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人同行
庄容进来时,朝着冯媛点点头,“冯师妹。”
冯媛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目光,直觉得自家师兄近日有了些许变化,似乎更加耀眼了,“师兄。”
庄容忽的转过身子,看着一直被他忽视的季枕,“你不在无恶峰修炼,怎来这里了?”
季枕捏着衣角,脸上露出一分忐忑之色,佯装淡定轻声说道,“听闻这里有小比试,风眠觉得是个试炼的机会,所以特意来看看。”
庄容点点头,心想着,你不仅看了,还将他们全都打了一番,赢得精彩漂亮,出足了风头,还引起了沈络秋他们的注意力。
他是没看到过程,只不过上辈子季枕倒是跟他详细说了一番。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时之间,来了兴趣下峰看看,也能看到刚好在比试的季枕——还和沈络秋他们等人一起。
不过露出这神情模样,妆容心中嗤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将他欺负的很惨。
沈络秋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但是也没往其他方面想。只觉得是庄容性情冷清了些,季枕一个新来的,难免心中生出一些不安,也是正常的。
沈络秋抬手为他斟了一盏茶,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师兄,这是你喜欢的灵茶,尝一尝?”
庄容也不客气,执起茶盏,优雅啜了一口。这茶是上好的灵茶,又以云霄峰偏崖的雪水烹制而成,灵力充足,味道清鲜,的确是极为符合庄容的口味。
沈络秋知晓他喜欢这个,因而时常备着,何况这灵茶在这酒楼中也是出名的很。
庄容淡淡看了沈络秋,在玉清山的众多师兄弟里,他唯独与这几人相熟些。
沈络秋便不必说了,幼年时,明华尊者时常闭关,也无法照顾庄容日常生活,便将他送到上紫峰中生活了许久一段时日,两人的交情非同小可。
说来,沈络秋还比他年长几岁。
只不过他的这位性情、人品都极好的师弟,却没有那种逆天的运气,在外面的一次历练中,中了他人的圈套,被废了修为,最后也没能出来,在那秘境里死于非命。
而冯媛直爽,长得又漂亮,颇有英姿飒爽的气势。庄容上辈子落难被赶出玉清山时,冯媛曾悄悄帮了他数次。虽是用剑凶狠的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但那种情况下,他已是人人喊打,冯媛那一番作为,暗中里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至于柳月章和赵武,下场比他也好不了几分。
往事回首,庄容看着他们活生生、充满鲜活气息的脸,一时间深有感慨。
还好,他们都还活着,那些糟心事儿,也一件都没有发生。
几人坐在一处,雅间里倒是不显得窄小。只不过季枕一人坐在角落处,倒有几分孤单寂落的意味。
柳月章看着心中有几分好奇,不自觉问出口,“季枕,为何坐那么远,庄师兄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声几人顿时齐刷刷看向他。
唯有被谈论着的正主一动不动坐着,挺拔的身姿,颇有风骨,压根儿就没看柳月章一眼。
柳月章,“……”感觉自己就是在自讨没趣。
庄容淡淡暼季枕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季枕也不是无知小儿,无须一点小事儿就与其他人黏在一块,少年还是沉稳着为好。”
庄容本以为季枕会出声反驳来着,没想到他像是松了口气般,直直看着他,嘶哑着嗓子说道,“师兄说得极有道理,风眠记得的。”
庄容,“……”这一副谨听你的教诲的模样是什么鬼意思?
庄容记忆中的季风眠,冷漠小气、追名逐利、武断专横、兼之自以为是,何曾有过这副谦虚模样?便是上一世季枕的这个年纪,也是骄傲得不行,时常板着脸给人脸色看。
也是,尚未有能力取代他,所以就想着伏低做小,博取他的信任,再好伺机行事?
思绪一转,庄容觉得自己猜中得□□分,恼怒不已,即便重来一次,还是本性难移,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救了这人。
脸上却是越发的不显,瞧不出任何端倪,缓缓点头后,不再理会这人,径直与沈络秋等谈论起近日所发生的事儿。
季枕反而是面无表情垂下眼眸,冷白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握着,又在静静听着庄容的谈话。
庄容将思绪放在不久之后的弟子试炼上。
众所周知,玉清山有个五年一届的弟子试炼,从各峰中挑选一些天赋出众的弟子,让峰中的首席弟子带着他们前去历练。
这在玉清山中可算是一件大事,自然挑选历练的地方也很有讲究,既不能过于容易,也不能难度过大。而这一年的弟子试炼,庄容没有记错的话,是在落霞谷中。
落霞谷只是个寻常的试炼之地,并于太大危险,难度适中,只有花几分心思都能通过。上一世就是庄容带的队,他隐约记得除了一两个弟子受了轻伤之外,便无其他意外了。
因而,这一次他不打算去了。有沈络秋主持着事务,落霞谷难度又不大,只要小心些,大概不会出现祸及生命的意外。
而且沈络秋心思细腻,行动能力也是一流,有这么一个人在主持公道,庄容自然是放心的。
虽说如此,庄容还是免不了多说几句,“落霞谷虽无太大危险,沈师弟还是小心些为好。我听闻里面有个洞府,传言是一个元婴修士无意留下的,若是碰上了,小心些许罢了。”
庄容遇上的,就是那个洞府,里面的确有几分凶险,心若不够细的,恐怕还有可能折在那处,所以庄容便出口提点几分。
不过落霞谷中,也唯有那一处值得上心了。
赵武也是带队前去的人之一,听到此言开口说道,“师兄莫过于杞人忧天,那些弟子总会是是前去历练的,若不受点儿苦头,吸取些教训,那此次的试炼也无多大的意义。”
庄容听了之后,面无表情出声,“他们的实力太差,免不了要担待着。”
赵武,“……”
柳月章,“……”感情师兄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在嫌弃着那些人拖后腿啊。
沈络秋,“……”这些年过去,庄师兄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季枕抬起头来,有些讶然看了眼庄容,随即又低下头,嘴唇轻轻勾了勾。
待他们说到差不多时,庄容觉得也可以了,便打算回无恶峰。
庄容淡淡看着季枕,眼里带着一丝挑剔,“天色已晚,不如尽早回去。”说罢,便不再看季枕,起身利落离去。
季枕紧接着跟在身后。
冯媛看着他们的身影,喃喃轻声道,“这少年虽孤僻,骨子里还是不错的,我怎就觉得咱们的师兄不太喜欢他?”
柳月章满不在乎说道,“师姐你看错了吧,庄师兄待人一向如此。”也只有他们这些个有着年少情谊的师兄弟妹们,才与庄容熟络些。
“季枕师弟上山时间尚早,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兄,他向来时嘴硬心软。”赵止戈笑笑说道,看着柳月章,“这是师兄的事,你又凑个什么热闹?”
然后就是柳月章絮絮叨叨的反驳声。
倒是沈络秋,不知在想着什么,表情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庄容回无恶峰时,没有御剑飞行,而是不急不忙朝着峰上走去。
他的步伐很稳,身姿很清挺,白衣墨发的,用季枕的话来说,就像是泼墨画儿里走出的人一般,清,淡,雅,冷。
季枕看上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不紧不慢跟在庄容身后。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人,季枕也隐约明白自己在庄容心中的地位,摸了摸一直放在自己怀中的玉牌,季枕又有些犹豫放下了手,想着,应该不急着这一时半刻。
庄容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人都动作。
暮色苍茫,斜阳落照已经褪却余晖,星子寥落,圆月却格外皎洁。
此处离庄容他们的院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两人似乎也不急,一前一后慢慢走着。若是忽略后面那人是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兼有杀身之恨的仇人,庄容觉得这副景象也还是不错的。
庄容压制住那种给他一剑的冲动,缓和着有些不稳的呼吸,微微眯起眼睛,迷朦月色笼罩万物,无恶峰上更是寂静异常。
走得久了,依稀可以听到两道绵长呼吸交叠,夹着偶尔传来的虫鸣声,默契而和谐。
庄容抬眼,眸里不知不觉染起一道血色,嘴角的笑意味不明。
他不是第一次从山脚走到山顶。只不过,这一次他走的是无恶峰。
而上一次,是玉清山。
身为明华尊者首席弟子的他,不知怎的背负了谋杀同门的命债,被万人唾弃,名声尽毁,连他的师尊都不愿信任自己。为了还个清白,他从玉清山山脚,七步一跪十步一叩首,穿过踏云桥,走了三天三夜行至上紫峰,只求个公道。
但是,有人设了局,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别说公道,本就不打算放了他,上去就是自寻死路。即便是侥幸出了玉清山,之后为他带来的,也只是无穷无尽的截杀。
至于是何原因,庄容早已在那本《仙途缥缈录》寻得一清二楚。
那罪魁祸首,无非只有一人,这个取代了他之后成为人人口中绝世天才的季枕!