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清晨
但这确实与他无关，进了门后谢洛在镜前盘膝坐下，谢子卿在后面靠近抱住了他，在镜中能看见他温柔笑意。垂下眼眸拉过谢子卿在身边坐下，感慨道：“还不到一年，我们竟都已风尘满面。”“再过段日子待一切平静，我们便回家去好么。”顺手梳理了下对方的头发，此时夕阳已下，外面星子闪闪，那年谢洛除夕难得回家，也曾和他这样靠在一起，但并不是在屋中，而是冒着寒风坐在屋顶上躲开了所有人的找寻望着天空清幽幽的月光，遥遥望去整个谢家都浸润在月白冷光中，白天看着如同老妇人枯瘦胳膊的枯枝也在黑暗中张牙舞爪，更远些的地方一条细细的小道两边是两个不大不小的池子，天上的月亮落入其中可以看见一层层的波纹。下面还有提着橙红色灯笼来来去去的人。“可惜…….你和十四姑姑……”今日一路赶路到此地又往外走了一圈谢洛感受着谢子卿正位自己梳理头发的手，脑中迷迷糊糊的躺在了对方肩膀上，迷糊中想着子卿也未免过于瘦了些，从前虽看着温润儒雅满身书卷气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但毕竟是习武之人绝不会是如现在这样靠上甚至有些硌人才对。但他实在太困，近日事情太多实在没有心力多想终于睡了过去。谢子卿待谢洛睡去便卸下面上笑意垂下眼眸，嘴角紧绷有些哀愁的样子，手脚极轻的将谢洛的脑袋放在了腿上，此时还早，且让他睡睡待会儿醒过来再备水梳洗即可。月光照进镜子，反射出谢子卿惨白的面色，苦笑着抚上自己面颊，到底是时间太久了，前些日子还好些，如今却是一眼看过去便有些不像活人，但好在寻常人也不会往这种地方想，不过是当他或许患了什么重疾或者受了什么重伤罢了。挺直着脊背抚摸着谢洛乌黑的发丝，阿洛发丝极多极黑，平日里总是规规矩矩的束起来，放下来却是蓬松如春云。或许是最近忧思太过，虽面上不显，还能与人玩笑，但那乌黑发丝中他方才分明看见了一丝银白，心中抽搐了一下，直挺的脊背从后面看肩胛骨突出，有些单薄凄惨的模样。他的阿洛从前没有感受过一丝忧愁，茶要喝最好的，温度有一点不合心意，也是不喝的，衣要穿最白的，二十年来恐怕也从来不知道白衣易脏，或许他连洗衣为何物也不知，身边要跟着二十几个美貌婢女伺候，且这些婢女也要是容貌最合心意的，脸上若有颗小痣长得位置让他不称心也是不可的，这些女孩子跟在他身边伺候，从不干重活，不过伺候着穿衣洗面梳发，手上要柔软洁白，不能有一点茧子，这样才算是勉强可以满意。如今却因他江湖奔波——阿洛从前从不睡陌生的床。此前谢子卿也曾玩笑般问谢洛离开谢家江湖奔波，身边无人伺候岂不是要为难死了么。那时的阿洛轻哼了一声不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懂什么，难道我离了人伺候便会死了么？”那时的谢子卿心想着你分明连衣服也不太会自己穿，心中却有些酸涩难言。待谢洛醒来后唤人送来了热水梳洗完两人一起躺到了床上，谢子卿自然如往常一般不过是躺在谢洛旁边罢了，谢洛却是很快沉沉睡去，夜晚安静得不得了，耳边只能听见春虫的叫声。一夜过去，天色朦朦，众人便已到了论剑台前。“云絮论剑需由宗门中三十以下的弟子出战，一共需有二十五名，其中也不乏有许多高手，不过今日不过是初场，不会太有看头。”叶秋之擦干净刚吃完包子的手，他现在颇有些神清气爽，方谨回到了蘅水断芳他师尊墨允那边，现在终于没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了，他实在是从未如此欢喜过，方才甚至还多吃了两个包子，这座山虽然荒僻得很，除了每年云絮论剑时热闹热闹，平日里几乎是毫无人烟，但是饭食做得却是意料之外的好。何况方才墨允果决的拉着嘴里说着不走的方谨，丝毫不顾他的反对向自己赔礼道歉并保证以后都会看好方谨绝不让他再胡闹，实在是让他心情大好。因着方谨平日里一身黑衣，满脸严肃，同自己相比便显得靠谱许多，每每自己怒极了也总不知情的人认为是自己在胡闹，这次终于平了长久以来一口气——那些人实在是瞎了眼，以外貌看人，实在是肤浅至极。他近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含笑同墨掌门施了一礼，亦向心不甘情不愿却不敢违抗师长的方谨露出一抹极真诚极灿烂的笑道了句：“方兄在墨掌门身边好好呆着，在下先行离开了。”看了一眼方谨虽面无表情但在他眼里委委屈屈又生气无奈的脸，心中更是舒爽了，加快脚步便回到了谢洛这边。摇摇折扇，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停下了手中动作指向那边，道：“那好像是那日在寒楼中所见的姑娘？”他虽还模糊记得形貌，但却已忘记了此人名姓。谢洛一愣，随着目光看了过去，那着一身黄衫身材高挑浑身透着冰霜之气的，果然便是那日在寒楼中所见之人——秋延雪。她旁边的比她还矮半个头的年轻小公子也不是旁人，正是那姓孟的公子，孟华云。显然对方这感受到了这边的视线，警觉的转过了头，不曾想却是故人。秋延雪目光微闪，尚未有反应，孟华云却已冲了过来，不小心撞上了好几个来往的人，一边嘴里说着对不住，一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他大抵是开始变声了，声音有些嘶哑，喘着气拱手笑道：“真没想到还能在此地遇上几位兄台，真真是有缘。”还有那日替自己看火的极好看的哥哥，原本还以为此生也无缘得见，没想到却在这里再相遇了，瞥了一眼谢子卿，脸颊有些红，脑中却想着只是不知这哥哥是怎么了，面色如此惨白，倒和那日在暖暖的火光下瞧着不甚相同，心中有些遗憾，随即又振奋起来——面色如此，应当是受了重伤或是生了什么病才对，孟府坐用金山银海，什么样的药是自己寻不到的呢，待自己寻了药来治好了便能恢复从前容貌了。——孟小公子自小便爱美人，但凡是个好看的和他心意的，便哥哥姐姐的叫着，仿佛是能竭尽所有，把金山银海也要捧上去的痴样。家中长辈每每见了也只得叹气，这孩子怕是个情种来的，还好他上面还有许多哥哥，不用担心家业都败在他的手上。但虽如此说，小公子好似也不过真的只是爱美色罢了，虽总因对方容色一副痴相，但见了下一个，便把前一个抛到脑后去了，或许也并没有真的知道世间情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此时秋延雪走到了这边，施了一礼，极疏离有礼道：“久见两位了。”谢子卿也勾起了嘴角：“孟小公子，秋姑娘，真是未想到还有机缘能在此地相见，孟小公子当初那颗珠子的恩情，我和阿洛还未来得及感谢。”说着便施了一礼。他从前笑起来是极温柔的模样，如今因着面容惨白总有些强颜欢笑的感觉。孟华云不好意思道：“不过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小玩意儿罢了，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实际上他不舍难过了好几天，如今再提起，心力难免还是有些心绞痛，这大概是他们家祖传的毛病——扣门。偷偷抬眼打量了一眼谢子卿，试探着说道：“谢兄可是身体有哪里不适，为何面色会如此……”他不好说出接下来的话。“确实是有些不好，但在屋中闷着也不好，便想着出来吹吹风也好。”望向了飘起的柳条，“春风温和，我吹一吹，或许过两天病便也好了。”孟华云闻言继续道：“可有看过大夫了？知晓是什么病了么？若有什么不好找的药材，皆可告知我，不管是什么药材只要谢兄需要我皆可找来。”他只差拍着胸脯保证了。“那便多谢了。”他虽话语温和，但接下来却无话了，也并未说是什么病，拒绝意味明显。孟华云知道自己太过于冒犯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还是道：“不必客气，若有什么需要求助一定要记着来找我呀”对着长相和他心意的人他便耐心多得用不完，更不知道什么叫做被拒绝的尴尬。“好。”轻轻点了点头，此时语气倒是比刚才亲切很多，或许也是感受到他的热心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