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二件事,西子夜被人跟踪了。
要从她开始调查梁沁心失踪的那天开始,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她去阳台关窗户,发现对面拐角处有一个被月光拉出来的人影。当时她并没有多想,还沉浸在梁沁心的失踪事件中。西子夜把家里该清理的东西都挪开,露出一大面的墙,上面是苏克丽的地图。西子夜用记号笔标记处梁沁心平日里会去的地方,打算一个个去找。
“梁沁心,你肯定还在这里,我能感觉到。”西子夜站在房间里,看着墙上的地图,眼睛里还是泪花,却把手握成拳头,十分的坚定。“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西子夜开始逃课,没有人帮她请假,也没有老师打电话给梁沁心。所以她正大光明的消失在正处于一片混乱中的马里洛安时,按常理说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但是当她带着梁沁心的照片,正走进东城区一家高档餐厅时,胳膊就被沧海一拽,拖到了其他地方。
“西子夜,你厉害啊!逃课了一个礼拜了吧?”沧海看着西子夜有些憔悴的脸,嘴唇泛白,眼神有些空洞。“你这是生病了吗?”沧海准备伸手去探一探西子夜的额头,却被少女一巴掌推开。
“我妈不见了。”
沧海张了张嘴,看着面前这个身形娇小的女生,她好像是哭了很久,眼睛红红的,脸颊上还挂着几条泪痕。
“怪不得你被跟踪了还浑然不知。”沧海说道。
西子夜皱着眉头,准备四下张望时,被沧海用力的把脑袋捧起来:“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就是要以静制动,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你就继续做你的事,假装不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沧海,你很闲?”西子夜看着没心没肺的沧海,他对西子夜说“我妈不见了”这件事好像一点都不好奇,也毫不在意。正常人这个时候不是都会安慰两句?但这个少年却在责怪少女的迷糊。
“不是啊!我也在找人!很重要的人!”那是西子夜第一次看见这个桀骜不驯的男生,露出一副极度人真的表情。“等我找到那个人,西子夜,你可能就看不到我了。”
“为什么?”西子夜吸吸鼻子,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想听沧海讲故事。但是沧海还是很认真的说:“因为,那个人就是我的使命啊。”
“哦。”西子夜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明明整个人都暴露在太阳下,却显得阴沉沉的。
“西子夜,你要是我找的那个人就好了。”沧海想伸手摸摸西子夜的头,但却被少女突然望过来的脸吓愣住了。
和沧海分开后,西子夜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回家,夕阳把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估计是走的太累了,少女就在小公园的躺椅上歇了下来,手臂放在腿上,双手自然地垂下去。脑袋也慢慢地低下去,肩膀一点一点的抽动着。
“我觉得最近特别倒霉。”少女听到身边有动静,但是没有抬头,她以为是沧海那个讨厌鬼还跟着她,“先是楚深深不见了,然后被你们两个神经病一样的人纠缠,最后梁沁心也不见了。这跟我原先预想的不一样……”
身边那人没有说话,但是西子夜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一直存在。少女带着哭腔地继续说道:“16岁以前的人生,好像都是风平浪静,什么都很顺利。那个时候我就想快长大,可以在晚上出去玩耍,可以多交点朋友。可是16岁这年,好像一开头就没有什么好事。梁沁心到底去哪儿了……”
少女抬起头,用手托着腮帮子,目视前方。良久之后,她用手揉了揉有些堵塞的鼻子,转着小眼珠子打量四下,却没看到刚才那个人的身影。她站起身来,带着些疑惑四处望了望,皱着眉头,想起沧海说的那句话。又想起镇长在开学典礼上说的失踪少女的那些特征,好像自己除了聪明,其它都沾边了。后知后觉的少女,故作镇定的脸上露丝丝慌张,脚步加速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个月后,马里洛安塔顶,何欢喜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一头银发的男子。
此时的何欢喜已经换上了马里洛安特有的蓝白制服,少女白皙的皮肤好似雪山里走出来的一样,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胳膊上的毛血细管。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目光投向远方,你觉得她在看着你,又觉得没有看你。
“怎么样?”男子背对着何欢喜,低沉的嗓音,阴冷寡淡。
“是她。”何欢喜开口,娃娃音在这个时候显得不合时宜了起来。
西子夜这些日子跑遍了小镇的各个角落。繁华的东城区,高档咖啡厅将她拒之门外,她偷偷溜进去,向那些顾客一一询问,最后被保安架了出去;落魄的西城区,热闹的菜市场里,那些老板故意骗她买东西再告诉她信息,她买了一大堆的食材,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老板吐出“好久不来了”几个字时慢慢变得黯淡;威严的北城区,她只有一次次突然冲到要发动的豪车面前,张开双臂说“找不到梁沁心我就不走”。结果还是被人家硬生生的赶走了。她还翻镇长的围墙,朗朗晴空下,被监控拍下来,管家指着鼻子说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不然就报警了。西子夜故作坚强的跟他们对呛,然后兀自跑开,躲在偏僻的小巷子里大口喘气。
鱼龙混杂的南城区,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上。她在晚上出去,冲进一家又一家酒吧,捂着耳朵扯着嗓子问别人的时候,被别人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等到头有些晕了的时候,那些男的一个个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西子夜找借口溜走。出了酒吧后,她摇摇晃晃的走路,撞到一个奇装异服的人。
“不好意思。”西子夜揉揉眼睛,看着对方,“诶,你长得好奇怪啊。”只见那人穿着带貂毛领子的马甲,身子很矮小,只到西子夜大腿那里。双腿很短,像是柯基一样,但是胳膊很长,脖子也很长。一下子就比西子夜还高了。西子夜趁着酒意,傻呵呵的围着那人转了一圈,扯了扯别人的脖子:“这个手感好像是真的,你好像长颈鹿啊!”西子夜皱着眉头,突然想起沧海也说她像是长颈鹿的。原来自己在别人样子是这个样子的。
被摸的那个人也是一脸惊奇的看着西子夜,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好几遍,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什么怎么进来?”西子夜指了指西边,“我家就住那里啊!”
那人张大了嘴巴,看着西子夜,咽了咽口水:“你是怎么进来的?”
西子夜一直仰着头看着那人,就觉得脖子都有些酸了。而且这个人好像智商不高,一直都在重复着一句话。她打算放弃这次沟通,撇下那人自顾自走开。身后那人还在嘟囔着:“你怎么进来的?”
西子夜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用小手捶捶头:“这个人长成这样,他们都不奇怪吗?”
西子夜在街上弯弯绕绕的走着,看见这里一片灯火通明,大家好像都不睡觉一样。她走了很久,都没能从回到来时的那条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原因,少女觉得眼前的这些建筑物都变得陌生了起来。西子夜在一栋建筑面前的长椅上坐下来,喘一口气都会冒出白烟来。
“奇怪。”西子夜接着又呵了几口气,看着吐出来的白色雾气,充满了惊奇,“我们苏克丽四季皆夏,怎么能呵气成雾啊?”
西子夜随意的到处看看,却发现这里的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貂毛、斗篷、夹袄……样式还有些复古,像是在演戏。对面街上的小酒馆里,魁梧的大汉们一个个大口喝酒,他们还在房子里烧了炉子。西子夜就更好奇了,按理说,苏克丽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是酷暑,不开空调呆在家里一分钟把衣服打湿那种。当然,西子夜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她对热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些人好似发现了西子夜,一个接一个的向她看过来。看到少女在长椅上,眼神有些迷离,双腿悬空晃着。重点是,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短袖和背带裤。
“苏克牙,那是什么?”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问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苏克牙左眼是灰白色,右眼炯炯有神,中长发有些卷曲,络腮胡很浓密的散开来。
苏克牙看着西子夜,眼珠子都好似要瞪出来了。他的身躯很魁梧,在一种大汉之间还显得出挑。只穿一个动物皮做的马甲,敞开来可以看见胸口处一个大大的像眼睛一样的纹身,胳膊上全是线条饱满的肌肉,握紧拳头可以看见肌肉滚动。
苏克牙走到窗口,打开窗户,一双眼睛死死盯住西子夜。他们也可以看见,西子夜正皱着小小的眉头,好似看电视一样盯着他们四下打量。等苏克牙打开门,刚站到门口去,却被脚下的一根嫩绿的小芽苞吸引住。他慌忙向后退,惊喜的大叫起来,声音浑厚但是说的话像个孩子:“呀,你们快看,有一颗草长在这里。”众人都纷纷拥挤着要出门来,奈何那门太小,那人太多,大家推推搡搡中,一个人倒下去,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人倒下去。大家堆成了一个罗汉山,而苏克牙被压在最底下,双手小心翼翼的护住面前的小芽苞,露出憨厚的笑容来。
“快看。”那位老者突然说话,大家向前方看去。只见西子夜
迷迷糊糊的倒在那里睡着了,她所在的地方开始慢慢冒出了大片的嫩芽,一棵棵充满了生机,缓缓地舒展开叶片。众人看呆了,一个个长大嘴巴,像是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可是有好多年,没在魔圣结界的大地上看见过新生命了。”白胡子长者突然笑了起来,又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众人开始一个个重新站立起来,他们都站在门口,互相看了眼,准备将少女抓住。
“苏克牙,把她抓起来交给长老,你就可以加官进爵了。”白胡子老人笑呵呵的说。苏克牙听了老人的话,憨厚的握紧拳头,朝着少女的方向走去。
“住手!”这时,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身影忽然站在他们面前。虽是背对着他们,也可以窥见这人飘逸的神采。
众多大汉一时间慌了神。这人,看似身形单薄,周身却散发着冰凉的杀气。一头银色长发在身后飘摇,穿着的玄色斗篷四周悠悠荡荡着丝丝雾气。
“你是什么人?”苏克牙吼着嗓子问。
这时候,白胡子老人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双手掌心朝上,上半身向前匍匐下去,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只听见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世祖大人。”其他大汉都一脸懵的站在原地,看着老者突然如此虔诚,又看了看面前的背影,一个个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快跪下!”老者略微抬起头,冲其他人吼道,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其他人在老者的声音中,纷纷跪下来,像老者一样虔诚的匍匐着。“世祖大人饶命。”
“今天的事,你们谁都不准说出去。”男子语气平淡,脚步缓慢的朝西子夜走去,抱着少女消失了。很久以后,苏克牙腿都酸了,悄悄抬头瞄一眼看见人都不在了。他叫起来众人,搀扶着老者,好奇的问:“安伯,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安伯的脸上是一种恐惧,慌乱,还有敬畏。他看着空荡荡的躺椅,眼神放空,语重心长的说:“他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主宰之一。在很久以前,世祖大人还是人人称颂的救世祖。后来,就变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安伯,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个人就是把魔圣结界变成如今这副德行的大魔头?”众人一刹间都变了脸色,胆小者更是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去。安伯看着那一地的嫩芽在少女消失后,顷刻间被厚重的冰块裹住了,它们停止了生长。
“世祖大人常年深居北边尽头的雪山,原是不会下山的……”安伯皱起眉头来,好似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严肃的事情。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被高耸入云的雪山包裹。空中能见度不高,有厚重的雾气搁在半空中,像是一条条丝绸一样荡漾着。小镇四处都是冰封雪止,看不见点点绿意和花鸟。行人穿着厚实的衣物,呼气成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