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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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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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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月考快到了,问问题的人也多了起来。下了课,数学老师被人缠住脚步。

  课间给了祁昆偷看杂志的机会,口袋里手机一会一震,祁昆偷着拿出来看了一下,最新一条是尹征翰发来的:

  --明天是文曲星生日,把这个信息转发给三个人,考试必过。

  祁昆把杂志卷成筒,照着尹征翰的脑袋来了一下。

  “有病啊你!”尹征翰回过头来用小声骂他。

  “求人办事还得请客吃饭,求神办事只要祈祷就行了。”祁昆讽刺。

  “日常迷信,你懂什么。”尹征翰瞥了祁昆一眼,“你有种别转发。”

  祁昆皮笑肉不笑:“以前想实现心愿还得烧香拜拜佛什么的,现在只要转发给三个人。”

  “与时俱进,行吗?”尹征翰又给了祁昆一个白眼。

  “上帝还真是体贴。”

  “宁可信其有,”老鱼百度了文曲星的生日,真的是明天,把屏幕举到祁昆面前,“你看,万一灵验了呢。”

  “我看你们就是拿上帝不当回事!”祁昆把手机从脸前推开

  黄亦恒走路速度很快,祁昆去便利店,老远就认出了他。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休闲风衣,绅士大方,又有种说不出的禁欲气质。

  “黄亦恒。”

  黄亦恒应声回过头,早上的阳光正落在他细软蓬松的头发上。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双腿笔直而修长。

  祁昆刚叫住他就后悔了,突然想起上次他偷偷买烟。人总是有些事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他太明白了。

  月考和高考的时间以及方式都是统一的,需要涂答题卡。祁昆在便利店拿了几只2B铅笔,黄亦恒拿了一个面包和一个酸奶,两人一起去结账。

  “早上没吃饭?”祁昆想起今天早上来的时候,黄亦恒没有坐在教室里。

  “起晚了,怕迟到就没吃。”黄亦恒看着地面说。

  “你也有起晚的时候啊,”祁昆歪着头看他,“看不出来。”

  “昨天他俩一个劲在宿舍胡闹,睡不着,干脆起来看书了。”黄亦恒说着揉了揉还没消肿的眼睛。

  “还是那本大部头啊。”祁昆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看多少了。”

  “看一半了。”

  两人聊着天从便利店回到班上,尹征翰向祁昆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班长可不是一般战士能腐蚀的,”尹征翰凑过来小声说,“咱们月考座位是重新打乱的,别白费心机了。”

  “我怎么就腐蚀他了。”祁昆把买的东西放进书桌里。

  “你看班长什么时候对谁亲近过,”尹征翰说,“别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独得很。”

  “毒?”祁昆楞了一下。

  “独立的独,孤独的独,我行我素的独。”

  祁昆耸耸肩,不置可否:“还好吧。”

  “你看咱们班绯闻不少吧,我和马雅,老鱼和格格,你和厉洋。你看班长和谁?谁也没有。”尹征翰表情认真。

  祁昆正要喝水,瓶子到了嘴边又放下:“我该从哪一句开始吐槽?”

  “班长这个人吧,说不上哪里不好。学习好,人品好,人缘也说不上差。”尹征翰自顾自的说,“但就是感觉这个人永远和你隔着一层,心里长着一堵墙。”

  “一块玩可以,一块喝酒,喝不来。”老鱼也过来插话,对尹征翰的结论进行补充。

  “所以你和马雅的绯闻是你自己传的吗?”祁昆把矿泉水瓶踩扁,一个投篮动作扔进了后墙边的垃圾桶。

  “我去,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因尹征翰说着开始扶摸自己,一副下渐模样。

  “不过,”老鱼一脸天真的问尹征翰,“他们说班长和马雅,真的假的啊。”

  “假的呗。只有别人喜欢班长的份,班长不可能喜欢任何人。班长的分寸感拿捏的可不是一般的好。”尹征翰说,“不过我看自从咱们祁昆来了之后,班长一半的迷妹已经转舵了。”

  尹征翰和黄亦恒从小学就是一个学校的,知道很多旧事。祁昆嘴上不理会尹征翰的八卦,但是每一根神经都指向了黄亦恒。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评价是客观的。

  黄亦恒的确是这样一个人,一边周全礼貌,一边又讳莫如深。至于自己这些嗅觉的唤醒是来自于单纯的好奇,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深究。

  尹征翰还在说,祁昆一边削铅笔一边听。说到黄亦恒妈妈的时候,祁昆一个不注意把手削了一大块,食指瞬间溢满了血。

  祁昆发出嘶的一声,尹征翰没注意,还在和老鱼聊八卦。在后排聊天的厉洋看见了,叫的比当事人还惨。

  尹征翰急急忙忙翻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创可贴,可是血根本止不住。老鱼拿出一张面巾纸,还是老鱼靠谱。

  “要不去医务室吧。”厉洋递上第二张面巾纸。

  尹征翰这个时候也不忘和老鱼交换了一下八卦的眼神。

  “没事。”祁昆把纸又捏了捏紧。想起第一次试古装戏的时候,钢丝威亚在腰上生生勒出血来,这又算什么。

  祁昆不爱放大自己的伤,原因是爱面子。偶像包袱这种东西,一旦拿起就放不下了。看过了山顶的风景就不愿意再下山,不然他也不会决心重新开始。

  中午吃完饭回到班上,教室里已经没人了。祁昆独享了一份毫无食欲的美食之后,坐在教室里发呆。

  “趴着睡会。”

  高老师的身影出现在后门时,祁昆早就有所察觉。

  高老师算敬业的,挺着大肚子也依旧不缺席早晚自习。下午没有她的课,她请了半天假去做产检。中午回家前,还要来教室打个晃。

  “嗯,看会书就睡。”祁昆和高老师打了招呼,实际上他从来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午间的校园安静的能听见秒针的声响,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闲的难受,忽然起了歹心。

  黄亦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成绩很好但是又不是书呆子,滴水不漏又不圆滑,温良友爱但又点到为止。永远礼貌,永远克制,永远自律。一张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分明写着四个大字:

  此路不通。

  黄亦恒是个凉薄的人,可越是冷淡,越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亲近。让人偏要撕开他正经的外表去撩拨他,看他眉眼之间藏着多少委屈,看他欲言又止的眼神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鬼使神差的,他做到了黄亦恒的位子上。

  桌面上是长长的一排书,祁昆找出几本书翻了翻,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灰色双肩帆布包的口袋里有没带走的饭卡,照片上的黄亦恒是不笑的。带些内双的眼皮在眼尾处散开,平缓的山根位置生出又高又直的鼻梁,干干净净的鼻尖透着少年气息。这张照片应该是高一入学时照的,现在的他眼窝更深,眉骨和下颌骨都更锋利。

  一副眼镜度数应该不高,祁昆只见黄亦恒在上课的时候带过。书包的侧袋一个小铁盒里面是清凉油,还有一包纸巾和润唇膏,祁昆拧出来闻了闻,是蜂蜜味道。

  人都有窥探欲,好像置身于对方的环境,就能抓住有关于他的气息。从生活用品的蛛丝马迹中,祁昆企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黄亦恒。

  周一正式考试,周末晚上的晚自习临时取消了。祁昆显然是忘了,在食堂吃完饭,发现大家都在往宿舍的方向走。

  “咱们班也是考场吗?”回到班上,祁昆发现黄亦恒一个人在挪桌子,“怎么现在才搬?”

  “位置不够,”黄亦恒又搬起一张桌子,“1班到5班的教室也要搬出来,主任刚刚才告诉我。”

  黄亦恒抱着一张桌子往外走,上面的一摞书就快要掉下来了,祁昆帮着接住。

  “那桌子上这些东西怎么办?”祁昆兜着几本书问。

  “一会我叫他们来收拾一下吧。”黄亦恒又走向下一张桌子。

  祁昆站在原地没动,望着黄亦恒的背:“干脆叫他们过来一起搬了走不得了吗?”

  黄亦恒回头看着祁昆笑了一下:“那肯定没人愿意回来。”

  祁昆留下来帮黄亦恒一起搬桌子,也没说几句话。大朵的云是灰色的,校园里的树被风吹的歪歪斜斜。黄亦恒擦了擦额头的汗,和祁昆合力抬起下一张桌子。

  “你回家吧,可能快下雨了。”黄亦恒把纸巾也递给祁昆一张。

  “我回去也没事,”祁昆接过纸巾,“就这点了,我帮你弄完得了。”

  “谢谢。军功章有你的一半。”

  黄亦恒不轻易开玩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也都不对。可这十几年前的复古句型,反倒是让祁昆笑了。

  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起天。天说黑就黑了,雨下了起来,比预想的要快。

  “那四个班也需要你弄吗?”祁昆手深处走廊外,试着外面的雨滴。

  “不需要,我通知他们的班长了。就剩下多媒体楼的实验室需要收拾。”黄亦恒把黑板报也都擦了。

  刚说完这句话,雨忽然就下大了。两个人弄完了教室,谁也走不了了。

  对面楼是高三的教室,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校园里除了雨声什么声音也没有,风也小了。偶尔不知哪里传来的声响,声控灯一会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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