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橘子还挺甜
黄亦恒虽然是班长，但似乎和谁也不亲近。吃饭一个人，回宿舍一个人，课间也是一个人看书。会有坐在前排的女生找他来问题，但是也看不出谁暗恋他。高中的校园最不缺八卦，黄亦恒算帅的，笑起来很阳光，但多数时候不笑。他从来没传过和谁的绯闻。
历史老师的课是最受欢迎的，讲课情绪极其高昂，引经据典十分有读书人的气质。讲起历史典故，像说书一样精彩。
历史老师也是最爱拖堂和占用自习的，因为课上时间总是收不住闲扯，重要的考点又没讲全，班上的历史成绩只能说一般。
二中的伙食问题实在是紧张，上下午最后一节课剩十分钟的时候，后排同学悉悉邃邃的声音都是在悄悄的找出饭卡和饭盒。
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正是历史，老师又没能把持住自己，下课铃响了还在叨叨。楼道里是其他班同学冲向前线的脚步声。好在故事够精彩，大家也没有怨声载道。
祁昆又去了便利店买桶面，刚一进去正好碰上黄亦恒出来。
一个小姑娘急忙把什么东西放回了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眼神里略过一丝慌张。
祁昆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条烟。
中学生偷着抽烟不是什么稀奇事，哪怕在二中这样的重点学校也能见着。只是黄亦恒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抽烟的人。
他是勤奋谦虚的好学生，与学习无关的大小事务也处理的很妥当，演讲比赛、区里的评比样样拿的出手。这个人好像很完美，完美的有点不真实。
体育老师发了好大一顿火，跳绳是体育统测的项目，但是很多同学忘了带，其中就有祁昆。
祁昆和尹征翰十几个人被老师罚跑步，2000米跑下来，毛衫的后背都潮湿了。祁昆在终点双手柱着膝盖呼呼喘着大气，看见黄亦恒举着雪糕正吃着。
“你不是不吃巧克力的吗黄亦恒。”祁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
“是他们给我的。”黄亦恒的眼角略过不易察觉的笑。
走读生的特权让祁昆成为班里的香饽饽。每天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他总会收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充电宝。
“你倒是不嫌烦。”尹征翰的手从后背伸了出来，把前面传过来的充电宝放到祁昆桌上。
“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嘛。”祁昆伸了个懒腰。
“服个鬼的务！”
课间，厉洋拿着一袋橘子走到班后面的垃圾桶剥皮。尹征翰看见，故意阴阳怪气的说：“这个小熊的充电宝也不知道是谁的，怎么天天充啊。”
“质量不行。”老鱼也回过身，“我的那个充一次，能用一星期呢。”
“嗬，那真是厉害。”祁昆推了一把老鱼的脑袋。
“呦呵，推我们老鱼干嘛？”尹征翰把老鱼的脑袋揽在怀里揉着，超夸张的样子。
厉洋是班上的小公主，不仅人长得乖巧，说话的声音也是娇滴滴的。有的女生卡看不惯她这幅样子，特别是女班长韦嘉路。背对着他们听完了这一番话，厉洋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扔给尹征翰一个橘子。
“闭嘴吧你。”
尹征翰笑着一把接住，再一看，这个橘子没剥开。
“诶怎么还没给大哥剥开呢。”
“闭嘴吧你。”老鱼学着厉洋的奶音说。
黄亦恒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大家在开玩笑。
“如果顺路的话，帮我看看有没有这本杂志。”
黄亦恒把一张纸条放在祁昆桌子上：“东边的24小时便利店有卖，回来给你钱。”
祁昆看了一眼纸条说：“行，我还欠着你钱呢，老是忘。”
黄亦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活的像是个世外高人。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莽撞、冲动、幼稚，甚至是情窦初开的恶趣味，他通通都没有。
要说课余爱好，黄亦恒倒是有一个——天文学。
古人形容人博学，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黄妈妈对儿子寄予厚望，天文地理杂志是黄亦恒小时候唯一被允许的课外书。一面仰望星空，一面期盼远方。一个务实的人，偏喜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尹征翰剥开橘子，一半给了老鱼，一半递给祁昆。顺便抢走了祁昆手里的纸条。
“班长看这么非法读物呢这是。”尹征翰总是喜欢开玩笑。
祁昆把接过来的半个橘子又掰开一半，转手递给了黄亦恒。
“顺便帮我也充个电，谢谢。”黄亦恒没搭理尹征翰，回座位拿自己的充电宝。
“什么书啊？”老鱼扒着头往尹征翰手里瞧，尹征翰偏故意不给他看。
“《大明星做代购月入千万的秘密》，想看么。”
老鱼和尹征翰原地又厮打了起来。
祁昆吃着橘子走到黄亦恒那，黄亦恒把充电宝交给他，又重新写了张纸条。祁昆看着他写字，一双手骨节明显，手指修长还挺漂亮。
“这橘子还挺甜。”祁昆说。
有了这些副业之后，祁昆收获了不错的人缘。大家相处久了，也知道祁昆不像网传的那样跋扈，以前那些对它的不良印象在渐渐消除。只是代购事业风生水起，内里是一笔糊涂账。
代购物品主要是各类杂志，早饭和零食。最近他又开展了新的业务：快递代收点。
二中不是不可以收寄物品，但是这些东西要统一寄到收发室，由班主任下发。大家基本上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网购的东西就都寄到了祁昆家里。
统一的校服不能体现个性，大家开始在细节里暗戳戳的争奇斗艳。最近二中不知道是谁带起来的风气，开始流行各种奇奇怪怪的配饰。
男生们想进办法在裤脚里露一截花袜子，女生们则是在发型发饰上做文章。祁昆倒是乐此不疲，每天搬运快递，早自习下课之后通常就围了好几个人。
尹征翰没个正形，每次都要看快递单上的网名，笑得前仰后合。
黄亦恒要的书，店里没有，祁昆在网上买了一本，寄到了之后发现是英文原版的。黄亦恒说没关系，正好提高一下英文水平。
月考又要来了，祁昆既然想好了要重新开始，这一个月还算是老实。上课的时候虽然也会走神，但至少态度是端正的。再加上以前有专门的辅导老师教学，他也是有一些基础的。
黄亦恒、厉洋和韦嘉路这几天中午像是轮班一样，总有一个会留在教室里。
祁昆从食堂吃完鱼头泡饼回来，发现今天是黄亦恒。
“那两人太闹腾了，这周宿管老头总是不在，他俩天天在屋里笑。”黄亦恒正在专心钻研买的英文杂志，上面贴满了小纸条。有的是不认识的单词，有的是有疑问的句型。
“你啃完这大部头，这学期都得过去了。”祁昆把桌子往前搬了搬，尹征翰频频回头，搞得桌子都是歪的。
“专攻一下。”黄亦恒说。
“那也不用开启hard模式吧，”祁昆侧着身子，看着教室那头的黄亦恒。“高考也不考这个啊，为难自己呢？”
“取法其上，得乎其中。”黄亦恒说，“而且这也算不上hard模式。”
祁昆觉得这个想法本身挺好的，但是看着黄亦恒说不出的难受，整个人紧绷绷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想了想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relax。”祁昆重新坐正，拿出手机。
“你这是从国外拍戏回来吧。”黄亦恒笑着说。
祁昆也笑了。
他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被黄亦恒旁敲侧击了一下，反而让他觉得亲近。
天气渐渐转暖了，每天晚自习前有更多人在操场上。祁昆有的时候和逍遥帮的几个人一起打球，多数时候在看台上一个人看夕阳。
以前拍戏的时候就像是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扮演不存在的人，在不存在的场景里装模作样。从来不会想要留心接触真实的世界。
二中的环境也很封闭，但是日子不是一眼望到头的。夕阳多美啊，可大家看起来谁也不在意。祁昆在看台上望着红色的太阳把云都染成金灿灿的橘色，从远处楼顶的一端滑到另一端。
周末不用穿校服，祁昆每天起早摸黑的又忘了。到校后发现全世界都是五颜六色的，郁闷。
尹征翰这个嘻哈少年在周末的时候终于有了舞台，姜黄色裤子倒是不难看，就是这一排排叮叮咣咣的金属配饰吵得祁昆睡不着觉。
“要不要给你叫个救护车啊。”
祁昆踢了一脚前面不停抖腿的尹征翰，强撑着困意背了一个早自习的历史，好不容易下课了还被噪音包围。
“大明星今天怎么了，”尹征翰回过头，“爱校如家？”
“管得着吗你。”祁昆把尹征翰的头掰了回去。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好意思问你，我今天想斗胆问一句。”尹征翰再次回过头。
“不好意思问就别问。”祁昆继续趴下睡觉。
“你以前的发型多酷啊，为什么现在留了个寸头啊。”
祁昆不愿意别人问他的过去，他浑身的刺都可以一胡噜就没。唯独他的明星身份是最尖锐的一根。哪怕这些信息可以交换大量的朋友，他也不肯。
是因为想重新开始吗？是因为讨厌无关的关注吗？还是仅仅因为失败带来的窘迫感。
刚接触表演的那段时间他被人叫做天才，从接演第一个角色到不断收到广告邀约，顺风顺水，也习惯了那些向他投去的肯定的目光。外公被诊断为植物人的第二天他被踢出了群聊，谈好的角色瞬间蒸发，媒体倒戈相向。一夜之间被人从顶峰上抛下来，一点情面也不留。
祁昆把脸埋在胳膊里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