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芳草
想到往昔趣事，两人都不由得轻松了许多，脚步轻快的走上山间水边，忽的谢洛停下了脚步，脸上神情变得极为冰冷肃然甚至有几分杀意。谢子卿心头一跳，望着重重峻岭，扶住谢洛肩膀急切道：“如何了？”谢洛满身寒霜之气，即便是此时也不曾散去分毫，树上的新叶被冰冷暴戾的剑气齐根斩断落入了泥土之中，风声飒飒，林中鸟雀冲到了天空之上打破了寂静。谢洛手中的寒微微微颤动，且越颤越急，脚下湿润的泥土瞬间结满了冰霜。见如此场面，谢子卿如何不明白，瞳孔紧缩了一下，道：“是芳草？”谢氏双剑，同出一炉，锻造的材料亦是出于一处，或许准确点说应该是同一块陨铁分成了两半，一般铸成了芳草，一把铸成了寒微，但它们并非出于同一铸剑师，当初铸造寒微的铸剑师曾加入的冰晶水灵，故而此剑是把极寒之剑，且在寒微铸成时感寒微有所不足，又一心想要铸造成天下第一的剑，便投了炉祭了剑，此剑杀性极大，与性质温和的芳草极为不同，但这两把剑毕竟出于同源，故而只要相互接近，便能相互感应。此时这般情况，分明是芳草剑正在附近。谢洛冷冷道：“我却尚且不知芳草究竟落在了何人之手，只望他不要太窝囊。”说着手中冰霜之气更盛，冷光一现，剑气朝着四方而去，仿佛当真是要置剑的主人于死地了。只是寒微杀性虽强，却独独怕这把性质温和的芳草，两剑相逢往往寒意皆会被化入如穿梭在竹叶间的微风之中，失了独特的剑意，可见当初那位铸剑师到底还是没能铸造出天下第一的剑，谢家双剑，芳草为主，寒微为辅，芳草之中暗藏的符咒在它初来人世时便以刻下，且从此以后谢家人的血脉中皆有此咒的子体，随着血脉传下生生不息，有谢家人血脉便不得不受此剑控制，故而这是谢家家主之剑，许多年来便如谢妙言那时一般，寒微可以无主供奉剑阁之中，芳草却绝不能无主，这边也是谢洛当初气极了的缘故，谢洛亦有谢家人血脉，手中握着寒微，他便伤不了芳草剑主。谢子卿微微一叹，并不担心，只是阿洛这副模样一会儿可不太好哄了，大抵是要生好久的气了。但此刻的林中未免也太过寂静了，剑气四射而去，即便这伤不了对方，可是这死一般的寂静却是更使人提心吊胆，不知将有什么出来。山路曲折，树林茂密，脚下是湿滑落叶，旁边是白色花树，举目望去只有绿蒙蒙的一片，谢洛渐渐的也感有些不支，卸下了应战之态，手中放出一只幽冥蝴蝶，道：“走吧，这只蝴蝶亦是蕴含着寒微剑意，想必也能带我们找到芳草主人。”说罢两人便一同跟上了蝴蝶，在此山间春水潺潺，春花烂漫，却飞舞着这样一只泛着幽蓝色光芒仿佛是刚从谁的坟头下来的蝴蝶，着实是太不搭调了些。谢子卿觉得实在有趣，再看谢洛，却依旧是面色沉沉，叹了口气，转过了头，一路上两人皆是一言不发只跟着那抹淡蓝色光芒，那抹蓝紫色却是越来越浅，待蝴蝶终于消失时，二人才惊觉有些不对。“这是否是……”谢洛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景色，方才走过的路也有如这里这样一样沾满了青苔的高大树木，且他们之间有个极大的共同点，便是那处于树干中央那深深一道白色沟壑。就仿佛……“这就是方才那棵树。”谢洛顺手拈着旁边树枝，看着那棵高大的树，眼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浅色的光。“看来我们是又绕回来了。”谢洛不得不无奈的接受现实，只恨方才那只并不是真正的蝴蝶，此时又已消散，才让他现在连个出气对象都没有。“到底是如何了……”谢洛自言自语，“寒微剑气的搜寻不应该会失败才对，且我们又回到了原点……”谢洛如有所思，却也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为何。不由得挫败道：“难道芳草剑还能刻意的躲开寒微的搜寻么。”他对芳草和寒微之间的关系不甚了解，其中缘故也与前代并未有人接过寒微有关，既然无人使用，它们之间的许多牵制便也无从得知了。谢子卿眉头一动，他的长发只以一根细带子绑住几缕，其余的皆散落肩头，低下头漆黑发丝遮住了苍白的面，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垂下的眼眸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谢洛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常，只疑惑的又放出一只蝴蝶，过了片刻，那只蝴蝶却也果然再度飞了回来，在谢洛面前烟消云散了，好似一开始便没出现过一样。谢洛心头疑惑更甚，道：“分明是芳草，不应该呀，怎会如此。”难道当真是他的感觉有误，芳草并不在此处？“便也是，接过芳草，姑姑新丧，家中要忙的事应当有许多，不论怎么去想此时此刻离开谢府都不太合理，或许当真是我感知有误。”话虽如此，可是心中警戒与疑惑却也不曾削去半分，只是此时此刻却也只能做如此解释。谢子卿替他掩了掩松了些的领口，道：“又或许芳草当真在此处，只是不愿见你呢。”指尖转动着方才折下的细草，“不见也好，你也不愿意见，见了也不过又是一阵心烦罢了。唉，说着出来散心，现在却是愈加的让人心烦了。”谢洛不言，谢子卿却毫不在意的拉住了他的手，道：“已过了好几个时辰了，不如回去？今日的云絮论剑或许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待肃杀警戒过去，谢洛神情便有些憔悴，眼睛下面有些淡淡的青色。点了点头，示意同意，两人便一同回到了云絮山之上，回去的路上被银针似的树叶儿弄乱了头发，但今日果然是出了些趣事，趣味得两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回去整理整理自己。宋风霖出现了，却不是走着来的，而是被人抬着来的。他本是个极为英武的中年人，发丝被檀木发冠束起来一丝不苟，嘴上留了些胡子，宽袍广袖，背负长剑，许多年来都是江湖中的一个传说，可是如今他却是浑身伤痕的躺在木板上，下面许多江湖门派都盯着这闹剧般的画面，对究竟发生了什么真左思右想却也没个结果。宋风霖却先说话了，他看着眼前脸色发白却依旧撑着挺直身子站在面前的从前爱徒，眼神放空，嘴里说出来话极为嘶哑，好似是从缝隙从好不容易吹过来的风。“是谁指使你暗算我？又是为何要暗算我？”平宣一双桃花眼终于不再含着虚假笑意，看了眼身边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玉沐清，心中毫无涟漪，只剩下对宋风霖的恨意。“为何要有人指使？从头到尾皆是我一人策划，一人所谓，至于为何，师尊道是为何？自己做过的事便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他言辞中多有讽刺，眼中满是仇恨，又正在台上，台下的江湖门派皆是一惊，却也是暗自偷喜——许多年来逐仙宫皆是众人绝对不能惹的地方，如今却将要在许多武林同道面前狠狠的丢一丢脸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在心中隐秘处发出些颇恶毒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