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惊觉-06
这是一个很荒凉的村庄。
离了西边，行了半天遇到这么一个村庄，可是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人。
“杨言，你渴不渴？我好渴啊！”余可坐在马上晃荡着脚。
杨言周围打量一番，“此处不宜久留，先走。”
“哦，好。”
他不说余可也有感觉，就像他们走的这条路，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又不是农忙季，这说小也不小的小村子连老人和孩子也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杨言翻身上马。行了不足半里，一条脏兮兮的帆子出现在路边上。随着过路的风来回摆动，好不招摇。隐约间还能看见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字。
“杨言，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招福避祸，求仙问道。”
余可傻眼，“什么？”
“写的是：招福避祸求仙问道。”
“哦……呵呵呵……”余可心道，谁让你说个话离我耳朵这么近，我能听见好不好！
马儿走近余可才看见，这大帆子下面还坐着个矮瘦老人，身前摆着张桌子，桌子上一方墨，一支笔，一摞纸，一个签桶。
“想不到这小地方还有算命的，这架势还挺足嘿！”余可来了性致，杨言坐他后面，余可看不见他的神色，下了马，朝算命先生走去。
“老神仙，你在这摆摊，能有生意吗？”
那老人看起来矮矮瘦瘦，看起来一点也不仙风道骨，原本只是趴着打瞌睡，余可这一声吵醒了他，只见他慢悠悠的坐正，整了整俩撇胡子和衣襟，由下而上看着余可，微微愣了下，而后缓缓道：“错了，错了，错了，这一开口就错了。”
余可道：“何处有错？”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错喽，都错了。想法错，思路错，决定也错。这最重要的，连说的人都错了，说的人却是对的，说的人却是错的，哎……”
余可一愣，脚竟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难不成在这种穷乡僻壤还能遇见真神仙？
不可能吧！
“年轻人，退也没用。若再退，可就回不去了。”
余可一时间心中惊涛骇浪。这个人，他知道？他知道怎么回去？他知道自己是谁？他也知道，他决定干什么？
“劳烦帮我算算。”
温润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从余可身后伸出一只手，杨言也下了马，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双手抱胸的站在半步之外，面色不善的盯着那算命先生。
那算命的大喜过望，双手往前一扑就要拿银锭子，咔一声，杨言的剑鞘立在银子前，阻住了那双手，硬生生在桌上留下一个印子。
“呃……”那算命先生双手一缩，好险没咔在他手上，差一点差一点……
“老神仙这是作何？莫不是还未开始做生意就想先进账了？”
“咳咳！哪里的话？这位公子想算什么？”
“你能算出什么，尽着这锭子算就是了。”
余可心道：对就是这样，我们那儿的暴发户就是这种坐态！
他轻轻抽杨言袖子。
“嗯？”
“你不是说你很穷？”还把他的马卖了。
杨言：“……”
“这样大的手笔真的没关系吗？”接下来几天还能吃得起饭么？他可不想接下来几天喝西北风啊！
“……”
为什么他什么理由都不用非要说自己很穷？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就着银子算！”余可伸手就把那锭银子拿了回来，在杨言的腰带上一顺，摸到个凸起，抠出一块小银子放在桌子上。他这一系列动作顺畅无比，敏捷迅速，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算命先生：“……”
杨言：“……”
余可：“算不算，不算就算了！”
“算！”那算命先生也不管剑鞘了眼见着一大锭变成一小块，捏起银子塞进袖子，心痛道，“小公子，你这么仪表堂堂，想不到……”说到一半瞄了杨言一眼，口气一转道，“想不到这么会过日子啊！呵呵呵呵……”
“那可不是！穷嘛！”余可开心的摸着抢到手的大锭子，瞄着杨言没反应，悄悄塞到怀里，嘿嘿，有银子了，“老神仙，你要给他算什么？”
“呵呵，好说好说，”他看了看杨言，点点头，闭眸片刻，“为人必为杰。”又摸摸自己俩撇小胡子，悠悠的道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余可眼巴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谁知等半天也没有，“没了？”
“没了。”
“就这一句？”
“就这一句。”
余可手往前一伸，道：“钱还我！”
“……”
“小公子，这位公子我观他面相一生顺遂，如若不出意外，就是此时虽年纪轻轻，想必已经百尺竿头。为人杰这三字完全不为过啊！”
“意外？什么意外？”
“小公子，你真会抓重点。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要做我徒弟？”
“钱还我。”
“姻缘。”
“什么姻缘？”
“这意外，就是他的姻缘。”
“呵”。
“！”
余可和算命先生一齐看着杨言。
他还是双手抱胸，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算命先生不以为意，又转而对余可道，“小公子，你这位朋友天生好命，不算也罢。但是你这命，却得好好算算。”
“我？”
“怎么样？小公子？算上一卦？”
余可捂紧胸口，那里有一块白花花的大锭子还没捂热呢。
“不算！”
他转身拉着杨言准备走，谁知那算命先生又在后头悠悠的道：“唉！非你非他，欲与谁归？糜途随灾，趋之避之，识人未识，何归何归——”
前几句余可权当听不到，只是这最后一句钉住了他的脚。
何归何归？难不成这老神棍知道怎么让他回去？
虽然眼下心中已有一番计较，但是若不必铤而走险……岂不更好？这糊涂蛋小悦之，迷迷糊糊就被我占了身子，若是能尽快还给他……而且是完完全全的还给他……
那今后他遇上什么事也跟我没关系了吧！
心念电转间他已经坐了回去。
似是早就料到了，那算命先生又悠悠道：“小公子可想好了？要算什么？”
“你不是擅长面相吗？就给我相相面，怎样？”
“却是……不怎样。”
“……”这句话回的，余可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同类，“不怎样？”
“相面当用己之面，但小公子你……呜呜呜……”
“嘿嘿，老神仙，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有要事，时间紧的很，恐怕不是你找的有缘人了，再会，再会哈！”
那算命先生被余可连鼻子带嘴捂的严严实实，不仅说不出话，连气都透不了，亏的余可说完一句话拉着杨言就跑了，若再多说几句，他非憋过去不可。
杨言无所谓的被他拉着上马，绝尘而去。
算命先生：“……”
“老朽行走人间大道这么些年，还从未遇到如此……如此……如此有趣的小娃娃！哈哈哈！好玩好玩！命格好玩，气运好玩，人更是好玩！小娃娃，你如今赶着要跑，只怕你不久就要赶着来找我喽！”
那老人站起身来，身子慢慢抽长，却不是个矮的，他留下算命摊也不要了，只拿起桌上那支笔塞进袖子里，踱着步慢慢走了。
远远看去，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