子如今不闹了，我是能正常做工的”

  点点头“吴姐，你别太紧张了”我这店面一来不是租的，二来也是打算寻一件事情做做，至于能不能挣钱，挣多少钱，我倒是没想过，若是能挣钱那自然是更好的。

  过了午时，店里依旧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吴姐依旧是十分忧心，似乎我这没有客人她便会失去了这一份好工作似的，原本我还想着趁着没事儿让她回去瞧一个时辰的女儿，看着她的脸色，还是算了，免得她又误会，所以便让她去将水缸里的水挑满了，又将我那花园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

  夜幕降临，看样子今儿是不会有生意了，将早上醒的那个面团子全部切了下锅，自己舀了一碗出来，剩下的大半锅拿了个大盆子装了端了出来。

  朝着几乎将桌子擦出了人影子的吴姐道“吴姐，今儿就到这儿罢，你也辛苦了，明儿再来，你若是不嫌弃，这些面条子便带回去罢”

  吴姐十分不安，将那抹布晾得齐齐整整“掌柜的，这我可怎么好意思拿呢？”

  “这面已经醒了，你拿回去倒是不浪费，我这店不大，也就是咱们两人，不必那般严谨，有人咱们便晚一点，没人咱们便早一些，真是没关系的，今日便到这里，明儿巳时再来，咱们刚开业，太早不会有人的”关键是我也不想那般早起，能做个午膳跟晚膳就不错了。

  拿了食盒帮吴姐装好了面条，将她送出了门外，这才挂好灯笼，关上门，今儿不错，明日继续。

  睡到半夜，外头却是电闪雷鸣得厉害，大雨哗哗的下着，偶尔传来三两声的狗吠声，隐约的听见几声刀剑相碰的声音，翻了个声，管他是不是真是，反正我是再也不愿意沾染到这样子的事情。

  天色渐渐的亮堂了起来，缓缓的睁开眼，雨已经停了，躺在床上一直等到吴姐过来敲门，这才不紧不慢的穿好了衣裳起身开门去，睡眼惺忪的跟吴姐打了个招呼“吴姐，早”

  “掌柜早”吴姐提着昨日的食盒，满眼的朝气“昨个下了一夜的雨，我忘了将那扫帚放进杂屋里了，也不晓得浇坏了没有？”

  伸了个懒腰“那扫帚又不是豆腐做的，那里就那么娇气起来，你既然来了便帮我生火烧水去罢，我先上楼换衣裳”

  “好，我这就生火烧水去，掌柜的，给您熬点小米粥可使得？”

  “自然是好了”说着便咯噔咯噔的往楼上走去

  换了衣裳下楼，刚把脏衣裳搁木盆里，吴姐便十分自然的将皂荚粉倒进去舀水倒是给我洗起了衣服来，她依旧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掌柜的，我这粗手笨脚的，您可别嫌弃将您的好衣裳洗坏了”

  其实我是有些发愣的，毕竟这一堆衣裳里头还有我的贴身衣裳，我是十分的不好意思的，可回过神来一想，如果帮着我做事情能够让她安心些，又加上一点子私心，那边随她去罢，笑了笑“没有的事儿，你帮我洗干净些就成，洗了便晾在这屋檐下头的竹竿上，今儿天气只怕也不大好”

  “掌柜的，那你先梳洗罢，炉子上的水这会子应该热了，小米粥我也熬着呢”说罢十分得力的搓着我的衣裳

  吴姐真是做事儿的一把好手，我这只是吃了一个早饭的功夫，吴姐便将这里里外外全部擦拭了一遍，又跑出去将水缸打满了水，这才在我的再三要求之下坐在了凳子上。

  第三日，终于迎来了我这店面的第一位客人。

  “掌柜的，来一碗阳春面”这位客人操着一口的外地口音，面容也是粗犷得很，一眼就晓得不是本地人。

  吴姐家务十分的在行，我只教了她两遍，她切的面条儿比我的还要齐整，煮出来的也是好得很。

  “掌柜的，你这面条儿不错呢，只是怎么像是没人气的样子？莫非是得罪人了？”那客官吃完抹抹嘴拿出铜板递给我打趣道

  接过铜板笑道“人倒是没得罪，只怕是得罪财神爷了，他总是不大念想我们这里，客官若是觉着好，可要帮我们多多的推荐哪，您下回带朋友过来，我免您两碗的钱”

  “哟，这还真是好了，我还真是有几个朋友想要吃面条儿，我若是带人过来，掌柜的可别不作数啊”

  “怎么会，开门做生意，讲的便是诚信二字，我既然允了你，必定是不会哄你的，你只管带朋友过来罢，一定免”

  “好勒，我先走了”

  “您慢走啊”吴姐红着脸接话

  待那客人走远，吴姐扭捏的走到我跟前“掌柜的，我方才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那客官还跟我说了两句笑话，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回呢”

  朝吴姐笑了笑“你今儿做的很好了，都说了那么些话，面条儿也做得好，实在的不错，只要有客人来，你便按着你方才的说法来说便好”

  吴姐十分认真的点头道“掌柜的，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干活，好好招待客人”

  正说着，门口又走进了一个人

  “哟，大妹子，你啥时候开了这么一间面馆子？”说话之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说好几日没见你过去买瓜菜的，他们倒是说你开了一家面馆子，我只不相信，今儿特意过来瞧瞧，还真是不错呢”说话的正是我常去买瓜菜的那大哥，这几日因吴姐十分的战战兢兢，我便寻了许多莫名的事情让她去办，这买菜来说更是一件难得的正经事，自然会交给她去了。

  亲自斟了一杯热茶给他，笑道“我这几日都没去买菜儿呢，来，喝杯热茶”

  大哥哈哈一笑“这么两年了，你关照了我多少的生意，原本你开业那一日我便想着过来瞧瞧的，没想着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这两日都没过来，怎么样，你这生意可好？”

  提了提下巴笑道“这你不都瞧见了，有什么好不好的，也就这样子的了，大哥你今日既然来了，可别空着肚子回去”

  大哥哈哈大笑“那是自然的，给我来一碗大的阳春面，我这是来捧场的，肯定是要吃饱了才回去的”

  “我给你拿小菜儿去”

  刚转过身，吴姐便端着面条儿跟小菜儿走了过来

  “客官，您的阳春面来了”

  “哟，大妹子，你这还是找了专门的面条儿师父过来呢？”

  “不不不，您误会了，这都是掌柜的教我的”吴姐一边上菜，一边慌张的解释道“都是掌柜的教我的，不然我那里会这些呢”

  那大哥打量了吴姐一眼，对我笑道“看来你这徒弟都了不得了，我说咋有点眼熟，可不是去我哪里拿过一次菜儿的”

  “是么，那果然是跟大哥有缘的，我去的时候会去你那里拿菜，这不，我都没交代吴姐往哪里去，可巧便是往你那里去了”

  吴姐拿着抹布擦了擦托盘“掌柜的，我昨儿说的便是这一位大哥，那小把的青菜儿便是他送我的”

  “可不是呢，她还不好意思要，也是个实诚人”大哥说罢尝了尝面条儿，咂咂嘴“不错，这面条儿不错，大妹子，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子的手艺！”

  端了小碟花生给他笑道“一点子小手艺罢了，那里能说怎么样呢，只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