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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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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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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清微笑起来,他从衣襟中取出一只玉镯,拉起鸿影的手,为她戴上。

  鸿影看着手腕上温润灵透的玉镯,心里涌起一丝甜蜜,抬起头正好对上少清深情的目光。

  他看着她,眼神却忽然凝重起来,“鸿影,待我归来,娶你可好?”

  鸿影依旧没有说话,却展颜一笑,一如小时候吃到他送的桂花糕,甜到心底。

  鸿影从脖子上取下宝珠项链递到少清手中,她的动作虽然轻缓,却是十分笃定的,“这条项链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是我最珍视之物,从小到大我一直戴在身边,现在我把它给你,这样,就好像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少清将宝珠项链揣进衣襟中最贴近心脏的那个位置。

  三年军营时光,他们通过一只名叫“白羽”的信鸽保持着联系。

  少清满二十岁时,在江陵的军营中行了冠礼,父亲为他封字号为子澈,他写信告诉她,从此她便改口称他子澈。

  虽然历经了战场的磨练,无数惨烈残酷的画面令人不寒而栗,他的内心却始终保留着一份近乎炙热的温度,鸿影,想到那个名字,那张恬静的小脸,他的心便如炉火般温暖。

  他满心欢喜的憧憬着回到临安的日子,终于等到这一天,没想到迎来的却是她无情的分手。

  太多记忆排山倒海而来,令他头脑昏沉,任凭着心爱的枣红色马儿,带着他一路狂奔。

  此时,两名女子正走在山麓之中。

  “小姐,是杨公子欺负你了吗?我从未见你如此伤心。”丫鬟丝竹担心的问道。

  “没有。”鸿影淡淡的说。

  “我也觉得不应该,你和杨公子那么要好,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保护你的人,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可是,我却伤害了他。”想到这儿,鸿影的心绞痛起来。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丝竹并不知情。

  “今天我以为母亲祈福为由来这里,实际是来与他道别的,从此以后,若再相遇,我们便是陌生人。”

  “为什么?丝竹不明白。”

  “我和他缘分已尽了。”鸿影凄楚的说,“我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大哥要我嫁给幕承安,爹爹已经答应了。”

  “幕公子不过是生的好罢了,抛开家世背景,论武功,论文采,他哪点比得上杨公子。”丝竹不服气的说。

  “比得,比不得,都不重要了。”鸿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极低沉,“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幸福,而是他们的利益。”

  “大公子一向顾全大局,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对小姐如此残忍呢!”丝竹道:“不过,小姐,你也不必与杨公子变成陌生人吧?他该有多伤心呀?”

  “以子澈的个性,我若不够决绝,他又怎能放弃!”鸿影转过头看着丝竹,一切,她早已透彻的思考过了,“你知道,这些年余杨两家已经不再亲近,大哥一心要与幕家交好,我若与子澈再有牵连,只怕大哥会对他不利。”

  “大公子为人正直,成熟稳重,应该不会做出伤害杨公子的事吧?”丝竹张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问道。

  “大哥为人正直……”余鸿影把丝竹的话默默重复了一遍,忽然顿住,仿佛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最后她只是叹息了一声,低语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小姐,那,你真的要嫁给幕公子了吗?”

  “我只是暂时应下来,我会再想其他办法的。”鸿影说这话时,眉头轻皱,眼神却是黯淡的,她只不过是在敷衍丝竹,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里,然后,那绝望化成她最后的一抹坚强。

  子澈,我宁死也绝不负你!她心底的声音十分坚定。

  “哎呀,小姐,你看天色越来越暗了,我们快些走吧。”丝竹搀扶着余鸿影,想要加快步伐。

  “不行,我走不动了,你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我在这里等你。”鸿影停下来,一步也不肯向前。

  “好吧,小姐,那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丝竹说罢往前走去。

  看着丝竹的背影渐渐变小,直至模糊,余鸿影才转身离开。

  天色愈加阴暗,她一路向山上走去,最终在一处悬崖旁停住。

  秋日枯黄的杂草毫无生机,像在临摹她内心的绝望,她站在陡峭的绝壁之上,清丽的面容毫无惧色。

  细密的雨丝从天空飘降,仿佛老天都知道她的悲伤,她默默地流下眼泪,所有的情绪只化为最后的不舍与牵挂。

  “子澈,来世,我一定与你白首不相离!”电光雷动间,她纵身一跃。

  悬崖之下,幽谷之中,却有着不同的景象,草木依旧葱郁,一条溪涧流淌,一片野菊芬芳。

  物换星移,似时光交错,寂静无声,如世外安详。

  天色黯淡,雨丝斜织。

  山脚下出现两个身影,青衣白马,褐衣棕马,一前一后驰骋。他们穿过茂密的树林,来到幽谷之中,视野逐渐开阔。

  青衣男子似看到了什么,忽然勒住缰绳,向远处眺望。他眼眸深邃,器宇轩昂,青色的长衫在细雨微风中轻摆。他蹙了一下眉,努力想看清楚从那悬崖之上坠落的一片湖水般的浅蓝究竟是什么?

  这时褐衣男子追上来,勒马说道:“公子,趁现在雨还不算大,我们抓紧赶路吧。”

  只是转瞬之间,青衣男子目睹那片浅蓝色,落在了一片洁白花海之上。

  “李进,那边!”青衣男子用手一指,说道,“好像是一位女子!”

  李进顺着公子的手势转头望去,他虽为侍从,却已跟随公子二十年有余,他直言道:“公子,还是莫管闲事为好,以免徒生事端。”

  “人命关天,过去看看。”青衣男子无视李进的劝阻,策马朝着那女子奔去。

  坠入花海的女子,正是从悬崖纵身跃下的余鸿影。

  青衣男子来到她的身边,她侧卧着,毫发无损,看不出伤势如何。她白皙的皮肤,清丽的脸孔,在这寂然幽静的山谷之中,仿若沉睡千年的仙子,凄绝,美绝。

  青衣男子俯下身,扶起她的肩,让她斜靠在自己怀里,他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摇动着,试图唤醒她,“姑娘,醒醒!”

  这时,李进凑过来,他伸出手去,在余鸿影的鼻息处试探了几秒钟,“公子,她已经没有气息了。”

  “她分明还有心跳!”青衣男子正握着她冰冷的小手,感受到她微弱的脉搏。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隐隐作痛,有那么一瞬,他感到恍惚,太像她了!他不由得内心一颤。

  “怎么会?”李进看过许多生死杀戮,还没遇到过这样的误判,他如医者诊脉一般再度仔细检查,“果然如公子所说,她还有脉象。这真不可思议!”

  青衣男子微微侧身,从衣襟里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玉瓶,从里面到出一枚棕色的药丸,轻轻塞入女子口中,她渐渐有了气息。

  “快,她还有救。”青衣男子将这女子抱起,快步走到白马旁,李进迅速跟过去,帮忙把女子放到马背上。

  天空黯哑,没有光,没有影,只有疾驰的马蹄声掠过。

  细雨依旧如丝,余鸿影仿佛在一个生死跌宕的梦里。穿越时空,几经轮回,她要历尽时光劫,以渡心中那片杳渺的永恒。

  野菊花在飘舞,似梦非梦,只有无边的细雨如愁。

  在幽谷之中,带走余鸿影的人是当今皇帝宋高宗赵构的养子,他名叫赵玮,字伯琮,早年已被进封为普安郡王,他为人正直,性格谦逊低调。

  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赵玮并未把余鸿影带回郡王府,而是吩咐李进,将她安置在临安城中的一座宅院内,这座宅院名叫雅园,是他曾短时居住过的地方,也是属于他的私人空间,在这里,下人都称他为公子。

  雅园并不奢华,但却有着苏州园林般的秀丽与精致,山石亭台小桥流水相映成趣,各种花草树木点缀其间,置身其中,令人心旷神怡。

  自从赵玮移居郡王府,就把雅园交给婢女梦篱和婉秋负责照顾与打理,加上厨房的张妈妈,车夫李伯,雅园平时就只有四个人。

  赵玮让李进留下,协助梦篱和婉秋一起照顾这位从山谷中救回的女子,而他独自回到王府中。

  郡王府在临安城南边,是一座朴素而简约的住宅,王府院落很大,但赵玮秉性提倡节俭,所以府中没有奢侈的装潢,也没有太过昂贵的陈设,主要以清雅的书法字画作为装饰,室内总是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伯琮,你回来了!”史浩已在正堂等候多时,他正独自品着一盏茶,见赵玮进来,便放下茶杯起身相迎。

  “先生,我在路上有事耽搁了。”赵玮非常尊敬这位从小教授于他的恩师,他连忙迎上去,两人对视之间,有深厚的情谊自彼此眼中流出,“让您久等了,走,我们去书房说话。”

  “好!”史浩温和的应了一声。

  史浩在临安,任太学正,后升国子博士,受知于朝廷,深得高宗的赏识和信任。经历过靖康之难,建炎战乱,史浩对仍危机四伏、深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南宋,充满了忧国忧民之情。

  时年,史浩已经五十四岁,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沧桑,令他看上去更加豁达和睿智,他把丰富的学识和智慧毫无保留的传授给赵玮,并对他寄予了殷殷厚望。

  “铃兰,准备一壶上好的新茶,送到书房。”赵玮吩咐一旁的婢女。

  “是。”铃兰答应了一声,立即下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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