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宅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进了镇中，这里的青石板路冷幽幽的，隔着丝履也觉得寒冷。街道两边是两排古老的宅子，这里许多屋子上都挂着白色的灯笼，吹了点风就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在夜色下一点一点的倒像是天上的繁星。小丫头趴在叶秋之背上睡得正香，谢洛凑过去看了一眼，坏心一起，便抬手戳了戳她圆滚的脸颊，待戳到第三下小丫头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待看清了眼前白幽幽的人影后嘴巴一撅，怒目而视。眼睛瞪得比旁边的灯笼还大呢，谢洛尴尬的收回了手。谢子卿在旁边一看，便笑眯眯的凑过去：“都到了镇上了，小小姐的家是在哪里呢？”小丫头这才熄了怒火，借着灯光仔细的辨认街道，夜晚的街道和白天很不一样，两条眉毛皱在一起，腮边的肉似乎都开始苦恼了，突然看见一只石狮子，手指一指：“哪里！”眼睛亮晶晶的，“往前走石狮子那里有个路口，拐过那个路口，再向前走几个路口，就是我的家！”这小丫头颇有些沉重，此时在叶秋之背上一通乱动更是感觉有些难以承受。也不好和个小女孩计较，叹息道：“两位，走吧。”蜿蜒的街道上三个人缓缓的走着，待过了几条街，果然一座大宅出现在了眼前，宅子门口还有些白天撒下的纸钱，隐约还能闻到些香烛味儿。小丫头从背上爬下来，哒哒哒的跑到了大门前踮起脚扣了几下门上铜环。门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出来一个穿着短衣的仆人，待看清了眼前扣门人的模样，手忙脚乱的大喊：“夫人，少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便见一个女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被扶了出来，一把将柳沐儿抱在怀中，口中哭喊着：“沐儿呀，娘的心肝，怎么才回来，家里的人找你都找疯了。”柳沐儿却皱了小脸，从女人的怀里挣脱出来，径直朝着站在角落的一身灰衣一脸孤僻的书生走去：“哥哥，抱！”一边说着一边还狠狠地哼了一声，倒像是怕声音太小，别人听不见似的。其余人这才注意到阶梯下站着的三个陌生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旁边的人小声叫了句夫人，示意她朝阶梯下看。女人止住了哭，两双发红的眼睛看着三人，倒是个芊芊弱质的美人，只是这个女人瞧着也不过二十来岁，实在不像是柳沐儿的娘——也不像那孤僻青年的娘。小丫头凑到哥哥耳边小声道：“就是这几个哥哥送我回来的，中间那个衣服上有枫叶的哥哥背了我一路呢。”女人一听，才回过味来，原来就是这些人送了女儿回来，心下觉得这些到底是陌生人，此地又接连有蝙蝠袭人，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可是到底不好直接赶人走，心中思索，觉得若是放任在外面走还不如请进府中方便看着，便揉了揉眼睛，挤出一丝笑来：“三位是外乡人吧，夜已深了，若是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就在我们府中将就一夜，也好感谢三位送回了我的女儿呀。”“如此，就多谢夫人美意了。”三人本也打算找个地方住下才好打探镇中之事，找到办法出去，谢子卿淡淡一笑施了一礼，顺势应了下来。一群人进了门中，吵闹的夜晚又寂静下来，只剩下白灯笼在夜色中摇着，暖黄的灯光照着门口一对冷冰冰的石狮子。前面提着灯笼带路的婢女梳着精致发髻，发边插着一支珍珠簪，一身紧窄紫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白皙脖子，下面摇曳着浅绿褶裙裙边，脚踏红色绣鞋，倒是个好风流的打扮。女子在前面为三人带路，嘴上倒是闲不住：“三位公子是外乡人？不瞒三位，我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了，还没见过外乡人呢。”谢子卿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女子抿嘴一笑：“哪里就值得请教了，我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公子唤我一声晚香就好。”谢子卿亦是含笑斜看一眼谢洛，道：“那我们倒是姑娘第一次见到的外乡人了？只是我看这里山清水秀的，镇子虽小却也是精致有趣，怎么会没有外乡人来呢。”晚香道：“我们这里虽然山清水秀不错，可是正是四面环山，这里的人出不去，外面也难进来呀。本来大家也是相安无事生活在这镇上，可是没想到……”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赶忙息了话语。叶秋之追问道：“没想到什么？”晚香偏了偏头，柔婉一笑，却再不说话了，只一心带路。“到了。”从园中小道穿过，竹林掩映下正是一处冷僻小院。晚香替三人打开了院门：“便是这儿了，这处院子虽然僻静，可是种了好些竹子，我们家少爷就住在这里，里面还有几间空屋，方才诸位在夫人那里喝茶时就吩咐下人收好了。”谢洛脑中一下子便想起方才门口所见的冷僻青年，问道：“是刚才门口抱着沐儿小姐的人么？”“自然，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少爷。”晚香领着众人到了卧房前：“这处卧房是内外连着两间的，或者旁边还有个小房间，公子们也可到那里去。”谢子卿道：“不必，这里便可，多谢姑娘了。”含笑施了一礼：“这本是晚香应做的，早就派人知会了少爷三位要住到这里，自行去歇着便可，我还要回夫人身边伺候，告退了。”言罢便转过身娉娉婷婷的拐出了院门。谢洛将卧房门推开，果然是内外两间连着的房，此时夜色已经极深了，叶秋之朝着旁边的床上一趟，道：“二位，你们朝着里间去吧，我也实在是不想再看见点不该看的了。”床边站着那两位这一路上勾勾搭搭的，他眼伤。寻常人在外人面前多少有所避讳，但这两个人，倒是一脸自然，自然的都有些奇怪了，倒像是对这世上的礼法毫无所知似的。两人对看一眼，谢子卿便笑着拉着谢洛进了内间。待脱了外衣躺在床上，连日疲累，谢洛不多时便睡了过去。谢子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上笑意卸了下来，他本已是个活死人，早已不需睡眠，又身体冰凉，也不愿躺到谢洛身边，窗外月凉如水，几颗星星闪烁在夜幕中，谢子卿坐在椅子上，心中一片寒意。早晨的风冷飕飕的吹了进来，谢洛躺在刚送进来的热水中，终于感觉自己有了几丝活人气，谢子卿早已沐浴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替他轻轻的揉着头发。待沐浴完，将自己随身带着的百丝囊中取出新的衣物换上，走到门口，听得耳边竹叶声，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家中，心中无限愉悦。他的愉悦没持续多久，昨晚的冷僻青年走了出来，昨日天色晚没仔细瞧，如今瞧着倒是个好挺拔的俊朗书生。可惜开口说话却不如外表赏心悦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那些蝙蝠变得吧。”这说话的语气倒是和昨天的胖丫头柳沐儿如出一辙，果然是兄妹。谢洛仿佛从三月阳春回到了冰天雪地，嘴角僵硬：“柳少爷这就说笑了，所谓精怪之说，不过哄人罢了，我们怎么可能是蝙蝠变化而成了？”叶秋之站在旁边，心道既然身边那具尸体都能行动自如，若有精怪，竟也不算怪事了，反倒觉得合情合理。柳取轻哼一声：“这街上的白灯笼你们不都看见了吗？或者地上的纸钱昨晚天色太晚并未看见？长着人脸的蝙蝠不是妖怪是什么。”他房中的大丫鬟雪梦听了忙道：“少爷别胡说，夫人听了该不高兴了，您知道夫人向来讨厌鬼神之说咱们府里可是不说这些的。”“她还敢管到我这里来么？”冷笑一声瞪了雪梦一眼，“镇上接连死了那么多人，那些人脸的蝙蝠看见的人虽是不过，可究竟也不算少，若是没有妖怪，杀死我爹的又是什么？”谢洛道：“公子不必生气，或者我们能除了这些妖怪呢？”“除妖？”似笑非笑的看了谢洛一眼，“那倒是真不必了，我正希望这镇子上的人死的干干净净才好呢。”他语气淡漠，说出的话却是十分狠毒。“嗯？”谢洛坐到了旁边石凳上，接过了侍女手中的茶，挑了挑眉：“这又是为何？”柳取看了他一眼，也坐了过去：“可知世上的人不造孽，是不会有妖怪找上门的，这全镇的人都被盯上，可不是有缘故的。”雪梦见少爷说话越来越没分寸，可是自己不过一个婢女，也不敢再插嘴，怏怏的站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